第一部 時勢英雄 第十五章 明珠失色

<「十二.八」後,香港高等華人群像。>

東京時間十二月八日午三時許,本營接二十五軍司令山奉文中將已開始登陸馬來西亞的電報;隨即在十分鐘後,將預定的電報發了,有三個字:「花開矣」!

這個電報分致中國派遣軍司令畑俊六、駐華的二十三軍司令酒井隆中將、華北方面軍總司令岡村寧次將、駐漢口的十一軍司令阿南惟幾中將、駐海的十三軍司令瀘田茂中將、駐台北的十四軍司令本間雅睛中將。這「花開矣」三字,是預先約定的密語,表示已在馬來西亞登陸。

在南方軍的初步軍行動中,有三個必須佔領的據點:新加坡、香港、菲律賓。此三的戰計劃,原則是先為其難;馬來西亞戰,敗難決;所必須二十五軍在馬來西亞奇襲登陸功,十四軍及二十三軍,才「正攻法」對菲律賓及香港開始進攻。

進攻香港的主力,是隸屬於二十三軍的三十八師團,另外配屬步兵聯隊及炮兵隊各一;當有轟炸機及兵艦分海空支援。

十二月八日清晨,九龍半鳥的餐廳內,紳士淑女正悠閒在進早餐,一面飲果汁,一面報;報並沒有日本奇襲珍珠港的消息——因為同盟社的通訊稿送,報紙已經機器;總編輯在完樣後,回睡覺,根本就不知有這麼一條超級新聞。

突間,傳來巨響,震門窗戛戛響;於是部分的客人奔窗口觀望,但一無所見。有人指著《南華早報》的記載說:「是英軍在試炮。」

這個說法很快被否定了,電話中傳來的報告是:啟德機場被日本飛機所轟炸;日本已經對英國宣戰。街人來人往,惶惶喪犬;尤其是住香港的,更為焦急,因為香港政府在毫無任何通告或暗示,停駛了香港、九龍間的渡輪。

這突其來的變化,引發了一連串的惡反應,商店關門;公共汽車停駛;電話有時通、有時不通;整空襲警報不斷,致於香港九龍,或者九龍香港的人,果當沒有親友投靠,便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窘境。

最狼狽的是短期逗留的旅客,無端了斷梗飄萍。劉德銘就是此:從離開海香港,輾轉達內,那知運氣不,跟「組織」聯絡的兩條線,陰錯陽差,沒有接頭。於是東飄西蕩一年,終於在昆明「歸隊」;立即領受了一項任務,重回海。三前由昆明飛香港,等候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同志」達,扮夫婦,一坐船海,不失陷在香港。

他住在九龍半島酒店;旅客是高貴的紳士淑女,但部分已失了平時雍容優雅的風度,一個個愁眉苦臉,神情惶惑,處打聽局勢。據說日本陸軍已經由深圳向新界進攻,英軍設了兩防線,一在邊境;二在沙田,那裏群山屏障;山分佈了許炮位,長期堅守。

「香港是英國的東方珠,不會輕易放棄的。」有個坐在劉德銘身旁,神態非常樂觀的洋人,說一口很流利的海話:「個月,有批英軍,從加拿派來增援;據所知,停泊在新加坡外海的『威爾斯皇子』號跟『卻敵』號,已經決定移防香港。海陸兩路的防守實力,很堅強;香港九龍,碼守半年。」

正當他高談闊論時,廳擴音器中播放的輕音樂已經停止,了播報新聞的時間:一條就是「威爾斯皇子」及「卻敵」號為日本飛機炸沉的消息。

那洋人的臉色很難,有點坐不住的模樣;劉德銘伸過一隻手,親切按在他的膝頭,「不洩氣!」他說:「日本人是一時猖狂;最後勝利屬於你我。」

劉德銘的友態度,對於解除他的難窘,極有幫助;他從皮夾中取一張名片,遞給劉德銘說:「通常英國人是不我介紹的。」他說:「不過,這一次是例外。」

劉德銘接過名片來,一面中文,一面英文;中文印的頭銜是:「英商卜內門洋行視察」;中文名字叫做「費理陶。」

「你叫我費理了。」

「我姓劉。」劉德銘已改名劉漢君,掏了張在香港新印的名片;又著費理陶的名片的址問:「你一向住在海?」

「我是生在海的。」

「怪不說這麼的海話。」劉德銘問:「香港幾了?」

「前才,我是陪我太太來度假的。」費理陶問:「你呢?」

「我從昆明來,預備回海。」劉德銘說:「來仍舊回昆明了。」

剛說這裏,一香風撲襲;劉德銘轉過臉,頓覺眼前一亮,站在面前的那婦人,年三十,長身玉立,艷光四,費理陶為劉德銘介紹,是他的妻子蘇姍。

劉德銘身招呼;聽口音帶些南京腔,別有一種他鄉遇故的親切感。蘇姍的感覺,亦復相似,開口問:「劉先生是那裏人?」

「南京。」

「果!」蘇姍笑:「口音總是改不了的。」向丈夫說:「我跟劉先生是同鄉。」

「這樣說,更有緣了。惜是在這樣的情形,否則慶祝一。」

話雖此,費理還是叫了威士忌,舉杯定。後,談彼此的處境及今後的動向。

「我已經失業。」費理陶說:「今中午聽廣播,在日本勢力所達的中國方,英的產業,為日軍所接管了。」

「還,你們夫婦並未為俘虜。」劉德銘說:「費理,請原諒我,對於香港的前途,我不像你那麼樂觀;既已經倖免為日軍的俘虜,應該珍視這份運氣,法子離開香港。」

「離開香港那裏?」費理答說:「整個南洋,在日本軍閥瘋狂攻擊,沒有一平安樂土。」

「那末我們的內。」劉德銘說:「你們不是有分公司的在重慶?」

「我在這麼,不過不容易。機場被炸,民航機根本無法落。」費理陶忽問說:「你們有許政府所重視的聞人在香港,怎麼辦?你,在這座廳中的,我就認識幾位。」

劉德銘環目四顧;目標顯著,首先入目的是,儀表魁偉的外界耆宿顏惠慶;巧的是,他的隔座,便是他當年奉使蘇京,在民國二十四年重返莫斯科時,同船赴俄的電影明星胡蝶,依舊梨渦生春,風華絕代。

與顏惠慶相映趣的,是瘦精悍的林康侯;與他同桌的另一位清癯老者,劉德銘曾識面,是北洋時代段祺瑞一系的角,當過財政總長的李思浩。

再過一桌,是廣東的精英,資格最老的許崇智、「南王」陳濟棠;還有李福林、陳策。這些人果陷失在香港,為汪精衛拖水,足增加「南京政府」聲勢;不知重慶方面有甚麼辦法,援救他們脫險?

轉念此,劉德銘靈機一動;細了一會,問費理陶說:「你們夫婦是不是真的重慶?」

原來劉德銘的法是,香港不但有些政聞人,且因為這是國民政府涉外務方面一個主的據點,無論國際貿易,情報聯絡,在此進行;有許員派駐在香港、九龍,政府是一定辦法援救他們脫險的。

脫險唯一的途徑是空中航路;即令日本轟炸機不停空襲,但必有重慶派來的民航機,乘隙冒險降。時逢弦,半夜星月微茫,不宜空襲,若有來重慶的民航機,這時候是降落的理時間。費理陶果離開香港,不妨機場等機會。

這個法,非常合理;仔細一,重慶方面,似乎除此外,別無接運的辦法。費理陶欣接受,深深謝;接著跟蘇姍商議行止。

「最是一走,怕辦不。」他說:「我是做『黃魚』,一個人擠飛機,已算很幸運了。蘇姍,你說呢!」

「你一個人了!我先留在香港。」蘇姍答說:「在我是中國人。」

「是,誰照料你呢?」

說這話,費理陶跟他的妻子,不約同轉臉劉德銘——劉德銘當不毛遂薦;且,他有任務在身,有機會,立刻就離開香港,實不給蘇姍少照料;因裝做不懂他們的意思,保持沉默。

「劉先生,」終於是費理陶開口,「你是熱的人;倘或蘇姍需你幫忙,你一定不會拒絕。是不是?」

「當,力所及,我一定效勞,不過,我不任何承諾;這種亂世,誰無法預料明會發生些甚麼。」

「當,當!這一點我充分理解。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兩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限來時各飛』?」

語不祥,劉德銘中一動,倒有些懊悔,替他了個啟德機場等機會的主意。

「費理,」蘇姍問說:「你預備甚麼時候走?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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