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的」處即是營舞弊，各人的手段，更官的風，法則廉；否則，有者，必甚焉。至於半明半暗的處，就是陋規，既無明文奉准，亦不須造冊報銷，但確有這樣一筆額外收入，有固定的數目，有收取的確期，致半月一收，果十六未曾接印，半月的陋規為前任囊括，就吃虧了。
李振標不知緝的陋規有少？不過，為了爭取這半個月的處，趕著接印，覺派；因答說：「秦哥，我這一層開一點。我們不是怕陋規吃虧；怕前任另外花樣，譬盜賣槍械彈藥。更怕這些槍械彈藥，流梟手裏，關係很重。」
「對！」秦典林說，「這就是你的一種打算；寧願犧牲半個月陋規，接收是認真的。這話說冠冕堂皇；那就索做漂亮，先跟前任說明白。」
「怎樣說法？是公，還是託人說？」
「既不必動公，亦不必託人；你己派人接頭。」
「派人？」李振標有些茫，「此刻我還不知派誰？」
「區區不才，便效勞——。」
「啊，啊！」李振標急忙接口，「老夫子肯一趟，那是再沒有了。」
「理當效勞。不過，李三哥，不師無名。」秦典林說，「回頭我們商量一，有那些人派差使的，明你謝委的時候，名單遞了，等委札來了，才分頭辦。」
李振標對這方面，並不外行，人給名義，官階身份的不同，有的己派，有的請司委。像秦典林是候補知縣，官雖有七品，補了實缺，卻是朝廷的正印官，必藩司「掛牌」；莫說緝營的統領，那怕管一省營伍的一品提督，亦不夠資格委派，請派。
因此，李振標連聲答說：「是，是！單子現在就開。」
單子一名當就是秦典林；其次是李子隆；還有些李振標必須帶走的一共九個人。
等商量妥當，李子隆回來覆命了，不待言；「執帖人」則鹽法徐樹鈞不是借，是薦，所薦的一名人，姓金名祿，但金字唸聲，變「晉祿」，一聽這名字，就知是「跟官的」。喚來一，人還誠懇；言語舉止，中規中矩；秦典林考問南京官場的情形，亦頗熟悉。李振標相當滿意，決定留他為一名入的跟班。
有了晉祿，等於為秦典林添了個幫手，一應瑣碎務，了；二一早，李振標門謝委拜客，有晉祿照料，放；客棧裏由李子隆留守；秦典林就辦找劉升那件了。
找劉升先找他的一個朋友張慕儀。此人是個捐班的典史，候補的估雜官，是官場中的憐蟲；但張慕儀卻乾親劉升的力量，在稅卡搞個差使。差使雖；油水不少，所生活優裕，每一早，提兩籠畫眉溜完了鳥，便在夫子廟最的一茶館六朝居喝茶；近午時分才走。秦典林找他趕時候，包不落空。
一踏樓，張慕儀就他了；他的座位，正對樓梯，秦典林的一舉一動，很清楚，最觸目的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粉底皂靴。所等他一走近，招呼過了，隨即問：「老秦，是不是那裏撈了一票？」
秦典林知他是了己腳的新靴子，才有此一問；便即答：「說來話長。慢慢的談！」
這時跑堂的來招呼客人；照例先擺筷子，因為茶館吃點為主。秦典林不是熟客，又問一聲，「喝什麼茶？」
「茶不了。直接喝酒。四兩白乾、燙乾絲、肴；『眼鏡』。」秦典林轉臉問：「老張，中午沒有應酬吧？」
「沒有。」
「有應酬不敢讓你吃；沒有就不緊了。」秦典林又關照：「長魚麵，過橋；淨包子——。」
「太，太！」張慕儀打斷他的話，向跑堂揮揮手，「夠了，吧。」
「難請你一回。不過，」秦典林有著掩不住的興奮，「老張，欠你的情很；後還一還了。」
彼此朋友，張慕儀聽這一說，替他高興，「怎麼？」他問，「你中了彩票？」
「不是中彩票；搞，比中彩票還有味。」秦典林突說：「老張，你不你的乾親約來，我有點跟他談。」
「你是指二爺？」
「是啊。總督衙門的劉二爺。」秦典林說，「最今就約來，我請他吃飯。」
「辦不，辦不！」張慕儀搖其頭，「我那位乾親忙不開；他的情形你不是不知。」
秦典林那個憲的衙門，是在門房裏廝混；劉升的情形當知，從早晚，隨時有。抽片刻閒工夫，或許；約來從容敘談，確有些強人所難。於是點點頭說：「老張，這樣，我不耽誤他太工夫；說幾句行不行？」
「那還有什麼不行？我陪你他那那裏了。」
「不！不在他那裏談。不便！」秦典林略一說，「總督衙門後身，有茶館叫清雲閣，半很清靜；請你約他來吃碗茶，有半個鐘頭就行。」
「這——，」張慕儀仍面有難色，「你知，我們雖是親，彼此很客氣；約他來，有個說法。果是幾句話的，他會問，為什麼不由你轉告？老秦，你，我怎麼說呢？我說，人一定當面跟你說，他裏會：來是沒有什麼情的朋友，不不致於連什麼不告訴他。一定是有什麼麻煩。算了，既沒有情，不必！你是不是呢？」
聽話中口氣，張慕儀甚至有些誤會了，秦典林急忙答說：「老張，情我當原原本本告訴你的。為說來話長，一時講不清楚，既此，我不妨先跟你細談。這件，對我的關係很重，你一定幫我這個忙。」
秦典林急須跟劉升會面的情形，告訴了他。接著解釋何不請張慕儀轉告原因。
「一，這件很嚕囌，不容易說清楚，怕你覺麻煩；二，像這種，劉二爺不會瞞你，不過你或者覺假裝不知為妙，託你說，豈非害你為難？三，劉二爺或者裏不願，或者另有難處，為了你親的面子，勉強答應來，這樣既害他為難，又害你欠他一個情。何必？」秦典林緊接著說：「老張，我我跟你的情，不會比你跟劉二爺來淺，話告訴你了，請你己斟酌；還請你放在裏，不必對旁人說。」
「這你放！我不是那種人。」張慕儀很誠懇說，「你周。這件，我在劉二爺面前，假裝不知為妙。約他來，找個別的理由。」
說這裏，酒菜已，歡對酌；張慕儀一面閒談，一面動腦筋，很快了一個辦法。
「我那親，有樣癖，喜歡養蟈蟈，果你弄兩盆蟈蟈來，請他抽空來。那比什麼靈，一叫就。」
蟈蟈兒就是蟋蟀；在此橙黃橘綠際，正是當會的時候。秦典林於此外行；不過他知，旗人愛這玩意的很，且有恃此為副業，一年一度在這東西，生發卒歲資來的。
秦典林略一，欣答說：「容易緊，手擒來！」
「什麼？」張慕儀詫異，「你是提兩個蟈蟈兒來？那種孩玩的東西怎麼臺盤？」
「老張你誤會了！」秦典林笑：「蟈蟈我雖沒有養過，聽總聽說過；拿來『鬥花』，千銀子的輸贏，這那裏是兒戲的。我說手擒來，是認識一個駐防的旗人，每年養幾十盆蟈蟈；我挑他幾盆，讓劉二爺來。」
「我說呢？那還差不。」張慕儀了一說：「了！這裏吃完了，你就辦。我在等你消息；東西一，我們馬就走。還有，兵貴精不貴，你頂兒尖挑兩盆來，就了。」
說完了，開懷暢飲，酒足麵飽，秦典林搶先惠了帳，別先走。找江寧將軍衙門裏，一名職稱叫做「驍騎校」：名字叫做達阿丹的蒙古旗人，明來意。這是買賣門，達阿丹連公顧不了，向同關照一聲，將他帶貨。
一進門便秋夜荒郊；秦典林於翰墨一，眼高手低，肚子裏頗記了些詩詞；不由便姜白石的那首「齊樂」，低低吟著：「庾郎先吟愁賦，淒淒更聞語。露濕銅鋪苔侵石井，是曾聽伊處！」便即說：「不這裏有這麼『哀音似訴』」。
「著這麼，沒什麼處。」達阿丹問：「秦爺，你是己玩兒，還是送人？」
「送人！頂的，不必，兩盆就了。」秦典林特別聲明：「話說在前面，我是不懂；人是行！拿不的東西，不但丟我的面子，壞你的招牌。」
「噢！」達阿丹問，「養這玩意的行，識貨：前我新了一個，來不眼，調教了，真是一員『猛將』。你一個整數。」
「一兩銀子？」
「秦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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