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揚州「三老」

因此,趙仲華走時,帶著滿臉的笑容。金妹的臉色卻變凝重了,「白五嫂,」問,「你底是怎麼樣的為難,爹替你來擺平?」

白寡婦一愣,「妹妹,」問,「你怎麼知我有為難的?」

「是——,」金妹認為不必隱瞞,「是趙二爺跟我說的。」

「他怎麼跟你說?」

「他似乎不十分清楚,知你像有極的。」

「慢慢跟你談。走!我你那裏!」

※※※

三老聚會處是在一處觀的鶴軒中。這座觀名叫清宮;主持士是沉二太爺的徒弟——清幫三教九流有,唯獨理髮匠是例外。因為清兵入關,強迫髮,有「留髮不留頭」的口號;剃頭挑子一端是根旗桿,據說當初若有人不肯剃髮,立即砍頭,掛在「旗桿」示眾。理髮匠了劊子手,少不肯做順民的漢人,死在他們手裏;清幫本來志在反清復明,所不屑與為清兵鷹犬的理髮匠為伍。翁、錢、潘三祖傳來的法,不准剃頭的入山門,不過數典忘祖,記不有此一段民族義在;清幫中人亦早就不反清了,反替理髮匠取的外號「掃清碼子」,倒有反清的意味在內。

這清宮的主持士,法名真一,長袖善舞,香火既盛,觀產亦豐,平素結同門,對師父更是尊敬非凡,當,孫、朱二老,在他亦是當師父一樣待的。

三老中,朱三太爺朱標的年齡居長;其次才是孫五太爺;沉二太爺沉淦年歲比較,進山門亦晚,但他的境遇最,本身有幾號買賣,徒弟一個個很有息;所,凡是有不不請三老面的,雖由孫五太爺領頭,卻常是由沉二太爺來鋪排,就因為他那裏人錢方便。

平時三老聚會,總有幫中有頭有臉的後輩,場伺候;但偶有例外,須先特別關照,不必聲張。類此情形,必是有密議;這亦是此。真一辦很周;不但騰鶴軒來供三老相聚,且封閉了通往鶴軒的垂花門,紅紙書「清淨醮壇」四字,謝絕了遊客。

剛過中午,真一便將鶴軒中陳設妥當了名茶酒,乾濕果碟,十分講究;了快約定的三點鐘時,一個的客,不是三老一,是特為約了來的李振標。

李振標跟真一很熟,所一就問:「老,你曉不曉,孫五太爺約我在你這裏見面,是為啥?」

「不清楚欸!」真一答說:「曉我師父跟朱三太爺來。」

一聽三老,李振標有些緊張了,「還約了那個?」他問。

「沒有別人,就是你一位特客。」

「喔!」李振標咬著嘴在,底是何,驚動三老?

真一在奇怪;今見李振標困惑的神氣,越發裏癢癢,探究明白。不過,幫中的規矩,「開口洋盤閉口相」,不干己,切忌問。所忍住,跟李振標談些不相干的。

不久,沉二太爺了;接著孫五太爺與朱三太爺聯袂至。見過了禮,真一又檢點了一番,一切妥貼,方向沉二太爺說:「師父,我在外頭聽你老人招呼。」

「!」沉二太爺使個眼色,「你陪振標談談。」

這就是讓李振標一迴避;做後輩的奉命唯謹,李振標立刻跟著真一走了。

「五哥,」沉二太爺說,「開談吧!」

「有件為難的,跟兩位討個辦法。」孫五太爺說,「振標回來當緝營統領,有人過不了;關門來說,是一人,公不兩全,這已經難辦了。還有更難辦的是,頭來叫開的,是個堂客,真是難加難?」

「堂客?」朱三爺捋著雪白的一鬍子問:「是不是這個姓?」

「一定是!」沉二爺揸開了五指。

「不錯,是!」孫五太爺不勝感嘆,「說來,我們老弟兄三個應該慚愧;不女流中,著實有比男人還光棍的。」

「喔!」朱三太爺很注意,「老五,你難這樣子稱讚人。倒說來評評。」

細說,朱、沉公評,孫五太爺法不錯;「白五嫂」真稱是巾幗英雄。

「三哥,」沉二太爺說,「你跟寶山的前人正是『同參』,情份不同,你先說!」

「我很難說話。」朱三太爺搖搖頭,「還是先聽老五的。」

「白五嫂的志向,不不全;我找振標來問問,他公代過,無論何放一馬。」

「這當!」沉二太爺說,「不過,據我所知,他的肩膀很重,公怕不代。」

「且跟他談了再說。」

於是沉二太爺往外招呼一聲;真一將李振標陪門口,掉頭又走了。

「振標,」孫五太爺說,「今你約了來,是有求你——。」

「五叔,」李振標急忙站身來,「你老人太言重了。」

「我說這話,聽來像過分,其實另有理。這件公兩難;在公,請你高抬貴手,不就是求你?」

李振標越發不安;侷促搓手:「五叔,你老人是老公;你老人說做,我就一定做。」

這話著實不易對付;尤其是在孫五太爺,身為江、甘泉兩縣的捕頭,為了公與情兼顧,傷過腦筋,將比,瞭解李振標的難處,更覺無話說。

來,局面一來就僵,身為主人的沉二太爺急忙問:「路是人走來的。慢慢商量!振標,你的公怎麼樣才代,不妨先說一說。」

「喏,三位爺請過目。」

李振標從「護書」中取來一個一尺來長,六七寸寬的封套;封口處蓋著紫泥印,一望知是兩江總督衙門的公。

是公卻不止一。李振標前後所接的「札子」及劉坤一、劉友蘭寫來的信,盛在這封套中帶來了。三老中,朱三太爺目不識丁,識數目碼子,孫五太爺概西瓜的字,識兩三擔,有沉二太爺早年是客棧帳房身,不但識字,還寫信;所這些公,當由他來。

沉二太爺一面,一面臉色就變了;完,向孫、朱二人說:「公很麻煩。」

「莫非還借人頭。」朱三太爺問。

「豈止借人頭?還不止一個!」

「幾個?」

「一、二——,」沉二爺算了一,「六個人。公代,這六個非緝捕案不,倘或拒捕,格殺勿論。」

朱三太爺勃變色,「振標,」他聲斥責:「這種公,你怎麼接來的?」

話說似乎不通;兩江總督的公,何不接?李振標略一才明白;朱三太爺的意思是,說他根本就不該當這個緝營的統領。

這當讓李振標感委屈,「三叔,我是身不由己。」他說,「果當初劉帥先跟我說明白,是有這麼一件公代給我,我就討飯,不會做這個官。此刻,果有門路,拿我調開,甚至革我的職;不讓我挑這副擔子,怎麼樣,無奈辦不。三叔,這一層,你老人體恤情。」

他的話不管是真是假,總是擺在場面來說。除非真他所說,走門路,將他調職;否則就體諒他的處境。這樣著,朱三太爺跟孫五太爺一樣,啞口無言了。

依舊是沉二太爺來打開僵局,「三哥,你莫怪振標!情擺明在那裏;那個來有麻煩。」他說,「依我,倒幸是振標,話還講。摸個不通情理的半吊子,開口閉口『公公辦』;莫非真的『開香堂』,趕他『門』?倘或來者是個『空子』,那就更難弄了。五哥,你說我這話是不是呢?」

「不錯、不錯!」孫五太爺勸朱三太爺,「三哥,你子耐一耐!振標不是半吊子。」

沉、孫二人的話中,在捧李振標。這話比誥責更使他感難對付了!不過,不管怎麼樣,三老一個不罪。這是應付今這個場面,必做的一件;因此,他覺首先慰撫朱三太爺。

「三叔責備我的話,一點沒有錯;難怪三叔生氣。總言,一步走錯,沒法子回頭了!今求三位老人,開示一條明路,讓我少錯一點。」

其詞婉,其情衷,朱三太爺嘆口氣說:「振標,我不是責備你;我是氣頭不講理。鹽販子從古就有的;果沒有人販鹽,不曉少人吃白飯?做情不朝根本頭,動不動打官腔,拿帽子壓來,人不服,越殺越!」

「是啊!」沉二太爺接口說:「不是鹽課太重,那裏會有鹽?這些不必說它了。振標,你倒說,有沒有別的法子,不殺人?照我,強盜尚且招撫;販鹽的難就不走一條改過新的路?」

「是!我跟劉帥面稟過。劉帥問我一句話,我不敢接口。」

「什麼話?」

「他說:你不邀方的紳士,具一張保結,從此後,江淮一帶,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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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莫非「洗剿」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