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盜嫂自盡

處理的辦法,當是命監獄加意防護,另外備一公文,回府請示,是該犯婦審問定罪,是絞立決的重犯,未便保外就醫,為經延醫入獄診治,據云:該犯婦的疾甚重,睡夢中亦發,立時氣絕;古者所謂,「無疾終,率類此。」除加意防護外,倒過來催促,「一俟部文達,即請迅予轉發,便依律處決。」

這樣代完了,入席暢飲,盡歡散;李振標便連夜趕劉文蘭那裏,說知究竟。兩江總督屬各重衙門,其時剛裝了電話,劉文蘭跟臬司衙門的幕友通了話,當時就情說妥了,準定初六發公,初七送達首府,轉達首縣,已在初八了。

在初八那,元縣已經備了兩個白寡婦病重的公;接部文,立即申覆,照例冬至前十日,停止行刑,是故白寡婦的處決,定在十一月十八日,亦即是冬至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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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很明白了!」秦典林跟趙仲華說,「活過冬至!我就在冬至夜裏動手了。」

據徐逢生告訴秦典林,商定的計劃是在冬至前一報一個公,說白寡婦的疾加劇;冬至次日,呈報前一日夜間不治死。實,是在冬至晚餐時,將毒藥置入飯菜中,讓在不知不覺中撒手塵寰。

於是秦典林轉告趙仲華:「徐逢生我告訴你,冬至二一早,報官相驗;這手續一定做的。概中午,你們就進收屍了。」

聽「收屍」二字,趙仲華不覺慘;在哀痛昏亂的境中,有兩句話問:「那種毒藥不知叫什麼名字?發的時間,不知痛苦不痛苦?」

「我沒有問他。」秦典林說:「藥石,你問他他不肯告訴你的,監獄裏有他們己的祕方。我,就有痛苦是一會兒。」

「那麼,這麼安排是不是預先告訴呢?」

「這問你了!誰不敢主。」秦典林說:「我問過徐逢生,他說,他們無所謂的,有些必先告訴本人,譬串供類,有些是不告訴本人的。不過,你們果覺先告訴,亦照辦。」

「那麼,你呢?」

「我,不告訴為妙,讓死不知,豈不甚!」

「是!我不必告訴。是,」趙仲華嘆口氣說,「生者何堪已。」

確是「生者何堪!」趙仲華、金妹、帶著孩子的荷姑、梁禿子、秦典林,甚至李振標,接連不斷探監送食物;所不曾進獄探視的,有一個徐老虎已。

每個人是訣別,但訣別的話放在裏;且臉還裝很樂觀似的,彷彿京裏會有特赦死罪的恩詔來。

白寡婦卻不無疑。了冬至前兩,趙仲華探監,忽問:「你跟金妹應該回了吧?」

「不忙,過幾再說。」

「今我才知,後冬至;明晚是冬至夜。『冬至年』,尤其是金妹;五太爺的肝寶貝,從來沒有離開他老人一;這一次來我,已經住了十不止,不知五太爺會怎麼記罣。依我說,你們今就該動身,明午揚州,正冬至團圓。」

趙仲華不知何為答?白寡婦的一直隱隱約約在中現的懷疑,此時突加濃了幾倍;同時憬有悟,冬至那一,就有己的一生現。

趙仲華的態度,露了馬腳;雖他仍舊隱瞞,但白寡婦已經非追根究柢不了。是知在他口中問不什麼來;決定找王嬸問。

在女監是相當由的;行動所受的限制很少,不過己識趣,不是萬不已,總是守在己房子裏——在最近有件很容易消磨工夫的,託王嬸買了繡花的手繃、綢子、絲線,及刀尺類替慰慈在做鞋子,又剪又繡,居已做一雙虎頭鞋;昨開始在做一頂帽子,從早晚,除了有人探監外,其餘的時間,傾注在那頂帽子,手裏在做,腦中在——的是蘋果般的笑靨;長來英氣勃勃,處受人注目的一個讀書人,名字叫做白慰慈。

當別的人,每一個人是有情有義、難捨難分;知,非捨非分不。既此,倒不早早分手倒是解脫。

因此,此刻找找王嬸,情反是興奮於一切;王嬸卻不易了解,奇怪問:「白五嫂,妳有啥高興的?」

高興倒不見。不過聽此一說,白寡婦知己態度有異,便定一定神說:「王嬸,我來問妳句話;務必請妳實說。我的日子,是不是了?」

王嬸考慮了一,決定的願,據實回答,因為日相處,有握,白寡婦受打擊。

「是的!」平靜回答。

「那一?」

「本來早就了。」王嬸說,「是頭法子拖過節。」

節是冬至節,「那就是後的了?」問。

「後不會。」

「冬至二?」

「是的。」王嬸說,「本來不告訴妳的,讓妳己不知,隨隨便便,一點不難過走了。既妳問,我就跟妳說實話吧!」

於是王嬸將秦典林來託徐逢生,何定計,何由李振標託江一帆,何由石師爺一手主持的前後經過,凡是從徐逢生口中聽的,告訴了白寡婦。

白寡婦聽了,悄悄淌著眼淚;是感動忍不住己的眼淚,嘴角卻帶著笑容,「我實在活很值,死很值!就怕對我的,來生報答不盡。」說,「王嬸,這件這麼辦,在我,真正喜望外!」

「白五嫂,」王嬸很感動,「妳真正是女中豪傑,我不但從來不曾見過,聽沒有聽說過。」

「不這樣說!王嬸,今,我有句什麼人面前沒有說過的實話,跟妳說:我是有預備的。」

「有預備!」王嬸一驚,「妳預備做什麼?」

白寡婦將王嬸帶己屋裏,原是給一樣己所預備的東西;臨時變了計畫,微帶哀戚說:「王嬸,我們相一場,應該留點東西給妳做紀念;實在沒有什麼東西。」

一面說,一面解開衣襟;彼此女人,無所避忌,露羊脂般白的脯,將玄色繡花綢肚兜繫的一根金鍊子,解了來,王嬸手裏。

「我不!」王嬸很堅決說;且同樣堅決的態度,將金鍊子塞了回,「讓妳帶。」

「妳不傻。這東西那帶?」白寡婦說:「王嬸,我最後的一句話,妳就依我吧!」

王嬸,過一人來收屍,一肚兜金鍊子失蹤,必是疑侵吞了;這個惡名犯不著揹,不過說來就沒有意思了,且先收著再說,因等再塞回來時,隨手擱在桌並不聲。

「再拜託王嬸,」指著隨身攜帶的什物說,「這些東西,那個著,請妳替我分一分。」

「的!」這件毫不遲疑的應承;女監中那些犯婦跟白寡婦談來,知,會代俵散。

「王嬸,樣樣東西送,這瓶藥,妳千萬不當做治胃氣的蘇打片;不是的!」

神色嚴重,王嬸便問:「是啥?是毒藥?」

「跟毒藥差不,是我託人在海買回來的一瓶安眠藥。次妳問我,我說是治胃氣的蘇打片,那是騙妳的!」

「原來,白五嫂,妳早就有預備了?」

「是的。我怕我進來後,吃不苦頭,不不有個最後打算。一進來才知不著。不過,」白寡婦露齒笑,「底還是著!」

在王嬸,的笑容比哭還淒涼;低頭再沒有勇氣抬眼一白寡婦,帶著那條金鍊子,悄悄走了。

※※※

很巧,一女監便遇見徐逢生;王嬸正叫住他,將在白寡婦那裏的所見所聞告訴他。

才講了兩三句,徐逢生便說:「我那裏談。」

進屋坐,細談究竟;王嬸將那金鍊子取了來,「徐頭,」說:「我等倒來,仍舊它掛回。」

「那不必!回屍親了。」徐逢生問,「有沒有說,啥辰光吃的藥?」

「沒有!」

「怕已經吃了。」徐逢生說,「妳。」

王嬸急忙身,走白寡婦那間房子外面,見門窗緊閉,便不叩門;找窗戶的一個縫隙,往裏窺探,見白寡婦衣躺在床,拉開被子,蓋著半身,一隻手放在前,似乎睡很恬適似的。

是在養神,還是已服了安眠藥?王嬸無法確定。

王嬸中說:「一個人就此了,真是福氣!」於是推人及己,設己是白寡婦,不像這樣似乎是含笑逝的光景?

這是從來沒有設過的;及至放縱像,很奇怪,平時早因為不遺忘了的,包括二十年前幾乎跟叔子勾搭手的那個淡星微月的夏夜的一切,此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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