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鐵腕肅奸

秦典林做夢不曾,己隨隨便便一番老生常談。會這樣值錢!這一來理踏實了;他的一千銀子是草擬這一份章程的潤筆,並不表示另有難題請解決,所笑容滿面捏住銀票,深深謝。

「秦師爺,不過我託你,這個章程請你趕快!」

「當。我回就動筆;請你過了,馬就送。」

徐老虎苦笑了一,「秦師爺,你知的,我西瓜的字,認不一擔。」他說,「俏眉眼不必做給瞎子!我希望頭馬會批來,越快越。」

那一千銀子,少沖昏了秦典林的頭,不曾他為何催這麼急;何才達他的願望?考慮了一會。秦典林說:「快,有一個辦法,請我們統領拿公當面請劉觀察代批。不過這一來,查緝米就片刻不拖延了;否則何此急?」

「這不著說的,我快,就是為了早早那些壞蛋清除掉,才放派。不,槍口倒過來打己人,怎麼辦?」

這樣說定了,秦典林急於動手擬章程,約定晚見面就有回音;後匆匆告辭。

法華庵剩徐老虎一個人了。知客師不肯冷落施主,陪著閒談,說了些因果報應的故;徐老虎倒聽津津有味。談白寡婦,他一杭州燒香,虔誠齋戒的往,不由嘆了口氣。

「施主什麼感慨?」知客師反問說。

「我在,」他將手往裏面一指,「是頂敬重菩薩的,說吃素唸佛,至至誠誠一點不敢馬虎,為什麼菩薩倒不保佑?」

「施主你錯了!往生極樂的這位女施主,前生的宿業很重,所今生這樣子還。還掉了就沒了。」知客師說,「若問來生果,今世因。我聽說,這位女施主,為人極其厚,的人緣,就知。所,來生一定是投生在富貴人,安安穩穩坐享一世榮華。」

這話使徐老虎深感欣慰。不過一因果報應說,亦未免不安;暗裏忖度,己似乎欠了白寡婦一條命,怕來生非還不。

當不便實說,泛泛談論,「師太,」他說,「我倒不懂,譬說,強盜殺人,是不是就欠了那個人一條命呢?」

「這不一定。或是被殺的那個,前世欠了他一條命,亦未知。」

「這樣說,是扯個直?」

「這話又難說了。強盜殺人;這人不肯饒他,報官他抓了來抵命,這就變冤冤相報,永無了期。」

「照師太這麼說,王法豈非就不著了?」

知客師知話中有了漏洞;不過,凡是「知客」,必言善,會隨機應變,這知客師法名清亦,很讀過一些書,加接待十方施主,見人,閱歷甚廣,所不慌不忙了一,答:「施主所說的情形,叫做『現世報』;與來生再了的冤冤相報是兩回。」

徐老虎不知現世報過了,是否來生還報?反正白寡婦這種情形,不算現世報;他關的是跟白寡婦的再世因果。

「師太,」他又問:「假照你所說的情形,前世有冤孽,今世報過了,冤解消了,後會怎麼樣呢?」

「這當彼此超生了。」

「喔、超生!」徐老虎緊接著問,「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果有恩今世報不盡呢?」

「是來生再報。」

「怎麼報法?」

「這就不一定了。」清亦在這方面談話的經驗很,隨口答:「譬說,有人,老子辛辛苦苦,早落夜,一個錢捨不花,積一份產,結果了一個敗子,不消兩三年工夫,花片瓦不存。俗話叫這個兒子『討債鬼』,就因為他老子前世重利盤剝,或者替人掌管產業,譬經理帳房,典當朝奉,錢莊檔手,明吞暗蝕,搞光了人的財,現世不報、來世就會生個『討債鬼』的兒子。」

「這還是報冤,不是報恩。」

「不!」清亦逞其無礙的辯才,「在敗子這面來說是報冤;在他老子就是報恩。分兩面,話從兩頭說。」

「啊!啊!師太,你的話有理。」

徐老虎有點著迷了;因為他獲了啟發,像己跟白寡婦這種情形,必是前世欠己很的情,最後甚至欠了一條命;所今生會於這樣的一種報答方式。不過,在是報恩,己卻不該為報冤,理當此;應該有報恩的法。

於是他一又問:「師太,我倒做個譬仿,沒閒談談。常見有些恩愛夫妻不頭;譬男的先死,女的替他守寡,男的在陰世裏過意不,但願來生再做夫妻,且倒過來希望己變女的。這樣的報恩,是不是有?」

清亦略知他跟白寡婦的關係,他昨夜那種情形,及此刻說話時不斷往裏靈堂,益知他跟白寡婦的感情極深。則此一問當是有理的。

竟會這一點,不由深深了他一眼;長白皙,雄壯中不失瀟灑,正是水滸所描寫的西門慶的那副相貌,不由裏不在來。

這種意馬猿的感覺,久不曾有過了。清亦趕緊將頭低了。一直侃侃談的,忽有此表情,亦不免使徐老虎奇怪,不知是怎麼回?

「師太,我的話問錯了?」

「不是問錯了,是我難倒了?」清亦抬頭來,微笑答說;神色恢復平靜了。

「徐施主,」清亦忽對他跟白寡婦的那段緣分,發生很濃厚的興趣,所神態中表現相當誠懇關切:「你裏底有什麼願望,何妨跟我方外人說一說;許有我效勞處。」

那溫柔中帶著準備為他付全部力量的眼光,對徐老虎來說,是一種極的鼓勵。跟白寡婦的這一段情,來有許談,一直沒有一個適當的人,為傾談的對象;此刻似乎是找了。

正在這樣思索時,肚子裏咕嚕嚕一陣響;連清亦聽了便即說:「施主該中飯了!怕吃不來齋;午再談吧。」

徐老虎本是無不飽的;平時每一早茶館,一碗葷麵外,還再吃半籠籠包,這早晨就醬菜吃了兩碗白粥,此時是飢腸轆轆;嘴裏泛鱨魚、肴的味,不由嚥了一口唾沫,但茹素的決,並未動搖。

「肚子是餓了,不過我不吃葷;有一碗素麵就了。」

「原來徐施主今吃齋?」清亦略有驚喜集的模樣。

「不但是今,昨就吃了;不但昨,明還是吃。」

「徐施主倒真虔誠。」清亦了一又問:「徐施主為什麼吃齋?」

「說來話長——。」徐老虎沒有再說;因為他確實餓了,無再跟清亦談,果庵裏不留客他打算找點東西吃了再來。

清亦當會留他,「徐施主請在客房中坐一坐。」說,「我馬預備,今很巧;午有位女施主,定了兩桌素席,材料現,很快做來。」

「不必費!一碗素麵,四個包子就夠了。」

清亦笑笑不答,飄;很快帶著香火老婆子端來一個托盤,面是一盤包子,四個碟子,素雞、素火腿、烤麩、油汆松子,另外有一碟辣油,一壺滾燙的茶,設在西首禪房中。

「徐施主,請先點點。」

「太豐盛了!」徐老虎亦不客氣,坐了來,據案嚼;清亦站在桌子旁邊倒了一杯熱茶,送他面前。

這使他警覺了,「師太概笑!」他說,「我的吃相一定很難。」

「來荒庵的東西還中吃。」清亦微笑著說,「所徐施主吃這麼香。」

「太了!」徐老虎拿筷子倒過來,夾了一個包子放在空碟子裏,推了過:「我是借花獻佛,請師太點點!」

「謝!」清亦坐了來,拿手掰著包子吃;一面問:「徐施主回頭是吃麵還是吃飯?」

「怎麼還有東西?這就夠了!」

「還有四個菜、一個湯。款待不週!」

「太,太,我一個那裏吃?」

「當,我奉陪。」

「是,是!」徐老虎說,「我陪師太,一面吃,一面談。」

不知是積鬱已久,了該傾吐的時候,還是對方外人比較不須顧忌,徐老虎一面吃,一面談,將他與白寡婦的關係,透露比什麼人所說的。特別是最近,是最後的一夕相聚,談更為詳細,所保留的一句話,是還有「肌膚親」已。

「我現在,不知那一次聚會,底應該不應該?在我來說,我是至死不會懊悔的,不管因為這麼一敘,後更加覺的淒涼,每每一來,整夜睡不著,不過,我還是認為值的。就怕——,」他忽嘆了口氣,「永遠沒法子知了!」

「什麼永遠沒法知?」

「我沒有進監獄探望,據表弟說,在監獄裏住長了,像一切很開,情很平靜。一個人果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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