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

南京條約是所謂「萬年約」,僅僅說明「五口通商」、廢除廣州對外貿易獲有專利權的「十三行」制度,及商談公允的海關稅則。詳細的商約,因為內容複雜,牽涉甚廣,所有的文卷,在兩廣總督、廣東巡撫、粵海關三個衙門;同時由於光皇帝渴盼英軍早日退長江,所雙方同意,中英商約改在廣州涉。清朝派了依靠人張禧的伊布為欽差臣,主持其。

中英商約的談判,是困難重重,伊布還算是有良、負責任的,見「民不服、夷情狡橫」,憂勞迫致疾,死在光二十三年二月初。於是由耆英兩江總督奉派為欽差臣,接辦伊布的未了。

耆英辦理這個涉很容易,因為一味依順,便無所爭議,在香港與英國女皇所派的一任「香港總督」濮鼎查談了四就已議妥。在朝中有穆彰阿全力彌縫,「中英五口通商稅則章程」,很快被批准公佈。

英國商人進廣州城卻很難,因為廣東人視英國人為不受歡迎的人物。英國領一再提涉;已當了兩廣總督的耆英在光二十七年承諾,兩年後准許英國人入城。這原是敷衍的辦法,卻給他的後任留了極的麻煩。

他的後任名叫徐廣縉,在光二十九年二月十七,了這樣一個呈報在虎門與英國官員涉的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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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接見該酋,所請各條鴉片開禁,照例納稅,前定稅則冀更張,長洲建造棧房,請方官勒令人民租,及華人雇英船裝貨,意驀越各關偷漏走,逐層駁斥,該酋均一一聽從。惟進城一,則嘵嘵不已,據稱:「福州、江寧、海,皆准進城。前督臣耆英於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一日,約定一過兩年,即為英國商民進城日,案牘具在,中外皆知;各外國現有人在此探聽,倘不約,不但難見伊主,並無顏對各國。百姓不其進城,情願助兵彈壓。」當告「香港英兵,不滿數千,省中百姓,動輒數十萬,豈區區兵,所禁止?」旋稱:「駕火輪船駛往津,詢問京師臣。」告「廣東,總由廣東官辦理,京師臣,亦難遙制」。復駕兵船駛往江蘇,詢問江寧、海何進城?微露阻運截漕意。告「廣東進城,行與否,與江蘇何涉?何藉此挾制!」反復辯論,舌敝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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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是徐廣縉的張皇其詞,在京中則頗感恐慌,英國火輪船一津,便是脅迫京畿;妨礙運河,阻截漕運,亦是國脈所關的。因此,朝廷唯有「厚結民,羈糜夷情」兩句話,指示徐廣縉廣東巡撫葉名琛,全力涉,善罷善了。

由於「民氣」,徐廣縉葉名琛的態度相當強硬,他們一面策動廣州紳士向英國駐華公使兼香港總督文翰,提懇切的勸告;一面發動廣東商民停止對英貿易,並在暗中佈置民團,為威脅。結果,英國官員認為值不題,不再提進城的求。

在徐廣縉葉名琛,是意非凡,所聯名了這樣一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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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英夷罷議進城,實因省城官民,齊保護,防禦森嚴,畏葸中止。是聲威遠播,已屬信有徵。計正月二十七日後,至三月二十日,居民則工人,鋪戶則伙伴,均擇其強壯靠者充補。挨戶註冊,不在外雇募。公同籌備經費,製造器械,添設柵欄,共團勇至十萬餘人。無則各安工,有則立捍衛;明處則不見荷戈持戟人,暗中實皆折衝禦侮士。即至街僻巷,亦皆竭力摒擋,爭先恐後。至省城向與外洋易各行店,皆富有資本,安分營生,非官所操縱,亦復激於義憤,情願歇業虧資,一律停貿;膽徇違約者罰,知情報信者賞,堅持已幾兩月。夷商甚為窘促,雖誘甘言,餌賤值,無一應者。眾志城,堅逾金石,內戢土匪,外礱猾夷。在該商民至誠感發,原未稍存望恩幸澤;愈見皇厚澤深仁,淪肌浹髓,所人思敵愾,戶切同仇,氣壯堅,固結莫解。臣等目睹踴躍從,不敢沒其急公向忱。相應籲懇恩,渥沛溫綸,優加褒獎,飭知方官給扁額。不獨廣東商民,益當感恩圖報。抑且他省士庶,亦慕義向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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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從鴉片戰爭來,皇帝最賞愜意的一次,在「暗中實皆折衝禦侮士」這句話面,硃批:「朕初不料卿等有此妙!」在附呈的廣東紳士致文翰公函的抄件,硃批:「遠勝十萬師,皆卿中錦繡、幹國良謀。喜悅懷,筆難盡述!」

於是徐廣縉被封為「一等子爵,世襲雙眼花翎」:葉名琛被封為「一等男爵,世襲花翎。」同時降旨褒獎廣東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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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粵東百姓素稱驍勇,乃近年深明義,有勇知方,固由化導神,亦係厚。朕念其翊戴功,無惻有動於中乎?著徐廣縉、葉名琛宣布朕言,俾喻戶曉,益勵急公向,共享樂業安居福。其應何獎勵,並分別給予扁額處,著該督等其勞勛,賜光榮,毋稍屯膏,慰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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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勵是應該的,但逾分的獎飾,害了葉名琛——當是他的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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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名琛身於當時最有名的一榜,光十五年乙未科。這一榜飛黃騰達的比比皆是;其中最主的一個原因是,這一科會試的主考是穆彰阿,提拔門生,就是培植己的勢力。

在咸豐皇帝即位不久,詔數穆彰阿的罪惡,說他「保位貪榮,妨賢病國。忠信,陰柔售其奸;偽學偽才,揣摩逢主意」,「其陰險,實不堪問」,結果是「從寬革職,永不敘」,就因為他的乙未科的門生,遍佈津,投鼠不不忌器的緣故。

在封疆吏中,此時最重的一個缺,不是直隸總督,不是兩江總督,是兩廣總督;因為此職兼任專辦「夷務」的欽差臣,彷彿西洋國兼任「外務卿」。葉名琛因為有阻止英國人入城的那段光榮業績,認為「夷務」辦很;他本木強負,言、擺官架子,為這就是威重。遇中外涉,在照會批幾句話退了回,甚至不答覆。因為此,才鬧一場所謂「亞羅戰爭」。

這年是咸豐六年,在正月十九,廣西西林縣知縣,逮捕了法國的傳教士馬賴神父,杖責,罰「站籠」,最後予處決。法國領駐在廣州,不明實情,無法提涉。了九月初十,葉名琛派人一艘停泊在黃埔海面的「亞羅號」英國船捉海盜,拔了英國國旗,捕十二名水手。英國人對葉名琛久已不滿,趁機擴態;法國則正值拿破崙三世稱帝,打算在海外耀武揚威,為「聖教」立功,博法國人的擁護,於是借馬賴神父案,與英國聯絡,發展組「英法聯軍」,打算武力求修約。

在此前,英國領巴廈禮對葉名琛提涉,求書面歉,保證後對英國國旗尊重,於領在場時送回十二名水手。葉名琛依舊掉輕,在照會不知所云信手批答。這樣拖延了半個月,英國軍隊開始了武力行動,由駐華海軍提督西馬,進攻虎門附近的砲台。屬吏飛章告急,葉名琛不聞不問。

了九月底,英軍砲轟總督衙門,廣州城破,但兵力有限,且國領對此深表不滿,所英軍入復,繼續展開涉,卻仍不領。結果演變英軍與廣州的百姓,發生了衝突,英軍燒掉廣州郊外的一個村莊;廣州百姓則燒英國的商館為報復,火勢蔓延,連帶燒掉了些法僑民的住宅。

這時的英國公使兼香港總督包令,因為廣東的仇英氣氛濃厚,仍避免規模的戰;改向兩江總督閩浙總督涉,求他們轉奏清皇帝,陳述葉名琛欺人太甚。但江督與閩督是這樣答覆:洋務涉為葉名琛的專責,他們無權代奏。

由於葉名琛的麻木不仁,引了倫敦的政潮,保守黨領袖在院提案譴責「包令等人處置失當」,為院所否決;院則在十二後通過這個議案,由黨的首相不願接受,依照憲法解散院,重新選舉。新的院議員支持由黨首相的強硬的對華政策;於是,曾任加拿總督的愛爾琴伯爵,受任為「全權欽差臣」,負責對華軍。

當愛爾琴帶著英國外相的訓令,準備向中國求修改南京條約,公使駐北京,賠償損失,履行條約規定時;法國亦派遣了葛羅爵士為專使,來華涉殺了馬賴神父的「西林教案」。這兩個人的意見相同,主張武力解決;調兵遣將,兩國一共湊了五千六百人,在十月廿七向葉名琛提最後通牒,求賠償損失、保障將來安全、履行條約規定,限期十日答覆。同時法國海軍亦參加了早在八月間就已開始的英國海軍封鎖廣州的行動。

局勢此緊急,葉名琛始終沒有切實的表示,這是非常奇怪的態度,因一向對他有著「莫測高深」感的廣東百姓,越發驚疑,他夷不驚,懷疑他暗中與英國人有勾結;同時,英國的照會,從未見他宣示,更為其中有不告人的秘密。現在兵臨城,屬吏請求設防,葉名琛仍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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