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五月間,近畿一帶發現義團鬧。義團又叫義拳,原是白蓮教的餘孽,本來是在山東活動;託庇於巡撫毓賢,後袁世凱代表毓賢為山東巡撫,一意剿除,義團存身不住,流竄河北。

其時毓賢當山西巡撫,為義團請命,致書朝中親貴,說「此輩皆義民,且有神技。今國勢日衰,由於民志未伸,若再殺拳民,無異剪羽翼。」所謂「神技」,是說義團有神附體,刀槍不入。

這些話說動了一個人,是惇親王的兒子,封端郡的載漪;慈禧太預備廢掉光緒皇帝,特立載漪的兒子溥儁為「阿哥」,意思就是皇儲;等時機一,光緒被廢,溥儁立即就了皇帝。因此,端王派人向各國公使致意,希望他們入覲祝賀;外團根本不贊廢立,不加理睬,端王為懷恨,便決定利義團與洋人對。

因此,本來就仇洋反教的義團,便打「扶清滅洋」的旗號;凡是帶個「洋」字的東西,在在仇視列,特別是教民或與洋人有往來的,稱為「二毛子」,一落入他們的手裏,必殺無赦。

當,義團初時,還不敢公殺人放火;燎原的星星火,於直隸淶水縣,有個武舉人,與教民涉訟失敗,氣憤難平,傾蕩產,招納義團,準備報復。對方不免害怕;搶先告了一狀,淶水縣官不持平處理,因激變亂。直隸總督報,派副將楊福同淶水查報;義團竟埋伏了人,抓住楊福同,一刀斬訖。

戕害命官,是極嚴重的罪名,膽鼠的裕祿,聽信了偏袒義團的臬司廷雍的危言,竟置不聞。這一,對愚蠢無知的義團,是一鼓勵;於是由淶水向北蔓延,從琉璃河、長辛店一路拆鐵,燒電線,霸州、固安、通州被搶掠,近京數十風聲鶴唳,一夕數驚,南方京官的眷屬,京逃難了,鐵路不通,走水路;冷落已久的運河,忽現了幾百艘船,壅塞不通,人惶惶。

於是慈禧太令解散義團,奉旨執行命令的人,是刑部尚書趙舒翹、順府府尹何乃瑩,剛涿州,召集義團頭目,宣佈懿旨時,來了一名員,是協辦學士剛毅。此人是有名的守舊派,是有名的「黨」;剛愎乖戾,清正詡,立「阿哥」就是他的主意。義團一,在他,一則殺洋人報仇,再則正趁此機會廢掉光緒皇帝,由「阿哥」接承統,所跟載漪及一班昏憒頑固的老臣:學士徐桐、穆宗的老丈人蒙古狀元崇綺定計,決定迎義團入京,蠻幹一番。

趙舒翹的,於剛毅的援引,當不敢罪舉主。何乃瑩則受命行,更無主張;原來召集義團頭目是宣佈解散的,此時完全變了,「你們是義民!」他言撫慰:「努力愛,不傷害老百姓。將來朝廷發兵征討東洋、西洋,一定你們當先鋒。」

義團頭目高興不了,手舞足蹈撫掌笑散。

剛毅趙舒翹回京覆命,說是「拳民志在拒敵,非叛逆比,現在已經馴順受約束,不因勢利。」又說:「拳民具有神勇,他們來滅洋;洋人一定不取勝。」

那時的慈禧太,正駐蹕頤園;聽了剛、趙的覆奏,將信將疑,未裁決。那知就在這半夜,忽隱隱聽人聲鼎沸;左右奏報,說民間相傳,神仙降,燃燭焚香、向空跪拜,這就是人聲鼎沸的由來。慈禧太命駕登高瞭望,果香燭處處,確有其。於是二便傳諭回鑾,決定召義團進京。

義團已經不召至,因為剛毅一路回京,便已散發了許「獎札」,招邀入。進京後,盤踞廟宇觀,甚至民居,設立神壇,壇主的稱為「師兄」;派人處找「二毛子」神壇來受審,命決於一張黃裱紙,焚化後,果紙灰飛揚,則蒙神庥,保命,否則就危乎殆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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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此,津鬧更荒唐,義團的「一壇」就設在津府屬,靜海縣的獨流鎮;「師兄」叫張德,常會「元神竅」,裝神裝鬼。直隸總督裕祿八抬轎,迎入總督衙門,敬禮備至;且奏保薦,說他「年力正強,志趣向」,奉旨加獎。此外還有個曹福田。他的風跟別的義團不同,因為他抽鴉片;鴉片又稱「洋煙」,所不惡「洋」字。

有人燒洋貨店,他說:「不必!洋貨早已傳入中國;做洋貨買賣的商民何罪,燒他的舖子?」這些論調,聽來平正通達,所津人信仰曹福田過於張德。他的總壇供奉關聖帝君、趙子龍、二郎神、周倉,另供一塊牌位,寫的是:「聖楊老師。」這位「楊老師」,概是太極拳名楊露蟬;因為曹福田有打極的太極拳。

義團外,津還有「紅燈照」——在甲午中日戰時,津北鄉濬河,挖一塊斷碑,別處字跡,漫漶不清,單單有十二個字完:「這苦不算苦,二四加一五;紅燈照滿街,那時纔算苦。」似偈非偈,似詩非詩的這四句話,不知是何符讖?後來袁世凱在山東剿匪,抓住曹州的一個土匪,名叫朱紅燈;認為這四句話,就應在朱紅燈身,從此不受苦了。

那曉,「紅燈照」三字,這時重又現。有個老孀巫婆,招集了一群十四五歲的姑娘,設壇授法,那些姑娘的裝束,一律紅衣紅袴,頭挽雙髻,右手捏一方紅巾,一朱漆摺扇,左手提一盞紅燈,所叫做「紅燈照」。

紅燈照受法四十九日,稱為「太師姐」;再收徒授法。據說,法術功的紅燈照,夠拿己的扇子將己搧,一直昇雲端,化為際明星。果燒洋人的房子,方便很,從雲端裏擲神火就行了。津人深信不疑,掛紅燈,奉迎「仙姑」;還有人整夜蹲在屋頂,「紅燈照仙姑」從雲端裏擲神火燒洋人的房子。

情是愈愈奇了!就在義團呼嘯意,直奔京師際,津北門外忽來了一艘船;這隻船裝飾很漂亮,四周紅縐紗圍裹;船中有三個女人,一個是丰韻猶存的半老徐娘,稱「黃蓮聖母」;另外兩個是煙視媚行的尤物,一個叫「三仙姑」,一個叫「九仙姑」;裕祿報,他總督的全副儀仗,迎入行署堂,朝服九拜,黃蓮聖母安坐不動。裕祿因為雖為「聖母」,究屬女流,不便供養在衙門裏,特製黃旗四面,書「黃蓮聖母」,仍舊他的全副儀仗,送侯一所神堂安置。

見過的人說:這個「聖母」是楊柳青的一個鴇兒,「三仙姑」、「九仙估」是手的兩株搖錢樹。當,這話在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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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深信義團的「神力」夠「扶清滅洋」,慈禧太的仇洋復熾;回內後的一諭旨,是召董福祥的甘肅軍隊移駐北京;二諭旨,是命端郡王載漪管理總理各國物衙門。假學徐桐的意弟子,亦為剛毅腹的軍機臣啟秀,在總理各國務衙門行走。這就是說,掌理外的權,落入仇洋主戰一派的手中了。

再一,日本領館的書記生杉山彬,在永定門外,為董福祥的甘軍所殺。外團為憤慨,向總理衙門提嚴重涉,當不會有什麼結果;蠭湧入京的義團,已有數萬眾,見滿街是頭裹紅巾或者黃巾,手持鋼刀的「兇神惡煞」。王公府,則紛紛設壇,延「師兄」為客,頂禮膜拜;同時,英國海軍提督西摩,已經率領八國聯軍,從津發,跟義團在廊坊發生了衝突。

戰火一發,迅即燎原;義團跟洋人接仗,並未發揮「神力」,但在北京城內卻燒搶,先是燒教堂、殺洋人及「二毛子」;後凡是有西洋物品的,亦難倖免。殺了搶、搶了燒;珠寶市、柵欄、廊房頭二條等等繁華,火光燭,伏屍載,是明祖定來,從未有過的亂。

同時有各種離奇的傳言,一說洪鈞老祖已經京。他是午從山東動身的,申牌時分便已抵達;有人親眼見,洪鈞老祖穿一件宮錦袈裟,手執月牙鐵鏟,行走飛,由永定門進城。

又有一說,京城裏來了「甘肅八老」,每個人在兩百歲左右。白髯過腹,一派神仙的丰采。這八老是義團的老前輩,特進京「扶清滅洋」;打算挑選五百個團眾,洋西行,將歐各洲,騷擾雞犬不寧。

但儘管謠言紛紛,為氣概不一世的義團張聲威,慈禧太卻始終還沒有明確的表示;端王剛毅,一再面奏力請,攻擊各國公使館的諭,但每次是在單獨召見榮祿後,改變了態度,這就很明顯來,榮祿是反對義團的。

不但此,還從諭中來,慈禧太不願與各國輕易開釁,除了降旨,嚴拿殺害杉山彬的兇手外,並且痛責畿輔一帶,燒殺焚掠,層見疊,對朝廷禁令,視無物,特指派宋慶、馬珍崑帶隊剿捕。並又命令步軍統領及神機營在京城內彈壓,遇有持械喊殺的人,立即拿捕正法。此外,慈禧太又了一很重的諭旨,命兩廣總督李鴻章立即進京,意味著預備讓李鴻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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