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南京的一名山是鍾山,一名紫金山。三國吳宮後苑,連接鍾山西,築一座苑城;亦就是六朝侯景亂,餓死梁武帝的台城。

台城的勢險,「其據高臨,東環平岡為固,西城『石頭』為重,帶玄武為險,擁秦淮、清溪為阻。」洪秀全建立「京」後,就台城的廢址,構築石壘,稱為「保城」。曾國荃圍金陵,就是先攻克了保城,取優越的據點,方控制全局。

今各路革命軍,包括浙軍、鎮軍、蘇軍、及滬軍先鋒隊等等,因為是由東來,所集中在堯化門及馬群至明孝陵一帶;明孝陵北,就是保城。革命軍西向進攻南京東城,無避免為保城的清軍砲台所制壓。

因此,召開軍會議時,認為保城勢峻嶒,懸崖錯,守者據此,猶泰山為屏障;攻者據此,高屋建瓴利,俯瞰全城,為進攻所必爭的主張,獲了廣泛的贊同。

十月初九,鎮軍三標統帶李玉昆,領批槍彈,開堯化門宿營。當夜,徐紹楨召集軍會議,決定蘇軍擔任左翼,進攻雨花台;浙軍、鎮軍、滬軍先鋒隊會攻保城。二午,徐紹楨正式令,午飯後展開行動,由鎮軍及滬軍從北向南攻擊;浙軍擔任接應及派隊防堵保城清兵竄擾的任務。

鎮軍三標一共三營,由堯化門營發,剛越過滬軍鐵路線,就遭遇了保城的猛烈砲火;幸滬軍先鋒部隊的砲兵,及時趕,雙方展開砲戰。但仰攻的比較吃虧,所三標雖有砲火掩護,卻不有所進展。保城的清軍,則「更層樓」向西攀登紫金山;這顯示清軍有抵抗的決,即使保城被佔領,亦從更高處向反攻。

在南面的浙軍,因為鎮、滬兩軍力戰無功,決定組織敢死隊支援。朱瑞聽從參謀張兆辰的建議,頒佈四條賞恤命令:一、奪取保城的官兵,當敘為攻取南京的一頭功;二、奪取保城的官兵,後每員賞銀洋五十圓;三、奪取保城的官兵,遇有傷亡者,加倍撫恤;四、凡奪取保城鑄銅像、立紀念碑,刊刻官職姓名,流芳千古。革命志士,為了爭取流芳千古的機會,各營告奮勇的很;經過一番挑選,中選的一共兩百有餘,個個英氣勃勃,精壯非凡。

於是朱瑞委任張兆辰為浙軍敢死隊指揮官,另一位幕僚葉仰高為參謀。兩百餘死士,編兩個支隊;張、葉二人各領其一。

了午三點鐘,不但編組完,且戰計畫決定了。二支隊由明孝陵、圓通寺進攻;一支隊繞東面,由白骨墳沿東灣中茅山,拊敵背。

一支隊很快與繞山南的三標及滬軍先鋒隊,會合在一;鎮軍三十五標亦加入戰線,但不久即因彈藥告罄退。相持夜,保城的清軍,借助於探照燈,對革命軍的動向,一覽無餘,砲火更加力。但不防另有一支隊伍——張兆辰的一支隊,從山澗中,攀巖緣壁,達保城北面,發動攻擊;清軍受了牽制,山南革命軍的壓力便減輕了,葉仰高領隊急進,佔領了一座山,奪一門山砲,一挺機關槍。

其時保城的清軍,已電話向城內求援;援軍一太平門,就遭遇便衣隊的伏擊,慌忙逃回城內,回復保城的清軍,無法支援。情勢對清軍為不利,保城便派人持著白旗,山南革命軍陣來接洽投降。

革命軍不防有詐,正在停火談判時,保城槍砲,革命軍中了暗算,損失慘重。三標死了一位姓楊的營長,兩位連長,五位排長,一百位士兵;葉仰高亦中砲陣亡,山復失。是二支隊的兩個排,及鎮軍三標的三營,卻堅守著原來的陣。

午夜一過,氣候突變;皎潔的月色為濃密的浮雲所掩,猛風頓,繼雨雪。革命軍從午開始戰,十個時不曾獲任何飲食;在饑寒迫,反激發更的勇氣,更的決,搏衝鋒,與保城一番最後的周旋。

由於浙軍葉仰高、鎮軍楊韻珂的陣亡,更激發了兩軍將士同仇敵愾的義憤,冒著保城猛烈的機關槍火力,利巖谷形的遮蔽,一步一步進逼,終於在曙色初露時,分別躍登砲台,守軍全部投降。

於是保城的山砲,立即為攻城的利器。一個目標是保城東南方面、太平門內的富貴山砲台,炮手名叫魁,他的技藝是連德國駐華武官佩服的,連發二十餘砲,砲砲命中。二個目標是玄門內的北極閣,是兩江總督張人駿及江寧將軍鐵良指揮戰的所在,為浙軍所轟擊;此外朝陽門、太平門、旗營,亦在保城砲火籠罩。

但是,江浙聯軍卻是各為政。總司令徐紹楨並不親臨敵前督戰,或者掌握全局,聯絡各方;因此鎮軍督林述慶儼最高指揮官,在視察了保城後,打算調兵攻城,誰知號令不靈。所保城雖經攻克,局勢反見沉悶了。

了午,國領麥霖,與林述慶取聯絡,代表清軍接洽投降。林述慶提三項條件,約定本晚停火;由麥霖轉達條件後,二午再做進一步的接觸。

其時擔任鎮軍「一鎮統制」的柏文蔚,原負攻佔浦口的責任,收集潰卒,揚軍徐寶山助,軍威振,並有八挺機關槍,力足奪浦口。城內清廷吏報,深恐後路一斷,無處逃生,所決定不投降棄城。張人駿與鐵良,通過日本駐華外官的關係,悄搭乘日本軍艦避走海;張勳席捲江寧官庫,搭津浦路火車北逃,結果還是遺了些輜重,繼有元寶十六萬兩,銅元二十箱。

這一變化,會攻南京的江浙聯軍並不知。二午,林述慶在太平門外與麥霖見了面,方知張勳等人,已經棄城遁。林述慶見敵已,便攻城;國領勸他不必此,因為巡防營的趙統領,已決定投降。林述慶還防其中有詐,派一名隊官、數名士兵受降。南京就這樣在全國革命聲勢籠罩光復了。

於是林述慶並不通知友軍,亦未報告聯軍總司令,施施策馬入城,進據兩江總督衙門,隨即通電各省:

鎮軍本晨十時,奪南京城。刻已進城內,謹聞。述慶、侵。

接著便稱「臨時寧軍督」,接見方士紳、各國兵船艦長;同時專函分請聯軍總司令及浙、滬、蘇各軍進城。方商會送來一筆犒賞革命軍的鉅款,及接收的公款十餘萬兩銀子,亦為林述慶秘密收了。

這一,林述慶犯了眾怒,甚至名義屬於他指揮的三標官兵亦深為不滿,推派代表見徐紹楨,指控林述慶侵吞方犒賞的款項。態度最激烈的是鎮軍的砲兵司令趙開運,在北極閣架砲,砲口已對準了「督府」。

二午,柏文蔚從浦口渡江來林述慶;一見面便責備他說:「此時何時?竟爭名位!徐固老固有不對的方,但既是聯軍總司令,當應該他為督。」

「是我先進城的啊!」

柏文蔚有些氣了;造南京光復的兩原因是:一攻克保城;二奪浦口。林述慶何貪功、侈?

「你不過接洽受降已。」他說:「聽說攻保城那一夜,徐固老請你增援,你在那裡睡覺,覆信竟說:『述慶本日正午親率各隊攻保城,指揮督察,身俱瘁。』又說:『目睹士兵傷亡,五內割。』三標士兵笑你說夢話。況,既『五內割』,何又床睡覺?」

「我是陣過的。」

「這不說他,你昨進城做了一首詩,什麼『此江山收一戰,居還我漢營』,彷彿南京是你力戰經營,一個人打來的。這不讓寒嗎?你又通電各報館,說『今晨十時,鎮軍督親率軍,攻克金陵,林督現暫居督署』,請問這又置徐固老於何?現在閒話少說,武漢形勢不利,南京光復,立刻就該北伐,豈蕭牆禍?」

「等我考慮一。」

「那有時間容你考慮?」柏文蔚警告他說:「趙軒的炮無情!」

林述慶迫不已,北伐總司令的名義,換督;徐紹楨為了表示風度,亦不肯取林代。結果是公舉程德全為江蘇督;十月十六日進駐南京。

※※※

很明顯,從海、杭州光復後,革命勢力的重,已由長江游移向東南了。

在九月二十一日,程德全與湯壽潛聯名致電滬軍部陳英士,倡議各省公舉代表在海集議,進行組織臨時中央政府。陳英士全力表示支持,使各省駐海的代表,在四後就召集了一次會議,組織了「各省督府代表聯合會」。

集會前一,程德全發通電,主張公電懇請孫中山先生回國,組織臨時政府,統一權。各省覆電表示贊;因此代表聯合會,首先討論的就是臨時政府設在何處?結果決議海為臨時政府所在。

那知黎元洪知消息,發表通電,求在武漢組織臨時政府;並派居正為代表海來活動。各省代表聯合會,因為武漢危急,南京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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