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這是一場做了幾千年的夢,突清醒;最先醒來的是龍蟠虎踞石頭城的百姓,每個人頭浮一個新奇不令人相信的疑問:從此後沒有皇帝了?身命不會因為皇帝一句話不保;再沒有黃沙舖、淨街閉戶、警入蹕、無端加諸百姓的不便;更不會再有因為皇太修御苑、皇帝婚橫征暴歛的痛苦?

世那裏有這樣的?就在眼前!少數幸運的人,親眼了國的元首孫總統,仁厚慈祥的風儀,與像中應有的「威」,完全不同;那一雙澄澈的眸子顧盼所及,使人感受一種沐春風的溫煦,歷久難忘。

沒有見過孫總統的人,就有一遍再一遍讀他的文告了。這篇發佈於「中華民國元年元旦」的「中華民國總統孫文宣言書」,印刷、手抄、口述等方式,傳播在每一條街、每一個庭中;最為人傳誦尋繹歡喜感激的是,孫總統各種「統一」為中的「政務方針」,為每個人帶來了希望、信勇氣。在滿清腐敗殘酷統治,外侮內患,迭相打擊,致頹喪抑鬱的數中國人,在這篇莊嚴宣言的鼓舞,抬頭、挺腰了。

※※※

破壞統一的惡勢力,卻是越發囂張了。

滿清腐敗勢力所哺育豢養的袁世凱,就彷彿專食腐屍的一隻梟鷹。他不但反噬其主,且更垂涎於豐碩的革命果實。

當逸仙先生在眾望所歸中,被推選為臨時總統時,袁世凱內的失望與妒嫉是知的,「革命政府立了!」他向左右表示:「我又坐在什麼位子呢?」

為了實現他的野,袁世凱是不擇任何手段。他的一步策略是「拆台」;唐紹儀本來是他的「全權代表」,卻忽被指責為「越權」,說唐紹儀無權簽訂在「南北議會議三次會議」中取協議的「條款」。這就等於剝奪了唐紹儀「全權代表」的身份,當電請辭職。

於是,袁世凱直接打了個電報給南方的代表伍廷芳,聲明已准許唐紹儀辭職;表示「簽定各款,前未經呈明,有礙難實行處。」他推翻了議,卻還不敢公決裂,說「此後當與伍代表直接電商。」意思是與戰由他個人來決定。

代表革命政府的伍廷芳,承認此後不唐紹儀為談判對手;卻不承認已由唐紹儀「全權代表」身份簽定的「條款」取消。同時表示「電商不便」,請袁世凱親海來面談。

袁世凱又何肯南?提反求,請伍廷芳北。議原在海,袁世凱談,當海來談;他知這個無理由的反求決不會為南方所接受,所提,無非使議無形中停頓已。

這真是「司馬昭,路人皆知」;襟懷寬宏的逸仙先生,為了袪除袁世凱的疑慮,決計致書勸他歸順。袁世凱並無確實的答覆;因決定兵。

當時的方略是分路進軍,兩湖前線的革命軍為一軍,向京漢路推進;在南京的各省北伐為二軍,向津浦路推進,與一軍會合於開封、鄭州間;淮揚為三軍,煙台為四軍,進取山東,會師於濟南、秦皇島間,與關外的五軍,秦晉的六軍,舉進攻北京。

為了指揮北伐,特在總統府立本營,組織參謀處。孫總統任命陸軍總長黃興兼任參謀總長、鈕永建為參謀次長。調兵遣將、策定方略外,後勤支援的責任,落在黃膺白身,他滬軍督府參謀長兼任本營兵站局長;此外他又是浙江子弟所編的二十三師師長,所部分紮京滬兩,擔任內線警衛的重任務。因了一個忙人,僕僕京滬;滬寧鐵路局特為他加開夜快車。為支援北伐的一件,就是供給軍火。

製造局尚未開工,庫存械彈,則已告罄;迫不已有向日本軍火商「泰平組合」接頭。這個組合是由日本幾貿易商——倉喜八郎的倉組,三井物產及高田商會等,共同資組,跟日本軍部勾結,低價購入日俄戰爭所遺留的剩餘軍火;再高價轉售給中國。當辛亥革命發生後,泰平組合就做了兩筆生意,一筆是武昌首義後,清廷決定派陸軍臣應昌領兵三萬沿京漢路南;應昌與日本駐華北的青木少將磋商,求迅速供應量砲彈、槍彈及步槍,因由日本政府授意泰平組合,與北京陸軍部簽訂了一份總額二百七十三萬日元的購買軍火合約,全部價款分三期付,但清廷在訂約時了一期,就無力履行合約了。

二筆就是賣給革命軍。一批是人間的秘密易;二批便已日本政府的默許。因為其時西園寺內閣的對華政策,已經有了改變,原來是支持袁世凱,此時認為同時支持革命黨與袁世凱對日本最有利,一、中國果發生長期南北對抗的情況,日本便有混水摸魚的乘機;其次,南京的光復,足平衡革命軍在武漢失利的情勢。換句話說,即使議不,革命軍站住腳,在武力周旋,亦未必不打敗袁世凱的北洋軍隊;所應在此時為將來求權利留餘。總在日本傳統的雙重格外政策,不論孰勝孰敗,日本收左右逢源利。

日本駐海的總領有吉,在他的政府的電令後,讓倉洋行由海運步槍一萬二千枝、子彈二千萬發,機關槍六挺、山砲六門、砲彈五千發,直接在南京關貨;經本營兵站局,轉發前線。這批軍火,已逾有效使年限;是對北伐的革命軍來說,卻覺深為力。

※※※

二軍沿津浦路推進,氣勢虹;在黃花岡一役貽誤戎機的姚雨平,這次表現很,所領粵軍驍勇善戰。張勳的「辮子軍」在蚌埠北與革命軍接戰,一敗於固鎮,再敗於宿州,於是棄徐州、遁濟南,北方震。

誰知這一來反倒造了袁世凱的機會。這個竊國盜的手法是:一方面挾北洋勢力與南方周旋;一方面又利革命黨的聲勢,脅迫清廷。議開始後,更在暗中分化滲透的手段,在革命黨內部有所活動;些目光短視、意志不堅,有發言位的人,有一種議的關鍵繫於袁世凱的法。汪精衛是早與袁世凱通了款曲的,甚至黃克強亦動搖了。

他本來是意氣風發的豪傑士,漢陽一敗,喪失了銳氣,喪失了信,加為南方革命軍精銳的浙軍,對他不免輕視,越發增加了他的內苦悶,此苦悶的發洩,便是傾向立憲派與似是非的社會主義改良派的論調:「武裝革命時期已過,今後當注全力爭國會與憲法,即為鞏固共、實現民治的正軌。」

因此,早在議剛開始時,黃克強便副元帥攝行元帥職務的身份,派江浙聯軍參謀長顧忠琛,與北方的秘密代表保定陸軍學堂監督廖宇春,簽訂了一份議秘密條款,一共五條:一條、確定共政體;二條、優待清皇室;三條、先推翻清政府者為總統。這就是許袁世凱國最高名位。廖宇春所提的原案是:「組織共政體、公舉袁項城為總統。」顧忠琛承黃克強命,認為無須明言,所仿照楚懷王約法「先入咸陽為王」的故,此措詞。後各次議致便是此三條原則為討論的重;袁世凱的一切部署策略,便亦是朝「優待清室,攫取政權」這八個字進行的。

革命軍北伐的進展,在袁世凱來,是「推翻清政府」的時機已。在此前,議仍在祕密進行,所爭議的是優待清室條件,已告確定的是,清帝的名號不廢,陵寢宗廟永遠奉祀,退居頤園,保護產,並優給歲俸,不少於每年三百萬元數。逸仙先生原來允許每年撥給五十萬元;是汪精衛極力主張從優,才增加了六倍。

袁世凱的行徑過於曹操,卻又不願有「今曹操」的名聲,所儘管是這樣的優待條件,他還替清室一爭再爭。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亦就在汪精衛從中奔走游說,一讓再讓,歲費增四百萬元;「退位」字樣改為「辭位」;宮內侍衛、太監等等,照常留。

爭告一段落,應該開始逼宮了,恰革命軍北伐,給了他一個很的藉口,首先是指使外務臣胡維德、民政臣趙秉鈞、郵傳臣梁士詒等,聯名入奏:「人已,請速頒共」;接著是命令段祺瑞等四十七將領,電請清帝退位。又正遇擁清最力、主張硬幹底的軍諮使良弼被刺,將滿清的親貴王公,嚇躲在裏不敢門。這樣清帝的退位,便箭在弦了。

主戰最力的肅親王善耆恭王溥偉,原來組織了一個「宗社黨」最後的掙扎;此時見勢已,分別離開北京,一個青島託庇於德國租界;一個旅順轉往日本,卻未願。隆裕太,終於在宣統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就是中華民國元年二月十二日,宣佈了退位詔書。

詔書於臨時政府實業總長、南通狀元張謇的手筆,經唐紹儀同意後,電報北京照發。其中最緊的一段是:「今全國人民理,傾向共,南中各省,既倡議於前,北方諸將,亦主張於後。人所嚮,命知!予亦何忍因一

(本章未完)

第十九章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