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公與刁間(下篇)

秦始皇即位初,國勢已經甚強,連年對外侵略,韓國頗為不安,於是了一條計策,派遣一個名叫鄭國的水利專,西入咸陽,建議秦國開一條渠,鑿通徑陽西北的仲山,分引徑水東流,灌溉三百的農田。

其時呂不韋當秦國的宰相,他一向持吸收各國人才的開放政策,並不因為鄭國是韓國人忽視了他的計劃。同時他門的食客甚,各式各樣的專才有,鄭國的計劃研究了後,認為相當高明,欣接納,並且派鄭國主持其。

開鑿一條幾百長的渠,需耗費量的人力,及幾年的時間。這樣了秦始皇九年,因為嫪毐的案子發,秦始皇加強警戒,才發現鄭國是一個間諜。原來韓國是有意讓秦國壯丁投入這個水利工程中,則兵員的缺乏,就暫停對外侵略,使韓國獲一個喘息休養的機會。

於是鄭國抓了來,置於死。在審問的時候,鄭國坦承認,他是來間諜的。不過,等這條渠功,亦是秦國利,他說:「臣為韓延數歲命,為秦建萬世功。」

秦始皇接報告,認為鄭國的話不錯,便令將他釋放,支持他繼續興工。這條渠完後,即命名為「鄭國渠」,或簡稱「鄭渠」。

鄭渠的故,現已淹沒,概是由陝西涇陽縣西北仲山,分徑水東流經三原、富平、蒲城等,注人洛水。這條渠,四萬頃的「澤滷」化為良田,史記「河渠書」說此四萬頃的田,「收皆畝一鍾」,一鍾是六斛四斗,百畝為頃,四萬頃為四百萬畝,每畝收票六斛四斗,總計為二千五百六十萬斛。這對秦國的幫助是太了!「河渠書」說:「於是關中為沃野,無凶年。秦富強,卒並諸侯」,此直接拜鄭國賜,間接為韓國的貢獻。在楚漢相爭時,蕭何治關中,源源不絕供應軍糧,亦就因為有鄭國渠的緣故——關中經過短時期的兵災,所破壞的是宮殿苑囿,水利設施,並未受什麼損害。

在鄭國渠未開鑿前,關中區即是當時海內最富庶的農業區。史記「貨殖列傳」就有這樣的記載:「關中汧開雍東至河華,膏壤沃野千,虞夏貢,為田」。汧開者沂水,華者華山,這一片沃土,現代稱為「渭河平原」,西寶雞,東抵潼關,長三百公。渭水兩岸的沖積平原,在寶雞附近寬不過一兩公,愈東愈寬,一過西安,綠野平疇,一望無際,最寬處達五六十公,至今為全國著名的麥棉產區。

由於這個平原,在虞舜、夏禹時就為「田」,所關中民「稼穡,殖五穀」,農業技術亦居於海內的領導位。任公土著其豪傑的巨資,購買田、奴婢從農業,是順理章。但任公「富數世」,則不儘是利功。他的接人待物的基本態度,及經營業的原則方法,確有人所難及處。

任公的功,在於他力矯流俗,德服人。不明瞭當時關中的習俗,不知任公的偉。按:漢初建長安後,為了防備豪族謀反亂,及繁榮京畿區這政治與經濟的雙重目的,令移民。齊國的貴族田,包括孟嘗君的子孫在內,及楚國的貴族,昭、屈、景三姓,包括屈原的親屬在內,還有開國功臣的族,一遷關中。由於五方雜處,致風俗不純。因為富翁,居飲食,無不講究,養了極其奢靡的風氣。平民百姓眼紅,所無不孳孳為利,希望提高己的生活享受,這一來又養了勢利的風氣。在這樣不良的社會風氣中,任公有他一套約束親屬奴婢的與眾不同的方法。

他的方法,一是身則。他的財富身份,很像卓王孫那樣,蓋一座宅,享受清福。但是他親領導,田耕,並不富驕人。其次是給足。他經營的莊園,「範圍極廣,衣食所需,不必外求,在他的「約」中規定,「非田畜所弗衣食」。三,同甘共苦。他的奴婢飲酒食,但有一個條件:「公不畢」不行!這所謂「公」是指方的公。

漢朝的基層政治單位為裏,一百,十為亭,十亭為鄉。鄉有官,稱為「三老」、「嗇夫」、「游徼」。其中「三老」尤為一鄉重望,職掌教化,由朝廷選派當德行高超,為眾所信服的人擔任。「嗇夫」掌聽訟、收賦稅,兼理司法與財政。「游徼」則相當於現代的警察,職掌捕治盜賊,維護方治安。

任公擔任的職務,不是「三老」就是「嗇夫」,「嗇夫」的為。處理方的訴訟爭執,挨挨戶收賦稅,有一批幫手,所說「公不畢則身不飲酒食」,這規定在他的「約」裏。他的「約」不但約束別人,約束他己,有這樣的法治精神來管理他的業,已近乎現代企業經營的法則,其卓的眼光,真非常人及。

任公兼營商業。當時因為物資缺乏,所一般商貿進貨的原則是,不求質精求量,且進貨本低,這樣一遇缺貨的情況,便獲致暴利。任公則反其行;價錢不怕貴,東西,品質的求,原與購買力正比例。亂初平,生活艱苦,食物但求果腹,衣服但求蔽寒,低級品,暢銷一時。但生產制度重新建立,購買力隨農民的所增加,廉價的低級品,已不滿足消費者的慾望,任公「獨取貴善」的物資,就會變「搶手貨」了。

從所談的情況不難發現,任公所努力的目標,無非「減低本,增加生產」八個字。為了達這兩個目標,他所採取的原則手段是:

一,一切衣食,從己的生產業中求解決,是則利權不外溢,所的利潤化為資本再投資在己的業,像滾雪球樣越滾越。

二,為了給足,不願外求,所任公的生產業,範圍必甚廣泛。食論,不僅止於種粟,還種蔬菜果物,養牛養羊,至開鑿魚池,從水產。衣論,他種麻種棉。此外必有己的農具製造廠,乃至造車的設備。當,這些生產業的投資收穫,是經過細密計算的,果沒有利潤,他「物物換」的方式,來獲生活的必需品。

三,有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並且形於文字,共見共聞,彼此信守,那就是他的約。

四,是最緊的,他比較開明的態度經營他的業,對於奴婢並非主人的資格,臨權威,繼鞭扑,壓搾他們的勞力。他重視他們的福利,尊重他們的人格,予合理的管教,則奴婢懷德畏威,我激勵,工一定非常努力。同時在「約」的約束,一定是團結的,諧的,合的。

這一個生產集團,當為閭的表率。我們還像,任公相當重視公共關係,除了他己擔任公職,為桑梓盡力外,他的屬亦急公義。建立了方的情感,必就贏了方的支持,一個厚植根基於眾的企業,是不會失敗的。任「富者數世」,正就是任公積善的餘慶。

至於任公的兼業商業,「獨取貴善」,不追求眼前的利益,遠程的投資,尤其表現了一個企業的眼光魄力;另一方面正見節約蓄積資金的意義。果沒有雄厚的資本,則雖有任公的眼光魄力,亦無濟於,因為他們需資金來周轉,等不善價,就必須脫手。

史記「貨殖列傳」,說任公「富主重」,真謂「實至名歸」,確確實實是一個最功,且最欽佩的企業。他的力在管理奴婢有一套完善的制度,德化法治,求取整體的進步。另外在山東有個企業,力於奴婢,但他所的方法,與任公恰相反,是權術「單線領導」。

此人姓刁名間,是齊人。齊魯並稱,物產民情不相同。齊與魯致泰山為分界。山陽為魯,山陰為齊,齊國當今山東的濱海區,「史記」稱一齊帶山海,膏壤千,宜麻桑,人民文彩、布帛、魚鹽」,在當時是海內文化水準最高的區。那裏的風俗,「史記」中的記載是:「寬緩闊達,足智議論,重難動搖。怯於眾鬥,勇於持刺,故劫人者」。後面這段不敬詞,千載後的今來,未必盡,但齊人「足智議論」,古今一。

齊人智謀,在春秋戰國、秦漢際是了名的。這有兩種說法,恭維的說法是齊人智;攻擊的說法是「齊人詐」,不輕信。智的故甚,最精譬的是「戰國策」中所寫的「齊破環」。

照史書來研究,這位齊應該就是「二城復國」的齊襄王的王,稱為「君王」。齊襄王的父親是齊湣王,在位四十年時,為燕、秦,分晉的韓、趙、魏三,各銳師圍攻,聯軍統帥是燕國的名將樂毅,攻入齊國城臨淄,齊湣王亡。但此公脾氣不,處不受歡迎,結果為楚國趁火打劫,與燕國勾結,取齊淮北,齊湣王亦死在楚將淖齒手裏。

齊湣王的兒子法章,一這情形,隱姓埋名,躲了來。但生活所迫,不不找一個職業,於是投身在宮城太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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