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家

一、四世

世世有祿秩,稱為世。全世界有四世,年代由近遠言,一是英國皇室。現在是漢諾威王朝,一七一四年由喬治一世所開創,往推是一六○三年詹姆士一世的斯圖亞特王朝;一五○九年亨利七世的鐸王朝;一四一三年的蘭卡斯達王朝;一一五四年亨利二世的金雀花王朝;及一○六六年威廉一世的諾曼王朝。有「征服者」稱的威廉一世應是英國王室的始祖。

二是回教創始者穆罕默德。他死於公元六三二年,生年不考,約為五七一年。無子,由他的徒弟變為女婿的阿接續香煙;阿即為回教什葉派的領袖。其後裔有阿漢,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阿漢父,久居印度,遇生日,其信徒奉獻金銀珠寶,與體重相等為度,此皆世人所熟知,但乾隆的「香妃」亦為阿的後裔,恐怕知的人就不了。

據魏源的「聖武記」載:「隋唐際,其國王(方國)謨罕騫德者,生神聖,盡臣服西域諸國,始掃佛教、立教,造經三十篇,敬禮拜,持齊戒。傳二十有六世、曰瑪墨特者,當明末年,與其兄弟分適各國,始踰葱嶺、東遷喀什噶爾,是為新疆有回酋始。」瑪墨特的孫子叫阿布實特,生子瑪罕木特;他有兩個兒子,長子叫布那敦;次子叫霍集占,就是清朝官書中的「卓木」,卓木或稱卓,在回語中為掌教意。

乾隆十武功中「平回部」就是平定卓木的叛亂。香妃的正式稱號為容妃,是卓木的妹妹;在他們兄弟未叛亂前,清朝於其有恩,因進妹示效順。相傳由兆惠俘獲此女獻,是不實的記載。

容妃由於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亦不相同,譬說滿洲風俗有喜慶宴賓客,是「喫」;坤寧宮每祭神,宰豬兩口,二月初二宮中「喫」,皇帝皇奉太親臨,是很虔誠鄭重的禮節,容妃在後宮,豈避不食?因此,乾隆特為替造一座「寶月樓」,御製「寶月樓記」云:

「寶月樓者,介於瀛台南岸適中,北對迎薰亭,亭台皆勝國遺址,歲時修葺增減,無營造。顧池南岸,逼近皇城,長二百丈計,闊四丈計,既狹,前朝未置宮室,每臨台南望,嫌其長鮮屏蔽,則命奉宸,既景既相,約椓。鳩工戊寅春,落是歲秋。」

「奉宸」即「奉宸苑」,為內務府專管離宮別苑的機構。戊寅為乾隆二十三年,知容妃入宮,必在一兩年前,乾隆寵,故特造寶月樓藏嬌。

乾隆寵容妃,還有一證。寶月樓外即是西長安街,乾隆為安慰容妃的鄉思,特准回回建西城風味的屋子居住,並造一座清真寺,正對寶月樓,便容妃遙拜。此即是老北平知的「回子營」。

不過寶月樓已經不存,袁世凱竊國,拆寶月樓另造一座「新華門」;王壬秋攜周媽進宮「袁四少爺」,有意裝老眼昏花,指著門額問:「怎麼,叫『新莽門』?」將袁世凱比篡漢的王莽,便是此門。

三是日本皇室。日本的古代史有兩部,一部叫「日本書紀」;一部叫「古記」,書於七世紀及八世紀,記日本開國的情況,連日本的史學,認為是神話。

據說日本的開國君叫「神武皇」,在位七十六年,即位年為周惠王十七年,就是公元前六百六十年,所在一九四○年舉行「紀元二千六百年」慶典。其實,不但神武皇子虛烏有,八代皇,亦無其人——其中有個孝安皇享祚一百另二年久,更是奇談尤。

據日本通李嘉兄告訴我,日本有些學者認為「古記」中的十代崇神皇,是日本開國的一代皇。我覺這話有點接近實了。崇神皇元年為公元九十七年,在中國便是漢武帝漢四年。江戶時代九州博灣志賀方,掘來一方金印,文曰:「漢委奴國王」。據說是後漢光武帝中元二年,日本遣派使者一次覲見漢光武,受贈此印;加一「漢」字,顯是受封,不是平行位的相贈。

陳壽「三國志」的「魏志」卷三十,專記外國,彷彿「清史稿」的「邦志」,此記最後一目為「倭人」,李嘉兄告訴我,日本的史學森志郎博士,畢生精力完一部鉅著:「魏志倭人傳研究」,力闢日本人為「太伯後裔說」。太伯即泰伯,周太王的長子;太王三子季歷,亦有賢名,尤其是有子名昌,更為傑,太王立老三,便傳位給昌,但長幼有序,這話說不口。太伯跟老二仲雍,仰體老父意,斷髮文身,我放逐現在的太湖流域一帶;表面像甘流,實際是父志,便傳位給季歷,再傳於昌——周子姓姬,姬昌便是周文王。

太湖流域今在全中國是精華所萃的東南財賦區,當時是尚未開化的「荊蠻」;一直清初,南方人叫蒙古人為「韃子」,蒙古及滿州人稱南人為「南蠻子」,意即本此。不過蠻雖蠻,卻很講義氣,佩服泰伯、仲雍讓的至德,有一千餘擁護他,立為君,尊為太伯;太伯死後,仲雍繼立,這就是吳國的兩始祖,延陵掛劍的吳季子,及為西施亡國的夫差,是仲雍的子孫。

在我放逐時,據說泰伯、仲雍有一部分親屬逃了日本,稱為泰伯後。這件在日本歷史,幾度引軒波,「愛國」的日本人,不承認此說,因為一承認,就不對中國展開侵略。森志郎即攻擊「魏志倭人傳」中的這段記載,指「太伯後裔說」為「邪說」,為「危險思」。有志氣的中國人,並不打算跟日本人認親戚,這且不說他;但我指,日本不管當時是何國名,受過中國的封,曾為中國的藩屬,是賴賴不掉的一件。

「魏志倭人傳」說,帶方郡——今平壤南,漢末曹操置帶方郡,其東南海中為倭人所居,有一百餘國,最的是「女王國」,距帶方郡一萬二千餘。

此國本來亦男子為主,其後因互相攻伐,乃共立一女子為王,名叫「卑彌呼」,鬼,惑眾,年已長,並無夫婿,有一個弟弟幫他治國。女王有婢千人,見過的人很少,有一個男子為採辦飲食,傳達命令,居處有宮室柵,守衛極嚴。景初二年六月倭國女王派遣名叫難升米的夫等人帶方郡,請太守劉夏送他京——洛陽,便向子朝獻。後漢書「東夷傳」所記,同異。

這段敘述非常重,由此推斷,傳中所說的女王,實際是十四代仲哀皇的神功皇,日本古史記:神功皇,名息長足媛命,父親是開化皇的曾孫;仲哀為開化的五世孫,照此計算,仲哀是娶了他的姑母為妻。日本皇室一直是近親婚配,現在的明仁太子才打破傳統。

仲哀皇在位有九年,死於一次內亂中;有孕在身的神功皇,執掌政權漢獻帝建安六年至晉武帝泰始五年,達六十九年久。景初則是曹子建的初戀情人甄子魏明帝的年號;景初二年為神功皇執政的三十八年,的遺腹子,即後的應神皇,至少亦有三十七歲了,「魏志」中所謂「有男弟佐治國」,此男弟實為其子誤。

景初二年十二月,神功皇的正副貢使達洛陽,朝見進貢;貢品是中國歷史最薄的:「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班布便是粗布、再加僮婢的十名倭人已。

但晉武帝的報答則甚厚,「魏志倭人傳」錄有「制詔」全文,稱為「汝」;封為「親魏倭王」,賜金印紫綬外,物質方面分兩部分:一部分是「龍錦」五匹,毛織毯十張,紅色、青色綢緞各五十匹,是「償汝所獻貢直」;另一部分是「特賜」:文錦三匹,毯五張、白絹五十匹、金八兩、五尺刀兩、銅鏡一百面、真珠及鉛各五十斤。漢唐來,藩屬進貢每每屬於「打秋風」質,神功皇便是此。

至於日本皇室底姓甚麼?我還弄不清楚,有人說「卑彌呼」,日文寫「ヒメコ」或「ヒミコ」就是他們的姓,是耶、非耶,另外請教專了。

這三世,近者不足千載,遠者亦不過兩千年;若論年代久遠,譜系分明、名望、人材眾、影響深,不不推中國的孔子,居四世冠。

二、孔子的世及生平

孔子為殷商後裔,本姓為子;據「竹書紀年」,商朝三十王、五○八年,末代紂王無,為周所滅。周武王封紂王子武庚,讓他奉祀祖先,至王時,武庚叛亂為周公所誅,改封紂王的庶兄啟於宋國,即是宋微子。宋國在今河南商邱縣。

宋微子死後,其弟微仲繼立,八傳至孔父嘉,應該分一族,立姓氏為孔。所孔父嘉為孔的始祖。

孔父嘉的曾孫叫防叔,由於仇宋國太宰華督的逼迫,遷避於魯國;防叔的孫子叫叔梁紇,便是孔子的父親。叔梁紇做過鄒縣夫,是個力士。他的原配姓施,生了九個女兒,有個庶子,名叫孟皮,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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