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宧的任命,在蔡鍔京的二就發表了,是「會辦四川軍務」的名義。袁世凱發了三個混旅,隨陳宧入川。當,一四川,現任「武將軍督理四川軍務」的胡景伊,不保住位子?誰不知。

接政堂的通知,陳宧隨即入府「謝恩」。磕頭時,袁世凱堅持不讓他行禮,拉著他的手說:「二庵,西南半壁,從今,我算是付託給你了。」

「是!」陳宧有些惶恐,「怕我才具不勝,有負總統的期許。」

「說期許,二庵,我將來還請你負比較重的責任。來,來,」袁世凱很親切說,「今正有工夫,我們談一會。」

「是!本來我向總統請訓。」

「你預備什麼時間走?」

「三個旅長,兩個已經來了。」陳宧答,「等馮玉祥京,商定了開拔宜,我立刻京。」

「的。」袁世凱說,「三旅長齊了,你帶他們來見我。」

「本來就向總統來辭行的。」陳宧接著又問,「這次奉命入川,軍務應該何整頓,請總統指示,便遵循。」

「軍務整頓,不必我說,你一定辦有聲有色。」袁世凱接著又說,「我足跡遍,所憾者未曾入蜀。四川是府國,聽說的明藩故址猶存。是嗎?」

「是的。」

「你了,不妨先修理個規模來。」袁世凱沉吟了一,毅決說了來,「將來我許叫雲臺四川。這話你擱在裏,不足為外人。」

陳宧一驚!袁世凱是仿明太祖的遺制,諸子分藩鎮邊。當年三邊為重鎮,所皇二子朱棡封為「秦王」鎮西安。今則西南為反側區,所打算封袁克定為「蜀王」鎮守。照這樣,將來「皇位」不會傳袁克定,真是一等一的機密!

袁世凱竟拿己的裏話跟己說,陳宧不不感動。同時在,袁克定不「繼承位」,那麼,將來的皇位屬誰呢?

應該是端方的女婿袁克權。

袁克權行五,聘定了端方的女兒為妻,將在這年四月裏迎娶。袁世凱平時常說:「老五像我。」果「皇位」不傳長則傳賢,是老五中選。但「雲臺公子」做皇帝的,比他父親還熱,將來會不會像燕王兵那樣,來一次倫常骨間的劇變,實在難說。己既承知遇,託腹,了這一步,似乎應該有所諫勸,是勸又該何措詞?

就在他這樣潮伏,一時忘掉應有所對答時,袁世凱又開口了。

「二庵!」聽這一喊,語氣鄭重,陳宧趕緊肅答應:「是。」

「你跟雲臺,彼此當己兄弟待。」

聽這話,陳宧更覺受恩深重,趕緊站身來,又答一聲:「是。」

「你這會兒就跟雲臺倆談談。」

再是一聲:「是。」

袁克定這時住在春藕齋西北——春藕齋後面,隔著一座池子,是座樓樓一共五十四楹的聽鶴樓,樓西另有五楹精舍,題名「飛軒引鳳」,南面就是四面環水,縈繞帶的「卍字廊」;袁克定就住在這一帶。

在卍字廊見著了袁克定,陳宧照例請安,口稱:「爺!」

袁「爺」的架子名的,連段祺瑞不放在眼裏,不假陳宧任何詞色,裝著腿有殘疾,行動不便,手虛扶一扶。

就這時來了袁的一名老僕,匆匆趕卍字廊,並且一種近乎「傳旨」的嚴峻聲音說:「總統待:讓爺跟陳將軍拜子!」

聽這一聲,袁克定的臉色馬不同了,堆滿臉笑容,還帶點惶的神情,瘸著腿回禮:「二哥,不敢當。」

陳宧慌忙將他扶了來。當不再叫「爺」,叫「弟」又覺過於親切托,很礙口,老老實實叫他的號。

「雲臺!請,請。」

來又重新遜讓,底還是袁克定坐了首。「二哥,」他問,「剛才見了老爺子怎麼說?」

「老爺子讓我帶三旅長來見。」陳宧不提奉命興修蜀王府遺址的話,「我現在是在等馮玉祥。」

「馮玉祥?」袁克定問:「不是陸建章的親戚嗎?」

馮玉祥本是陳二庵部的一名排長,有個娘舅很闊,就是陸建章。此人是站身,對袁世凱極其忠,叫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又不有頭腦,所袁世凱走狗畜,最初派他做軍警執法處長,跟他後任雷震春一樣,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陸建章的這個外甥馮玉祥,是安徽巢縣人,生極其魁梧,肥頭耳,生來一副福將派頭,頗陸建章的歡。他跟陳宧的參謀長劉杏村是朋友,便外甥相託。劉杏村仔細考查,發覺馮玉祥帶兵,確有過人的長處,是個造才。

馮玉祥最不及的長處,就是「人死力」,真肯與士卒共甘苦,平日跟「弟兄」講話,長篇套、莊諧雜陳,特重一個「孝」字。弟兄的父母,他叫「爸爸」、「媽媽」,不但叫,叫還親熱。不但親熱在嘴,且「孝順」在行為,按期接濟,每年奉迎營區裏來開「懇親會」,親接待,殷勤致禮。人是做的,士兵的父母告誡兒子,是這樣的話頭:「二柱子啊,你不聽排長的話,不替排長賣命,不容你,挨雷劈的噢!」

於是劉杏村跟陳宧保薦,升他當營長。有人嫉忌不平,說他帶弟兄的那一套,沽名釣譽,全是假的。

「不錯,我知他沽名釣譽,全是假的。」劉杏村這樣答說,「不過肯假才行!馮某人一一遍講話,教弟兄學,聲淚俱,三兩頭檢查內務,親動手給弟兄洗脖子,擦耳朵。這一套假的,你倒假給我!」

就為了他有套弟兄死塌的帶兵方法,加陸建章的面子情,馮玉祥扶搖直,在這時已當混旅旅長。他的部隊打吃苦,戰鬥力甚強,所袁世凱特撥給陳宧。這時聽袁克定提,陳宧便將馮玉祥誇獎了一番,袁克定暗暗記在裏,預備將來提拔他。

不久,馮玉祥報了,陳宧便帶了三旅長進府謁見袁總統,一個便引見馮玉祥。

「請總統教誨!」馮玉祥聲音宏亮說了這一句,爬,脫軍帽,磕了三個響頭。袁世凱倒有些詫異——雖在共時代,替他磕過頭的人很,不足為奇,奇的是穿了軍服行跪拜禮,卻是破題兒頭一遭遇見。

「來,來!」袁世凱虛扶一扶又問:「你舅舅常有信給你沒有?」

這是指七師師長身分,駐紮陝西在剿土匪的陸建章。馮玉祥便即答:「玉祥的母舅常有信來,告訴玉祥,總時時刻刻念著總統高厚恩,不忘記。」

袁世凱點點頭,「我知你很帶兵。」他指著陳宧說,「這一次跟著陳將軍四川,就像跟著我辦一樣,陳將軍有什麼任務待,就像我親命令一樣。」

袁世凱有這樣的表示,陳宧覺欣慰,但更覺不安——這是隱隱莫究詰的複雜理,總覺受恩越重,將來報答越難!難在何處?卻連他己無法捉摸。

※※※

「何有此法,從古至今,報答恩主,武侯的八個字說盡了!」

「你是說『鞠躬盡瘁,死後已』?」

「松坡,」陳宧默半晌,輕輕說了一句:「怕不是一死所解決問題的。」

這話是意味深長,蔡鍔必須保持沉默,因為裏波瀾伏,有許話說,是不是該說,怎麼說法?卻必須先慎重的考慮。

他在,彼此惺惺相惜,論親昆季,他的直抒中苦悶,顯有希望知為他破惑的意願在內。,他底是袁世凱的「重臣」。知遇感,始終是他考慮處為的支配因素,己不過於真,徑意洩露肺腑。是,這又似乎是一個難的披肝瀝膽的時機。輕易放過,則不久後,故人遠在西蜀,像這樣促膝深談的機會,不再。

來,總覺有探明他的真實意向,再相機進言,是唯一的策。

於是他很謹慎說:「二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是很明白嗎?」陳宧抬眼蔡鍔說:「項城稱帝日熾,環顧宇內,有西南一隅,未入掌握。你,他付我這麼一個任務,豈是『鞠躬盡瘁,死後已』八個字所解決問題?」

這就是說,在袁世凱來,非陳宧將西南一隅收服不。僅死報答,無裨實際,所說「一死不解決問題」。照這樣,他對袁世凱真正是赤膽忠。

不過,這是陳宧的本嗎?蔡鍔不免懷疑。

「二庵!」蔡鍔靈機一動,突不意問,「你對這件,持何法?」

這是硬闖入他的扉,個究竟。陳宧躊躇難答,半才反問一句:「你呢?」

對這躊躇的神態,蔡鍔深感安慰,判斷他的內,對袁世凱做皇帝的野,決不會何擁戴,這就比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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