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了二中午,袁瑛已由楊德派專人從津護送京。江朝宗一正犯緝獲,寬放,即時發兵抓勾克明沈祖憲。

將勾克明沈祖憲抓步軍統領衙門,江朝宗倒有知明,坐堂問案不是件容易的,所吩咐將軍法處長請來,當面有所代。

這個處長姓個很特別的姓:者。據說他的父親是個孤兒,從四處流浪,己不知己姓甚名誰,了二十歲,一無。有人見他長兩膀子氣力,便勸他投軍,在疆場一刀一槍殺個前程來,才是榮宗耀祖的男兒強計。

此人聽勸,投效淮軍,招兵委員問他姓名,答說從沒有人告訴過他。沒有名字何造花名冊關餉?招兵委員便說:「乎者,皆為姓。你己挑一個。」

他這四個字念了兩遍,覺者字最響,便姓了者。這姓者的果一刀一槍殺一個前程,官拜司,為人勇敢精明,卻目不識丁,前程畢竟有限。因此,望子龍甚切。他那個兒子五歲的時候,便延名師教讀,後又送他日本學法政。學回國,在法部當司官。了民國時,由於代的誼,江朝宗將這個老世侄羅致入幕,當了軍法處長。者處長雖是留日學生,屬於新派人物,但辦案卻還不脫「三木,何求不」的觀念,所聽江朝宗說明經過後,一句話就是:「不刑?」

「不!是有老頭的,不意思。」

「不刑就麻煩了。」者處長搖其頭,「犯人凡是恃有奧援的,無不像茅房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這件案快不了。」

「不行!非快不。『皇』等著我覆命呢!」

者處長了說:「關鍵乃在袁瑛身,他肯招承,情就比較辦。吧,我來試試!」

於是他一面做了一番手腳,一面發「火簽」,傳集辦案的「原差」牛福山夜不收,當少不了唯一的證人眼鏡劉,將緊關節言不煩問清楚了後,才提袁乃寬派人送來的袁瑛堂。

照例說了姓名年籍,者處長吩咐:「提眼鏡劉!」說著便留神袁瑛的表情,他並不知眼鏡劉這個名字,及至一照了面,有數,不由顏色變。

「袁瑛,你認識這個人嗎?」

「不認識。」袁瑛又加了一句,「從未見過。」

「,這不談。眼鏡劉帶。」者處長又問,「袁瑛,你見過皇的字沒有?」

不知他是何意?袁瑛據實答:「見過。」

「那末,皇的字你總認識囉?」

「是。」

「我給你樣東西。」

這樣東西是個黃卷宗。者處長非常鄭重,雙手捧,給旁邊的書記官。書記官就更鄭重了,更舉過頂,一直走袁瑛身旁,屈一膝半側面朝跪,口中說:「接過,跪了!」

等他黃卷宗打開,方始明白這樣鄭重其的緣故——卷宗裏是個白摺子,正中寫著一個「奏」字,面有一行「御筆硃批」,當敬謹行。

那行硃批,有十個字:「著即熬審,務必水落石。」字走偏鋒,末筆挑,「洪憲皇帝」袁世凱筆跡的特徵相當明顯。

觸目驚的袁瑛,索索抖著雙手,打開奏摺來,開頭是「臣江朝宗跪奏」,接來便講從眼鏡劉那裏訪知配鑰匙的人,何跟蹤勾克明,何發現袁瑛半夜訪,何偵知勾袁相會,何取物證,原原本本、巨細不遺。最後談案情已經十分明確,但牽涉人犯,不同尋常,倘或狡猾抵賴,則刑求所不便,「須請旨辦理」。

等他完,已是面死色,者處長收回那通偽造的奏折,很平靜問:「袁瑛,你懂不懂什麼叫『熬審』?」

袁瑛是懂的,卻有意答:「我不明白。」

「那麼痛痛快快告訴你,熬審熬,就是讓你受煎熬。『官法爐』,你總認識利害。奉旨辦的『欽案』指明『熬審』,堂無所其顧忌。我你是明白人,無須動刑,不必問。給你紙筆,你己寫『親供』吧!」

說完,便吩咐將袁瑛押了,監禁在一間「火房」中,內有桌椅、茶水、紙筆,再有一個鬧鐘。押送的人告訴他,者處長限令三個鐘頭,必須卷,親供中不准簡略遺漏,更不准隱瞞偽飾。

袁瑛拈筆在手,亂麻,隔了半個鐘頭,尚無一字。間壁一間屋子突有人殺豬般喊了來,其聲淒厲,令人悸,不說是犯人在受刑。

「快寫吧!」押送監視的那人,從窗口探進頭來警告,「聽聽那個!你細皮白的,受了那份罪嗎?」

袁瑛悚驚,定定神開始寫親供。

寫寫停停,筆不快。三個時已,鬧鐘鳴,卻還敘與勾克明密謀時。這一次監視的人來「收卷」,臉色就不了。

「為人知趣!你像是漂亮人物,做這麼不乾脆!你還當這是場應試啊?就是場應試,還限時候,時候一,就搶卷!快寫!有什麼說什麼!什麼做文章?再給你一個鐘頭的限,時候還寫不,頭代了,奉旨行,有你的苦頭吃!」

於是鬧鐘又移後一時。袁瑛但求免吃眼前虧,果文不加點振筆疾書,未時限就了卷。

※※※

親供送者處長的煙榻,他剛過足了癮,完親供,精神抖擻代:坐堂再審。

這一堂審的是勾克明。他比袁瑛來沉著,臉甚至有些桀驁不馴的神色。者處長知他不易對付,所在袁瑛的親供時,就很細找了幾處緊關節,打算著一子就塞住他的嘴。

「頭一次五萬,二次兩萬,三次一萬六,統共八萬六千塊錢,存放在什麼方?」

這是袁瑛親手所付的三筆款子,並無三者見。勾克明一聽者處長這樣問話,就知袁瑛已將整個案情,盤托,抵賴無,無須抵賴,乾脆將「擋箭牌」搬了來,最為策。

「請堂不必問了。案子是有這回,罪過,不該是我一個人的。我的話就說這兒,請堂己琢磨。」

「勾克明!」者處長沉臉來訓斥,「我沒功夫跟你打啞謎!你不老實,我有法子治你。」接著便拉長了嗓子喊:「來!預備繩子、軸轤。今兒我審案換個新樣兒,吊來問!」

這使勾克明害怕,語氣稍微軟了些。「我不是跟堂過不,為什麼呢?我犯不著。」他說,「我請堂別問,是為堂,這件案子怕堂問不了,不不問。」

話中有話,者處長非常機警,知蠻幹會僵局,便拍一桌子喊:「我豈不問?不問叫我怎樣代公?」

「是的。論公怕江人代不了。」勾克明說,「同案共犯我實在不說,說不在這兒說。」

「那麼,什麼方你才說?」

「拿江人請了來,還不有這些人在場。」勾克明指著左右的書記官法警等人說,「不,洩漏案情,江人跟堂吃不了,兜著走呢!」

這是秘密中還有秘密。者處長當聽來,懂勾克明的求,是單獨審問。這樁案子非比等閒,這個犯人不同尋常,那就特殊的手段。這樣停當了,招呼一名力的書記官身邊,密密囑咐了幾句,隨即退堂。

勾克明被帶了,卻不是扣押在拘留所,是送一處院落,三面高牆,一屏門,極其隱密,是江朝宗會緊客人的所在,者處長特借,專為與勾克明打秘密。

等所有的人退,剩「主客」二人時,者處長指著一張椅子說:「你坐來談!有機密洩漏,歸我一個人負責。」

「錢是有的。講定十萬洋,拿八萬六千不錯。不過,者處長,你知,這錢不是我一個人的。」說這裏,勾克明直視著者處長,不肯再說了。

「還有誰了錢?」者處長問,「沈秘書?」

「不是。與外頭人不相干。」

則是裏頭人了?在「內廷行走」的親近官員算「外頭人」,那麼「裏頭人」是誰呢?這樣一,者處長越發全神貫注追問。

「在這裏你還忌諱些什麼?實話直說,對你有處。不過,」他將這兩個字突提高,表示認真警告,「你胡亂攀扯,信口開河,活罪會變死罪。來你總知其中的利害關係?」

「當,我怎麼不知。不早在堂就抖露了。」勾克明停了一又說,「就是在這個方,我不細說。我說一句話了,情不是我一個人做了的。皇妃、皇子、皇子妃,宮裏有頭有臉的老奶媽、老聽差,至少有一半了錢。我說這話,你一定不相信,沒有辦法對質,那麼請你打聽就知了。」說著,從身取一張紙條,遞了過。

接過來一,是一張橫單,面記著一行一行的日期銀數,一千元、兩千元不等,最的是五千元,一共三筆,其中有一筆面,注著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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