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雖已就職,卻不移駕公府,因為袁世凱的靈柩停在那裏,等殯後,才進駐。所黎總統,仍在東廠胡同邸辦政。
湖北籍與黎元洪接近的政客,彈冠相慶。但段總理卻不甚理會黎總統,調停南北,促請罷兵及取消獨立等等軍國,由徐樹錚主持,擬撰電文,由國務院發。所黎菩薩除了與僚舊閒話袁世凱稱帝時,所受的艱困委屈,及今日「苦頭」的安慰外,無所。
但有一件,是他做的,就是開啟石室金匱。做這件,比宋真宗駕崩後,將所謂「書」殉葬一樣,根絕禍患,亦是舉。因接任的二,就派人通知國務院:總統定於六月初九,就是一的午,蒞臨中南海「開匱」。
二午九點鐘,黎元洪由隨從秘書黎澍、侍從副官唐中寅陪同,坐剛剛接收來的黑色禮車,由東廠胡同發,越過紫禁城,直駛中南海,在居仁堂右面的豐澤園車。
豐澤園是袁世凱的「元帥統率辦處」所在。段系將領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變相的陸軍部,所袁世凱一死,這個機構就等於裁撤了一樣。平日將星閃耀、門庭市,此時門庭冷落,有一個人在迎接,就是「三海指揮官」徐邦傑。
行過了禮,徐邦傑手一擺說:「總統先請休息。」
「不必囉,就辦吧!你帶路。」
「是!」
於是徐邦傑側身前行,繞卍字廊,見一個山坡,矗立著一座一人高,四四方方,全青石疊的盒子,就是石室。走近了,石室是單門,一極的混金鎖鎖住,門斜貼一張封條,雖桐油油過,但風吹日曬雨淋,已存殘片,雖有無了。
「這是石室的鑰匙。」
黎元洪將鑰匙接在手裏,回頭喊:「邵平!你陪我進!」
邵平是黎澍的號。他答應著前接過鑰匙,費了勁,才將那鎖簧生銹的混金鎖打開,推動沉重的石門。一股霉氣,撲鼻來,但是黎澍不願避開,因為不肯錯過先睹為快的機會。
石室中有一樣東西,就是一具九尺長、五尺寬、三尺六寸高的鐵匱,金光燦陳置在一座紫檀木架。金匱當了鎖,加了封條,封條猶新,朱印鮮明,感覺中仿佛就像袁世凱在昨才親手封固似的。
「總統,」徐邦傑雙手另捧一枚鑰匙,「這是開金匱的。」
「!」黎元洪接過鑰匙,提告誡,「你就站在這裏!」
「是!」徐邦傑趕緊退後數步。
這一次黎元洪未讓黎澍代勞,親動手,撕封條開了鎖,啟櫃前,向身旁的黎澍說:「你退遠些!」
黎澍就不像徐邦傑那樣唯命是從了。他口中答應,腳在移動,卻是站一旁,挑了個更便於觀察的位置。
見黎元洪掀開櫃蓋,裏面另有一個金漆木盒,四面是雲龍花樣,雕鏤極其精緻。黎元洪毫不遲疑打開木盒,內中是一本裝潢非常精的冊子,約一尺長,六七寸寬,黃綾封面,紅綾包角,黃絲線裝訂,概有十頁左右。
拿冊子,黎元洪顯相當緊張,回身一,黎澍趕緊將視線避開,卻仍舊偷覷著,但見黎總統很快將冊子翻開來了一,隨即又折兩折,揣入馬褂口袋。這個動前後費時不一分鐘。
了石室,黎元洪仍舊坐禮車回東廠胡同官邸,卻已有許湖北名流,在等著揭曉謎底了。
「總統開過石室金匱了?」劉禺問說。
「開過了。」
「裏面究竟藏著什麼東西?」
「項城親筆寫的繼承人名冊。」
「寫的什麼?」
「寫的麼,」黎元洪慢條斯理答:「封面是『萬民攸賴』四個字,翻開封面又有四個字:『中華民國』。」
「那三個?」座客不約同的問。
「那就不告訴你們了。」黎元洪笑笑。
劉禺便套他的口氣:「總統的名字,袁項城一定寫在一格?」
「我做總統,是中華民國約法的合法總統,難借項城一筆來寫?」黎元洪很憨厚笑著,指一指參與制訂約法的湖北國會議員說:「倒是經你們一筆寫來的。」
「總統,你何妨將名字公開,為談助!」
「不談,不談!」黎元洪亂搖雙手,臉顯很鄭重,「你們的來意,我明白。我果告訴了你們,皆知,豈不橫生枝節,又猜疑?現在共勉強恢復,處置政務,寧靜為主,凡是密則密,否則畫蛇添足,生端,從此了。總言一句話,別樣說,這件,我罪了。」
聽了這幾句話,肅敬。莫「黎菩薩」庸懦無,遇緊所在,卻穩重,力持體。這一點,一般人見,識不透,做不。在他算是難貴的了。
※※※
話雖此,奇卻不會因為黎元洪這番讜論打消。相反,因為涉神秘,且樣子似乎關係重,就越發打聽了。這一次的目標集中在黎澍身。實黎澍本人就是急切希望打開頭疑團的一個,他很瞭解黎元洪的情,遇他的時候,警覺很高,但過後常會在不經意中透露秘密。所有意不提此,等待機會。
果,沒有久,黎元洪己就說來了。名冊一個名字是黎元洪、二個是徐世昌、三個是段祺瑞。
「這樣來,袁項城倒沒有?」
「誰知呢?」黎元洪突又生警惕,「邵平,你千萬不說!」
「當,不會的。」
黎邵平倒言有信,同時怕洩露讓黎元洪知了,真個發雷霆,亦不便,所守秘不言。但是他本人卻不相信黎元洪的話,為了求證見,有一個人打聽。
他的這個人是「三海指揮官」徐邦傑,專程趨訪,直來意,問徐邦傑說:「當初名冊是袁項城親手置放?」
「是的!不過病重的時候,換過一次,是我經的手。」
「是老兄經手?」黎澍又驚又喜問:「其中真相,見告?」
「情已經過了,有什麼說的?」徐邦傑慨應允,「我告訴你就是。」
果不其,袁世凱最初藏石室金匱中的名冊,一名是袁克定,次才是徐世昌段祺瑞。帝制取消,將名冊更換一次,袁克定換黎元洪,其他不動。
於是又談袁世凱死後的袁。徐邦傑的談鋒很健,很坦率。他告訴黎澍說,袁析產,由徐世昌老世的資格,代為主持,袁世凱的遺產約有兩千萬,但現款沒有少,子女姬妾眾,每人所有限。徐世昌接任艱巨前,曾經問過袁克定,承諾,願意聽從他的意見,才肯插手。這個,實在很難分。
「不過,各房有『外快』,或或少,住的是什麼方,各憑運氣,沒有一定。」
「是什麼外快?」黎澍不解,「跟住的方,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徐邦傑說,「住在那裏,那裏的東西,就歸住的人所有,這幾在拆卸裝運了。」
黎澍駭:「西苑的一切,是國的財產,怎麼據為有?」
徐邦傑不答,報苦笑。
「邦傑兄,你是三海指揮官,是國的官員,不是袁氏的臣。你該攔阻才是。」
「邵平兄,你的話義正辭嚴,責備不錯。不過,我實在很難,三海方遼闊,他們偷運,防不勝防。」徐邦傑又說,「加還有郭世五從中搗鬼,這個人偷盜的本,你是知的。」
黎澍知郭世五專替袁世凱辦庶務,他的劣跡,卻不甚清楚,因問:「郭世五何善於偷盜?」
「連此人的風你不知?」徐邦傑了一,拿桌的一茶壺,「就拿這件來說,你,這茶壺怎麼樣?」
是一仿乾隆窯的五彩茶壺,底有「洪憲年製」的字樣,製相當精。黎澍依舊不解所謂,詢問的眼光著徐邦傑。
「這是唯一的『洪憲窯』,就是郭世五景德鎮監造的。燒很不壞,是不是?你知這茶壺值少錢?」
「不了一百塊錢。」
「一百塊?十倍不止。」
「何至於此?」黎澍答,「總有個說法在內吧?」
「對了。有個說法,」徐邦傑說,「年秋,他奉派當景德鎮監督,燒洪憲窯。仿古為名,將西苑各宮各殿瓷器的精品,選了,又串通朝廷的內務府,養殿專藏宋、元名瓷的永壽宮,了件。洪憲窯燒,原來借的那些名瓷,是久假不歸了。你,照這樣算,這一窯瓷器該值少錢?」
「真是偷換日的手段!」黎澍憤慨不絕,「這樣的人,就該抄!」
「他的真抄,不知會有少國寶發現?」徐邦傑又說,「聽說三希堂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