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傳日本，蔡鍔頓足哀呼，為國痛惜人才，愁悶益增，病勢就更重了。
了十一月八號，聽說福岡有日本製造的飛機的試飛，他一定床來——這一就像胡林翼當年西洋輪船，鼓棹駛，震驚不已，口吐鮮血一樣。當時就覺旋轉，支持不住。
「我不行了。」他回頭對蔣百低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不死於保衛國，對外戰的疆場，死有餘憾——」
「松坡，」蔣百搶著說，「你正在英年，語不太頹唐！」
「我己知。我不會妄菲薄，限已，強求無益。我死後，必薄葬。」
「是。」蔣百含淚答應。
「古來臣臨終，必有遺奏。人將死，其言善。受國深恩，盡最後的言責。我仿照這個意思，請你代我寫一通遺電。」
蔡鍔的遺囑，一共四點，言不及：一是寄望於政府與人民，協力同，採取「有希望積極政策」，言外意是支持革命黨領袖所提的三民主義、五權憲法及建國方略與綱；二，呼籲負民望者「德愛國」，捐棄於權利爭的個人意見；三是求北京政府令飭署理四川督軍羅佩金署理四川省長戴戡，將護國軍在四川戰的陣亡及力人員，核實請恤請獎；四說他「短命未克盡力民國，應行薄葬」。
就在他鞠躬盡瘁，喘不聲說完了他中的最後一句話，一顆曾經閃耀萬丈光芒的將星，隨即殞失在扶桑落日中了！
當——十一月初八，蔣百急電回國，報告噩耗。除了轉達遺言外，特別提他致死的原因：「一年來，公惡衣菲食，戕其身。早夜息，傷其神。臨終際，猶未裹屍為恨。蔡公身雖未死於疆場，實與陣亡者一例。」
這個不幸的消息在報發佈後，比黃克強死，引更的震動與哀悼。由短命的英雄，飄零的紅粉，新聞記者趕鳳仙的香巢，問問的情懷，誰知早已人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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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終典，相當隆重。北京政府在十一月初十發佈明令褒揚：「將銜中將蔡鍔，才略冠時，志氣宏毅，年來奔走軍旅，維護共，厥功尤偉。」身後，「著駐日公使章宗祥妥為照料，給銀二萬兩治喪。俟靈櫬歸國日，另行派員致祭。」
靈柩在十二月初，由日本專輪載運回國，在海岸，由梁啟超主持了一次公祭。當時便有新聞記者在場向梁啟超請教蔡鍔的生平。
「知蔡將軍是梁先生的意高足，不知這一段師徒的淵源發生在什麼時候？」
「發生在光緒二十三年丁酉，那年我二十五歲，在湖南時務學堂講學。」梁啟超含淚答，「松坡那年有十六歲，是我四十個學生裏頭最的一個。我們在一做學問，不過半年的工夫，但是在人格早就融一片了。」
「後在日本是不是又遇了？」
「是的。戊戌政變我亡命日本。不久，松坡他的十幾個同學，歷盡艱難日本來找我。我時務學堂的同唐才常先生，帶著他們十幾個人，租了很的房子同住。彼此做學問又做了差不一年。」
「那麼蔡將軍是怎麼樣棄文就武的呢？」
梁啟超略略了一答。「在日本一年，磨拳擦掌革命，唐先生就帶他們實行，結果我的學生犧牲了一半。松坡那時正替唐先生送信湖南，倖免於難。松坡本名艮寅，從這一次漏網後，才改名叫鍔，重新日本投身士官，學習陸軍。畢業後在雲南帶兵。辛亥革命，雲南獨立，做了兩年督。這是松坡跟我的關係，及他在洪憲前的歷史概。」
「蔡將軍為什麼辭雲南督？是不是有人逼他？」
「不是。雲南苦苦挽留，政府不放他走，是松坡己辭的。他的意思是：一，怕軍人問政，弄藩鎮割據的局面，因此身則來矯正；二，他訓練一班愛國愛民的軍官來對付我們假的敵國——」
「梁先生，」記者打斷他的話問，「所謂『假的敵國』是指日本嗎？」
「這一層不必明言。」梁啟超接著說，「講老實話，當時我跟松坡很有點癡妄，帶著袁世凱軌，替國做點。誰知會演變這樣的情形。唉！」
「我再請教梁先生，聽說蔡先生在北京眷戀名妓鳳仙，有這回？」
「不是什麼眷愛！」梁啟超正色答，「是醇酒婦人，故意裝極腐敗的樣子，示袁世凱並無志。不過，」他又說了良話，「松坡夠破壁飛，當亦鳳仙掩護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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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六年元旦的後一日，蔡鍔的靈柩盤運湖南長沙，國葬於岳麓山——同時依照不久前所公佈的「國葬法」獲此項最高哀榮的，還有一位開國元勳黃克強。
由於黃、蔡先後世，相隔不久，所在北京舉行的正式追悼會，同時公祭黃克強蔡鍔。並世英雄、勳業彪炳，皆賫恨歿，因有許沉鬱至摯的輓聯。黎總統合輓黃、蔡：「正倚濟時唐郭李；竟嗟無命漢關張」，有劉玄德況意，固頗為人注目；楊度輓蔡鍔的「魂魄異鄉歸，於今豪傑為神，萬江山空雨泣；東南民力盡，太息瘡痍滿目，當時敗已滄桑」，在公理誼、恩怨敗，重重糾結，很難筆中，有這樣不失身份盡其哀悼情的措詞，亦很受人讚賞。
盛傳一時的，卻是鳳仙的輓聯——輓聯中或者兼輓，或者分輓，唯有鳳仙的一副，專輓蔡鍔，是：「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運典渾，紅拂擬，頗見身份。
不過，鳳仙卻未在追悼會中露面。這副輓聯底是鳳仙請人代撰了送的，還是於者手？就無究詰了。
（全書完）
據春風文藝版社1987年版掃描識別
據南京版公司民國六十七年再版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