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腹患,於肘腋,僥倖敉平,但善後宜,不僅僅止於整理軍隊,張霖最頭痛的是兩件,一是方元氣傷。奉系本來就不受歡迎,經過這一場變,通貨膨脹、益發貶值;一向理財見長的奉省長王永江又因為態度同情郭松齡,內不安,已辭職回返金州故,使方財政問題,益形嚴重。

二是郭松齡失敗,主原因是受制於日本關東軍。張霖對日本人的野有深刻的了解;對於應付日本人,他年來抱定一個宗旨:不亢不卑,公分明。你我張霖個人幫忙,一句話,個朋友嘛!但果日本在東北方獲取甚麼喪權辱國的利益,他總是須先透過日本顧問,設法疏解;萬一疏解不,便來個硬挺,甚至「口說無憑」四字來「擋箭牌」,日本人拿他亦無奈何。

這一回關東軍幫了他這麼一個忙,顯不施展「硬挺」這個法寶。因此他越發重視「公分明」這個原則,先派他的顧問陸軍佐町野武馬旅順,先行致謝,同時安排他親訪旅。

日本在滿洲的軍人及官員,對此表示歡迎。他了旅順、連後,分別拜訪關東廳長官兒玉、關東軍司令白川、滿鐵總裁松岡;後將他在正金、朝鮮兩銀行的存款約五百萬日圓,全部贈送白川,請他支配,分贈日本力人員,他說:「日本人講武士精神,仗義扶傾,施恩不望報;但中國人講恩義,雖一飯恩,亦不不報。這一回是我張霖個人受了關東軍絕的恩惠,有盡我個人的力量來報答。」

張霖的這番舉動,日本滿洲的軍政負責人的意外,當時竟無法任何表示。張霖專為辦此來,畢,無片刻逗留,專車返回瀋陽;這番舉動,乾脆俐落,做非常漂亮。日本人很佩服,他己亦很意。

其時已是年底,國內的局勢卻了變化。首先是馮系將李鳴鐘指揮張江一軍為主力的國民軍攻佔津後,馮玉祥向執政府保薦孫岳為直隸軍務督辦兼省長。此舉引李鳴鐘的高度不滿,聯絡了馮部的幾員將,向馮玉祥表示,津是他們打來的,國民二軍、三軍並無功勞,為甚麼督軍、省長給了國民三軍的孫岳?

但馮玉祥有馮玉祥的打算,一、他知張霖與「十省聯軍總司令」吳佩孚,他為假敵,形勢孤單,需籠絡孫岳;二、李景林雖失敗,但實力仍在,與張宗昌合組「直魯聯軍」後,定會回師反撲,那時孫岳不不打頭陣,己則相機行,進退不受牽制。在他駕馭部,另有一套手法,說一聲:「我辭職,你們誰來幹?」便讓步了。

就在這擾攘不安際,有個新聞人物了北京,這個人就是為段祺瑞極端賞識與尊重的徐樹錚。

段祺瑞由於黃膺白不考慮後果魯莽發動的「首革命」,因緣時會,復執政;但整個北京在馮玉祥控制。段祺瑞知徐樹錚的個,與馮玉祥決難相處;且馮玉祥的嫡親舅舅,曾任袁世凱的軍政執法處處長,外號「陸屠夫」的陸建章,曾因擁護馮國璋、反對段祺瑞的原因,於民國七年夏,在津為徐樹錚所殺。有此一段深仇,馮玉祥不會放過徐樹錚,所段祺瑞不但不願意找他來襄助,且在十四年一月,給了他一個「考察日本及各國政治專使」的名義,厚給旅費,組織了一個相當規模的考察團,促他洋。

徐樹錚在這一年中,遍遊歐,聲華甚盛;所至各國,往往由元首及當政者接見,尤其是在義利,與墨索尼密談至兩時久,即有傳聞,說徐樹錚已代表段祺瑞與墨索尼達了一個軍火借款的協議。

當郭松齡發動奉變時,徐樹錚已由日本回海,受各界隆重的歡迎,孫傳芳並特海他,並相偕至南通訪晤張謇,在在政局正在醞釀一個極的變化。

見此光景,段祺瑞戒,密電海,叮嘱徐樹錚暫時不北京;因為張霖正在醞釀入關,奉軍跟徐樹錚過的合,很不愉快,他這一,在奉張是個刺激,會加深猜疑,於局有害無益。

但徐樹錚認為考察回國理當回京覆命;同時為是在北洋軍人中唯一具有國際聲望的領袖一,沒有人敢對他有何不利的行動,因此還是不顧一切摒擋北行。

他是帶著隨員,由海赴津的,津那,正值李景林兵敗逃入租界,郭松齡在雪逃命的十二月廿三日。有人為他向英國領館借了一輛汽車,直駛北京。謁見段祺瑞時,相對跪,抱頭痛哭;這一副眼淚是哭國,還是哭段祺瑞坐困愁城的境遇,就全不分明了。

其時馮玉祥已決定殺徐樹錚了。「替舅舅報仇」是主的動機;但亦不無忌憚徐樹錚果真獲墨索尼的支持勢,中國會走法西斯的路,與他的親共的國際政治路線,發生嚴重的衝突,宜乎先發制人的因素在內。

這個任務,馮玉祥了給他的腹鹿鍾麟。鹿鍾麟是北京衛戍總司令,殺徐樹錚很容易,問題是何善其後?他追隨馮玉祥年,深知馮玉祥;徐樹錚一死,他決不肯承認是為了「替舅舅報仇」;那一來所有的責任會落在鹿鍾麟雙肩。因此行十分謹慎,在專線的軍電話跟馮玉祥談了幾次,始終談不一個不落任何柄痕跡的妥當辦法,因拖了來。

了十二月廿九日,消息越來越壞,馮玉祥外,奉張積極向山海關的魏益三進攻,魏部已有不支的模樣,徐樹錚認為亦走避為宜,因此這午決定京,通知津浦路局,代備專車,預定夜間九時離京。

就在離京前,收段祺瑞派急足送來一封信,打開來一,是一張不知何人筆跡的字條,面八個字:「樹錚不行,行必死。」據說是在段祺瑞書桌發現的,特送來告警。

徐樹錚付一笑,照原定時間,帶了隨員車。北京津二百四十華,普通車三時。過站不停的專車,須兩時,但因兵車壅塞,每站必停。隨員們裡恐慌,不斷車催;馮玉祥的運輸司令,一名撤職的師長許祥雲,不斷接駐各站的聯絡參謀報告,感難於應付,了個釜底抽薪的辦法,打了個電話給張江,請張江給尚在途中的徐樹錚一個電話,說明兵車擁擠,路線調度不開,致耽誤專車的行程,請徐樹錚原諒。

馮玉祥殺徐樹錚,並命鹿鍾麟主持其,張江是知的;他是基督徒,為人亦比較忠厚老實,不知鹿鍾麟明知徐樹錚已經京,並無行動,原是解患於無形的一種手法。當徐樹錚是逃北京,所很詫異說:「咦!鹿總司令怎麼沒有來電話?等我問一問再說。」

一個電話打北京衛戍總部,鹿鍾麟知情壞了;馮玉祥治軍嚴,他不敢暗示張江裝糊塗,容徐樹錚過關,慢吞吞答說:「徐京,我是剛剛才知,正向督辦報告。請你先轉飭各車站,儘量拖延專車的前進,等我跟督辦通過電話,他有甚麼指示,我再轉告你。」

過了個鐘頭鹿鍾麟的回音來了,「督辦我轉告你,等徐的專車一廊坊,你即刻他斃了,並請你連夜派人津,陸承武接你的司令部,亮後,督辦會派專人你司令部,跟你商辦一切善後。」

張江一聽,驚失色,嘴裡不斷吸氣:「這麼辦,不妥當吧?」他說:「徐現在還是國的特任官呢!」

「這是督辦的命令,有甚麼辦法呢?」

「既是督辦的命令,當有服從。不過,督辦派人來,最請他一手令,來人帶來;一切請來人主持辦理,我盡力協助他就是。」

鹿鍾麟答應著,將電話掛斷。張江便派他的參謀長張鉞廊坊車站等候;了一點鐘左右,專車進站,張鉞進入臥車,推開車門,見徐樹錚穿著睡袍,坐在床沿抽煙書,便先行了一個軍禮,後雙手捧一張張江的名片。

「報告專使,我們統正有,不來迎接;特為派我來請專使,司令部休息一,等亮再走。」

「不囉!太晚了,我不打攪啦。請你替我謝謝你們統。」

「是。」張鉞又行了個禮,退了來。

預先的步驟,軟的不行來硬的,一名少校軍官接著了車,傲說:「我們統有跟你商量,請你馬車,跟我司令部走一趟。」

見此光景,徐樹錚料知不妙,但仍舊很沉著說:「那一定是馮先生有電報給你們統了。你先回告訴張統,請他再仔細一電報,底怎麼說的?是不是弄錯了?」

那少校軍官不再說,向外一招手,立刻就有十幾名士兵,持著長槍走了過來,在少校指揮,將徐樹錚架就走。

「慢點!讓我穿衣服。」

「沒有那麼廢話!走!」

於是穿了一件睡袍的徐樹錚,在雪裡被押一輛卡車,疾馳張江的設在英煙草公司的司令部,關在一座倉庫中;六名隨員則關在馬棚裡;另有從英國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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