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六月四日清晨五時二十三分,專車通過南滿路吊橋,車頭剛過,張霖專的那節車廂入橋時,轟一聲,吊橋橋板,被炸塌落,壓碎了三輛車廂的車頂。吳俊陞當場身首異處,張霖受重傷,劉哲、莫德惠及日本顧問嵯峨受輕傷;常蔭槐無,因為他在皇姑屯前一站就車了。

皇姑屯離瀋陽有幾路,憲兵司令齊恩銘在總站等著迎接,聽爆炸聲,知了,立即率憲兵趕;將受重傷的張霖由汽車運進城,他說了一句話:「千萬別讓六子知!」六子是張學良的名——張學良幼年,算命的說他會夭折;禳解法是,將他送入寺廟當幾尚,後接他來,聽甚麼名字,就叫他甚麼名字,表示已是投胎為另一個人了。張霖接他來後,聽有人喊:「六子快回來吃飯。」因此,張學良的名便叫「六子」;當,這個名有張霖才叫。

為甚麼張霖臨死前的遺嘱,有「千萬別讓六子知」這一句話?有人認為僅僅這一句話,張霖在國史便已不朽。因為他怕張學良驟聞凶信,急切父仇,令對日本軍隊發動攻擊,那就恰給予日本少壯軍人一個求不的機會;果此,則不但蔣介石在濟南慘案中,忍痛忍辱負重,務求打倒北洋軍閥,接收北京政府的統一業,勢必功虧一簣;且東三省亦馬就會變色。說,張霖至死是將國的利益,置於個人的生死恩仇的。

因此,當張霖在這午十點鐘嚥氣後,奉省長提祕不發喪的主張,五夫人不僅同意且極力支持,所對外發表的消息,除了說吳俊陞當場被炸死外,對張霖說他受傷,正在治療中。

當時日本在奉的軍政兩方面的首腦,無不急於知張霖的生死。瀋陽總領林久治郎,及張霖的日本顧問土肥原賢二、松井七夫的太太,平日與五夫人常有往還,此時借探問為名,來找聽動靜,;見五夫人依舊打扮花枝招展,談笑若;遙望房,雖不張霖的影子,但鴉片煙的香味,陣陣飄來,足證「老帥」未死。

這一套秦始皇、明祖暴崩在外,祕不發喪的辦法,居瞞過了日本人,兩後土肥原對日本新聞記者發表了一篇「活見鬼」的談話,說他這午四時半,親張霖,傷勢已有色。

這——張霖世的六月四日,陰曆為四月十七,恰是張學良的生日,他做夢沒有,母難日,又逢父難。

二午,他在中南海召集軍會議,會前楊宇霆向他說:「奉怕了。」

「甚麼?」

「怕老帥遇險。」

張學良不相信,若有這樣的,何北京絲毫不知?因問說:「你這消息是哪裡來的?」

「法國公使館有這麼一個消息。」楊宇霆隨即又說:「我不相信。」

連傳達消息的人,己不相信,那還談甚麼?但午飯後,正在繼續開會時,裡間張學良的專線電話響了;是五夫人從瀋陽打來的。

一聽電話,張學良神色變,眼圈發紅;放電話,沉思了一會,擦擦眼睛,室回會議桌,向在座的將領宣告:老帥遇險,炸斷一臂,命無憂。

這時的張學良,面臨著很棘手的三個問題:一是,日本既炸死了張霖,當放不過張學良,生命遭受威脅;二是張霖的「老弟兄」願一致支持張學良繼承父業,但東北政權何順利轉移,獲日本的承認,覺躊躇;三是直魯聯軍一直希望就食關外,但東三省說沒有一個人歡迎這支毫無軍紀言的部隊,且養不他們,張學良必須先解決這個問題後,才關奔喪。

經過極縝密的籌劃,張學良在六月十六日,化裝為車頭加煤的工人,搭乘撤兵的列車抵達瀋陽;沿途有日本兵車檢查,虧是在車頭,才未被發現。

滿面煤黑,一身垢膩的張學良,背著一個褡褳袋,從鐵路員工的口,踏車站。一個人走西門,他的衛隊亦陸續達,這是預先約的會合點,那裡停著一輛汽車,張學良車發動引擎,載著他的衛隊回「帥府」。

這時的張霖的遺體,是早就入殮了,但張學良還忍著眼淚,不憑棺一慟。一件,是召集高級將領的會議,由張相領頭發言,一致表示擁護,或者說是支持,接來討論發喪的步驟。

一步是張霖的名義,寫一張手諭,因傷不視,一切職務由張學良代理。「老帥」會簽他的姓名;但張學良已學唯妙唯肖,仿冒後,仔細觀察,說毫無破綻,日本人不緊。

二步是調兵遣將,加警戒。因為有確實情報,河本在六月三日,曾集合了一批日本軍,在「南滿附屬」待機動;由於跟關東軍參謀長齊藤恆未曾聯絡,為齊藤所解散。河本復又不斷求日本領館准其兵維持南滿附屬外的秩序,未獲領;接著日本浪人在日僑住宅及商業區,一連四次擲炸彈,希望製造端,引混亂,但中國軍警,沉著應付,陰謀失敗,但仍不不注意警戒。

三,就是六月十九,方使發布張霖傷重不治的消息,佈設靈堂,正式發喪。張學良同時宣佈就任奉督辦,停止軍行動。吳俊陞的黑龍江督辦的遺職,則由萬福麟接替。

其時,北京已由閻錫山的部隊接收,閻錫山在保定就任京津衛戍總司令,表示僅負責治安,政治聽中央辦理。六月十五日國民政府發表「對外宣言」,統一告,對外關係另闢新紀元,十六日發表「對內宣言」,揭示「厲行法治,澄清吏治,肅清盜匪,瑩免苛税,裁減兵額」五政。

但來全國統一,其實還有缺陷,閻錫山派奉系將領珍、邢士廉瀋陽,勸張學良服從中央政府,政治方法解決東北危機。

東北危機甚,眼前所需應付的,就是履行日本包辦鐵路的問題;張學良已定決,不理會這件。

「甚麼包辦鐵路?我不知。」

「是令尊代表中國,跟敝國簽訂的條約。」林久治郎問:「閣怎麼說不知?」

「喔,條約!」張學良答說:「所有重文件在先父遇險的那一刻,炸毀了。」

林久治郎沒有,張學良有這樣一個藉口;當時氣急敗壞說:「這整個涉,是楊總參議經辦的,他完全知。」

「喔,」張學良淡淡答說:「他現在灤州,跟白崇禧一料理撤軍的,等他回來再說吧!」

一句話將林久治郎擋了回。直兩個星期後,方又見面——那是張學良受東三省省議會聯合會,一致推舉為東三省保安總司令新職就任日,林久治郎特前來賀。

「我們已了貴總司令南北息爭言的通電。不知你跟南京政府有聯絡沒有?」

「尚無聯絡。」

「聽說閻錫山派了代表來,勸閣接受南京政府的職位,是嗎?」

「甚麼職位?」張學良又說:「你弄錯了!珍、邢士廉是回來歸隊。」

「南京政府具有共產主義色彩,位亦尚未穩定,東北並沒有與聯繫的必。且,」林久治郎意味深長說:「閣亦宜在培養基礎點工夫。」

國民黨原來容共,張霖則視共產主義為洪水猛獸,封華俄勝銀行,搜查俄國使館,逮捕中國共產黨徒,置於法,風果斷;與國民黨在野分子推波助瀾,任命外青內赤的假國民黨猖狂,竟致演「寧漢分裂」的鬧劇,在政治立場,相逕庭,這就是南北對峙的基本原因一。

蔣介石及一班國民黨元老,原來便已對容共一舉,不為;由於受張霖的堅決反共態度,認為容共為南北統一的一障礙,因決定反共清黨。張霖這次願意政權,就是認同清黨後的國民黨的一種表示。張學良認為東北服從中央,至少在他個人無悖於老父的素志,是此尚待民意公決,不必與林久治郎爭辯,妄言妄聽,一笑已。

倒是最後一句話,張學良頗有警惕,且覺林久治郎是善意的忠告。在內部,東北一致,全體擁護;但在外面,亦就是日本方面,軍閥、政府甚至張的顧問,對於誰應繼承張霖,有不同的意見,松井七夫中楊宇霆;齊騰恆中張相;河本中張景惠。主張維持張學良的,有一個奉特務機關長秦真次,不過日本政府致的法,眼前一動不一靜;張學良的位,眼前還不致受威脅,長此往,就很難說了。

由於有這樣的警覺,張學良深感何在外解除來日本的壓力,應該是他今後需格外著力的問題。

痛定思痛,張學良很找父難的真相。人及親信僚屬,談論,懷疑楊宇霆、常蔭槐及町野武馬等少數人,先已有所聞。町野武馬先曾有建議,專車最在白晝行駛,且願同行,但了津就車了;與張霖同歲的町野武馬,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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