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南宮復辟 十

皇帝即位的八,二次論奪門功。

情發端於曹吉祥的一個至親,京營督董興,他說:「我聽老百姓在談論,幾位將軍,帶領千弟兄,就奪門復辟了,情來很容易,似乎值不那樣子的重賞。」

「喔!」曹吉祥皺著眉說,「這話不說它沒理。」

「我在,為了平息這些浮議,有一個辦法:還封功臣。」

「啊,啊!」曹吉祥被提醒了,「等我來跟忠國公商量。」

跟石亨商量的結果,恰董興所預期的——根本沒有那種「浮議」,是董興來的一個「冒功」的花樣。石亨、曹吉祥、張軏一見皇帝,細陳當日何調兵遣將,對付謙及謙的死黨,為石亨副手的范廣。當,這是虛構皇帝不不信的假話。

於是照他們三人所開的名單,京營軍官士卒升級的,三千餘人。董興封了海寧伯,孫鏜跟石亨,封懷寧伯。

這使王驥為不服,「冒功」封爵,真的參與奪門的功臣,反倒向隅;於是了一奏摺,說「臣子祥入南城,為諸將所擠,墜幾死,今論功不及,疑有蔽者。」皇帝問石亨,他證實確有其,因王祥授官京營指揮僉;王驥雖未封爵,但復官兵部尚書,並賞榮號為:「奉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

這一來徐有貞眼紅了,跟石亨說,弄個爵位。

石亨為徐有貞進言。皇帝因為他曾創議南遷,先還不允,但石亨聯絡曹吉祥、張軏,認為今日富貴,應歸功於徐有貞的策畫,飲水思源,該幫他的忙;且他入閣預機務,亦不不加籠絡。這樣再度陳奏,力言其功,皇帝終於被他說動了,准封伯爵,封號是他己所擬——明朝的爵位,有公侯伯三等,照漢朝食邑例,封公稱國;封侯、伯則冠名。徐有貞因為文臣需有武功始封爵,所直截了當就選了關中武功這個名,封為「武功伯」,賜號跟王驥一樣,且世襲錦衣衛指揮使,加官為華蓋殿學士,掌文淵閣,儼首輔了。

但有很倒楣的,一個是范廣。此人驍勇絕倫,為同輩共許為名將,深謙賞識。但賦鯁直,在為石亨副手,提督團營時,由於石亨縱容部,騷擾百姓,違犯軍紀,幾次向石亨表示不滿,因結怨。他跟張軏亦積不相,致復辟後,與石亨、張軏同聲誣奏,說范廣黨附謙,謀立外藩,被捕獄,當亦是死罪。一子范昇,充軍廣西,抄外,妻孥賜予士兵,遭遇慘,不於「靖難變」忠於建文帝的文臣武將。

二個是昌平侯楊洪子楊俊,不過他少有些咎由取。景泰四年楊洪世後,楊俊襲爵,行為頗不法,免死奪爵,改由他的兒子楊珍承襲。

楊俊在守懷來時,聽說先送皇回京,密戒部,不准開城。及至皇既歸,他又表示,遲早會從皇身闖禍。這是忠於景泰帝的口吻。復辟後,為張軏檢舉,審問屬實,亦不免。楊珍亦削爵充軍廣西。

※※※

由復辟引的風波,由外內,終於臨了景泰帝頭。

這是務,雖石亨、曹吉祥、徐有貞主張廢為庶人,但孫太不許。「他是我立的,你他廢為庶人,不就是說我不該立他嗎?且,」孫太加強了語氣,「他是對祖宗的,不過重已。」

因此,二月初一宣旨,景泰帝廢為郕王,即日移居西苑。由石亨保薦,欽監正升為禮部侍郎的湯序,請廢除「景泰」年號,皇帝亦因為孫太留餘不許。

當,母子貴的吳太亦降位了。在宣德三年封為賢妃,仍復原號。

杭皇則禍及身後,不但削號,且原已葬,稱為「陵」的墳墓,亦毀改葬。至於景泰廢汪氏,倒是無榮無辱,仍復原號為「郕王妃」。

二月初九,郕王薨於西苑,年三十。內閣議謚法,有一部參考書,名為《鴻稱通》,共分、中、三冊,親王謚法,在「中冊」。剛入閣的翰林學士李賢,翻了半說:「有一個字:『中年早夭曰悼』,謚為『悼』。」

「此不足盡郕王生平。」徐有貞沉吟了一會,突手擊案,聲說,「有一個字,確切不移:戾!」

這是個很壞的字眼。李賢覺過分了,因沉默表示異議。

「《學》:『一人貪戾』;《詩經•雅》:『暴戾無親』;《荀子》:『猛貪戾』。」他喚著李賢的別號問,「原德,何?」

既他引經據典,當不易駁倒。細細,「戾」「貪」字解,景泰帝落此場,皆於一念貪,致取其辱,謚「戾」亦是春秋一字貶,嚴於斧鉞義,因同意了。

景泰帝在一年前開始經營的「壽陵」,亦在毀棄列,親王禮葬於西山——這就了後宮最悲慘的一刻!

原來明朝有宮眷殉葬的制度,皇宮至王府皆。為郕王殉葬的宮人,已開列一張名單,一共八個人。單有名,命在旦夕,平時的,相邀訣別,酒食款待,無異生祭,後宮深處,隨時聽嚶嚶啜泣聲,令人斷腸。

但這回是在西苑,深宮不聞。內與西苑,是隔絕的兩個,所周貴妃不知名單中連郕王元妃汪氏在內。

但阿菊卻打聽了。「周娘娘,周娘娘,」急急奔告周貴妃,「殉葬的一共八個人,汪娘娘在內。」們仍舊沿前的稱呼,稱汪妃為「汪娘娘」。

「喔,」周貴妃驚,「怎麼會在內呢?」

「是萬歲爺的意思。」

「不挽回?」

「那跟萬歲爺求情。」

周貴妃因為汪妃曾經反對易儲因被廢,在南宮時常對沂王說:「你雖不是太子了,不過,你嬸娘保全你的一番情意,決不忘記。」及至杭子一死,沂王有復儲望,更進一步叮囑:「將來半還會當皇帝,一定報你嬸娘的德。」今當全力相救。

但不巧的是兩沒有見皇帝,派宮中的總管太監將司禮監興安找來了問計。

「怕來不及了。」興安答,「名單已經送內閣,在擬優恤殉葬八個人的親屬。汪娘娘胞兄,原來封爵該革掉的,今概保全了。」

「我不管胞兄封不封爵,我汪娘娘不死。你說,該怎麼辦?是不是給太討情?」

「緩不濟急。萬歲爺昨剛給太請過安,這幾不會仁壽宮。」

「那麼,你呢?你說話啊!」

「周娘娘,」興安苦笑,「興安不是從前的興安了。」

「那,你總個辦法呀!你不是最會主意的人嗎?」

興安沉吟了一會說:「今萬歲爺最賞識李學士,老奴跟他商量。」

於是興安內閣李賢,轉述了周貴妃的意思。李賢點點頭說:「汪妃甚賢,理當力救。不過,這件不便本,不便在內閣諸臣一進見時談。興公公,你不設法讓皇單獨召見我?」

「你何不請求『獨對』?」

「『獨對』奏甚麼呢?」

「就是這件啊!」興安又說,「汪妃有保全東宮功。」

「是,這是皇的務,外臣似乎不便過問。」

「李先生,」興安問,「你莫非記不呂夷簡回奏劉的話了?」

李賢省悟了,興安指的是宋朝李宸妃的故。宋仁宗為李宸妃所生,劉太取為子,宋仁宗一直被瞞著。及至李宸妃薨,劉太打算宮人禮,在外治喪。宰相呂夷簡回奏:「禮宜從厚。」

其時劉太與仁宗一聽政,聽呂夷簡的話,怕仁宗懷疑追間,立即離座,順手拉了仁宗入內。不一會,劉太單獨臨朝,召呂夷簡責問:「不過一個宮人死了,相公何說禮宜從厚,相公莫非干預趙的務?」

呂夷簡在簾外答:「臣待罪宰相,無內外,皆當預聞。」

劉太怒。「相公,」說,「你是離間我們母子?」

呂夷簡從容答說:「太不保全劉氏一族?果保全,禮宜從厚。」

劉太恍悟。仁宗將來即位,一定會知己身世的隱痛,那時必恨劉太,憤無所洩,會殺盡的娘人。因厚殮李宸妃——興安提醒李賢的,便是呂夷簡所說的「待罪宰相,無內外,皆當預聞」這兩句話。

「興公公見教極是。」李賢答說,「即請代奏。」

「機急迫,請隨我入宮,便一奏准,就進見。」

於是李賢隨興安一進宮,了乾清門西的內右門,李賢站住了腳,因為這是外朝與內廷的界限,未便擅入。

「不緊!有我。」興安說,「先我的直房坐。」

進了內右門,沿甬走月華殿前的月華門,對面東向的是遵義門,進門便是養殿,南面北向有三間屋子,便是司禮監掌印秉筆的直房。

「禿,」興安一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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