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又有一場風暴在暗中醞釀了。
興風浪的是萬宸妃宮中的管趙慶。萬宸妃近年寵，有過於周貴妃勢；且皇子九人，萬宸妃所的有四，除了皇三子早殤外，皇二子德王見潾，比太子一歲，容貌才智勝於太子；尤其是太子有個口吃的毛病，相形，更顯德王英挺秀發。趙慶便攛掇萬宸妃，設法讓皇帝廢東宮，改立德王為太子。
此一取代的野，存在已非一日。但立儲為國本所寄，東宮既立，倘無重失德，斷無輕廢理。趙慶頗工於計，他向萬宸妃獻議：「太子還很，不說他將來決不會材。再過個七八年，血氣方剛，膽子了，甚麼流的情幹來，那時別人不說，萬歲爺會他廢了。」
怎麼樣才會使太子流呢？對這一點，萬宸妃很清楚，找幾個狼狗肺、壞了的太監擺在太子身邊，不了一年半載的工失，就會太子教不救藥的惡少。是其中有一層難處，阿菊將太子管很緊，太子對「姊媽」亦是百依百順，很難手。
太子本管阿菊叫姊姊，改「姊媽」這個怪稱呼，還是於「欽定」。當皇帝由沙漠歸來，住在南宮時，阿菊經常抱了太子問安。太子正在牙牙學語時，由於生口吃，「姊姊」二字發音格外困難。皇帝便說，「子有八母，阿菊是保母，二個字改『媽』，就容易口了。」
實際阿菊是姊代母職，太子從略有知識開始，便經歷了一連串的榮辱升沉，除了阿菊及東宮近侍，始終管他叫「爺」外，此外的人，一會兒叫他「太子」，一會兒叫他「沂王」。他記最清楚的，十一年那年正月裏，玩過龍燈不久，一半夜裏聽外面人聲鼎沸，他從夢中驚醒，見阿菊緊緊摟著他，兩眼瞪的，側耳靜聽，他剛問一聲：「姊媽，外面幹甚麼？」阿菊便喝住他，不讓他聲。窗紙發白時，聽見撞鐘擂鼓，阿菊頓時笑逐顏開。
「功了！萬歲爺回宮了！你又是太子了！」接著阿菊摟住他又親又笑，笑完了，卻又放聲哭——那時的情，直三、四年後，他才體會。
太子離不開阿菊，所趙慶設計，先將阿菊驅離東宮，那一來不但易於安排太子的左右，且太子沒有阿菊，必鬱鬱寡歡，亦就更容易為了排遣太子的愁懷，入於邪惡。
於是有一萬宸妃侍飲閒談時，提太子的口吃，說是阿菊從沒有教；又說太子情柔弱，帶點「娘娘腔」，擔將來不皇帝那樣英斷，後很婉轉建議，應該將阿菊放宮，或者為擇一良配，亦算是酬謝保護太子功。
「是太宮裏的人，這件先回奏太。」
太的回答，乎皇帝與萬宸妃的意料：「這件我早就了，我問過阿菊己；袁彬沒有娶親前，我還許配給袁彬。是，阿菊說『捨不爺』。」太接著又加了一句，「人各有志，慢慢兒再說吧！」
這一來，皇帝就說不。是在慈壽太駕崩後，發現了一種新的情況，亦是一秘密：太子初經人，對手就是他叫做「姊媽」的阿菊。
這個秘密，經由趙慶當笑話來散布，，越傳越盛。傳入裴當耳中，吃一驚，因為皇帝最近煩躁不寐，容易動怒，果知太子畸戀比他十九歲的保母，一定會動肝火，於病體非常不利。
於是他一面嚴厲告誡乾清宮及皇帝的近侍，不准將這些流言聞，一面追查流言來源，最後找了趙慶。
「你怎麼造謠言，說太子跟阿菊何何。」裴當厲聲詰責，「莫非你不活了？」
「不是謠言！」趙慶很鎮靜說，「問一問王綸就知了。」
王綸是東宮管的太監。裴當將他找來一問，確有其。王綸還建議，最請周貴妃親向阿菊詰問。裴當密陳周貴妃，決定接受王綸的建議。
「阿菊，」周貴妃面凝嚴霜問，「你跟太子是怎麼回？」
阿菊一侍立在旁的裴當，抿著嘴一言不發。
周貴妃明白的意思。「你們。」揮一揮手，「不准在窗外偷聽，躲遠一點兒。」
等裴當及其他宮女了，阿菊往一跪，低著頭說：「太子十七歲了！」
這句話意味深長，周貴妃的神色緩了。「你說！」問，「十七歲怎麼樣？」
「太子早就發育了，知識開了，常溜找那些浪貨。奴才，太子是萬金體，果像景泰爺那樣，年紀輕輕己身子糟蹋了，且不說對不老娘娘跟娘娘的付託，奴才己這些年的辛苦白吃了，所管他很緊。」
「嗯，嗯。」周貴妃連連點頭，「萬歲爺當年，是王振管緊，身子結實。不不在國外那樣子折騰，還無病無痛回來。你再往說。」
「年夏，記是七月初七那半夜裏——」阿菊說「半夜裏」三字，聲音突低了來，至於無。
等了一會見還不開口，便又催問：「半夜裏怎麼樣？」
「半夜裏，奴才正睡沉，讓太子推醒了，他說：『我熬不住了，你給我找個人。』奴才愣住了。」阿菊回憶著年七夕夜半說，「當時——」
※※※
當時阿菊答說：「半夜三更，哪兒找人？」
「你不肯已；你肯，不怕找不。算了，我己法子。」太子期期艾艾說完，掉頭就走，腳步匆匆，是迫不及待的模樣。
阿菊突將那顆鎖錮了年的放開。「爺。」喊，「你回來！」
「怎樣？」太子回床前問，「你願意找了？」
「你找誰？」
「誰行。」
「那，你找我了。」
「姊媽——」太子驚喜集的，雙眼閃亮。
「光叫我姊姊！」
「姊——」太子拖著這個字的餘音，撲倒在阿菊身。
※※※
「當時奴才，若是一口回絕了太子，就會逼他己找。跨那麼一步，就甭再管住他了。奴才一橫，有己不顧廉恥——」
語聲戛止，但周貴妃亦不必再往問，裏在回這一年來的太子，容光煥發，步履矯健，顯的，阿菊「不顧廉恥」，有功無過。
「我知你的苦，外面有些難聽的話，你不必理會。你照往常一樣，太子招呼的，將來的，有我主。」
阿菊懷一暢，知將來封妃是穩的了，是眼前不無憂：「奴才知有些難聽的話，奴才沒法兒辯，不辯，己覺對良就行了。今娘娘知奴才的苦，更是奴才的安慰。就怕萬歲爺跟娘娘的法不一樣。」
「不緊，萬歲爺問來，有我呢。」周貴妃拔頭一支鑲金翠玉釵說，「來，我給你插！」
「謝娘娘！」阿菊磕頭謝賞，後膝行兩步，低了頭，讓周貴妃為插戴。
宮眷曾經臨幸的梳髻，否則梳辮，但屬於東宮的宮女，一律是辮子。周貴妃將那支釵為插戴了，說一聲：「你回吧！」
「是。」
阿菊復又行了禮，殿走臺階，先昂來，一站在遠處的裴當與宮女，後搖擺階行，立即便有一群宮女圍了來，卻在身後，阿菊知們在甚麼，意轉一轉頭，讓清楚。
「怎麼，」有個宮女間，「周娘娘最愛的這支釵賞給你了？」
「是啊。」
「為甚麼？」
「我不知。」阿菊答說，「你己問周娘娘。」
「不問，八兒是你給周娘娘生孫子了。」
阿菊臉一紅，平時口舌犀利，此刻卻不一句話來反擊對方的戲謔——戲謔又不止於重語，有的來探的腹，有的伸手前亂摸，嘻嘻哈哈將阿菊弄了一個夠，才放走。
「娘娘找你幹甚麼？」太子剛說了這一句，發現頭的玉釵，驚喜問，「你做了甚麼讓娘娘高興的？」
阿菊不答他的話，問：「不？」
「你來！」
太子牽著的手，讓坐梳妝檯前，另取一面磨極亮的銅鏡，在腦後照著。阿菊從鏡中束辮的紅絲繩插著指般、碧綠的一支茄形玉釵，紅綠相映，十分奪目，左右，越越愛。
「夠了沒有？」太子問說，「這面鏡子沉，我快端不動了。」
「了。」阿菊一伸手將玉釵拔了來，復又細細玩。
「你還沒有答我的話呢！」太子端張凳子坐在旁邊問。
「咱們的，過了明路了。」
「呃，」太子惴惴問，「你告訴娘娘了？」
「怎麼，不告訴娘娘？」
「、，誰說不？」太子奇問，「我不知你是怎麼說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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