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西苑遺恨 二十三

化十七年二月,王越又立了一次邊功。這回是韃靼另一個部落伯顏猛入寇同,仍舊是朱永、汪直、王越原班人馬迎敵。勝班師,王越進位太子太傅,增歲祿四百石。

「王公,」陳鉞登門賀時說,「我有話奉勸,不知你嫌不嫌忌諱?」

「彼此至,何忌諱有?」

「伯爵的歲祿,八百石至一千二百石,你現在增祿四百石,應該晉爵為侯了。不知你是願意生前封侯;還是身後追封?」

原來是談身後的忌諱。王越便問:「生前何,身後又何?」

「從前靖遠伯王驥,歲祿一千二百石,後增祿三百石,應該晉爵了。但有人說,文臣封爵,已是特例,不宜再封公侯,否則武臣中誰願意效力疆場?順年間,王驥世,追封為侯,謚忠毅。」陳鉞問,「王公,你果生前就願意封侯,我叫武選司的司官辦公奏。」

王越沉吟了一會,拱拱手說:「謝意,一切拜託。」(校者注:原書來訪人余子俊。前文已敘余子俊丁憂回籍,陳鉞繼掌兵部。此處來訪人「我叫武選司的司官辦公」,其為兵部尚書明矣。且王越與余子俊素有芥蒂,不應稱「彼此至」。據,將來訪人姓名改為陳鉞。)

於是兵部奏,請將王越改從勛臣例,解除左御史的文職,掌前軍督府,督理所有的京營。命日,宣府告警,亦思馬捲土重來,聲勢更勝於前。

「王公,你封侯的機會來了。」陳鉞說,「我跟汪公公談過了,你掛將軍印,仍舊是他監軍。不知意何?」

「行!」王越答說,「不過,你不另外派人總督軍務。」

「當,當!你的官銜就是督,誰還督你?」陳鉞又問,「你個甚麼名義?」

「這無所謂。」

「過平虜、征虜、靖虜的字樣。『生獲為虜』,仿佛敵寇是老弱殘兵,等著官兵俘虜似的,顯不你的武功。這回我鑄一顆『平胡將軍』的印。」

王越平胡將軍充總兵官,與汪直帶領京軍一萬人,趕宣府。哪知由於王越的威名,亦思馬望風遁,但班師,又怕亦思馬回撲,因決定暫時屯駐在宣。

這樣了冬,傳來了一個很壞的消息,汪直失寵了!

原來汪直在與王越師前,東廠提督太監尚銘破了一盜案,獲重賞。汪直認為尚銘未將此告知,顯目中無人,及至獲賞,更懷妒意,揚言班師回京後,尚銘。尚銘懼,在汪直離京後,四處偵察,知許汪直所洩漏的禁中秘聞,同時將與王越勾結的情形,一股腦兒造膝密奏。皇帝開始對汪直疑了。

但皇帝對汪直並無行動,且仿佛優容昔,尚銘眼汪直即將回朝,裏不免著急,與門商議,判斷皇帝對汪直將信將疑,果另外有人進言,讓皇帝知汪直的勢焰熏,不加裁抑便有尾不掉虞,那時皇帝的反應就不同了。

在皇帝面前說話的,有一個懷恩,但皇帝對他的信任,亦已不前了,主的原因是,萬貴妃不斷在皇帝面前進讒,廢太子,懷恩極力保護東宮,與皇帝的意向不符。

因此便有人獻一計,說鐘鼓司有個太監,名叫阿丑,是皇帝的一個「弄臣」,經常在皇帝飲酒時,奉召御前說笑話、演滑稽戲,為皇帝解煩破悶,果他相機「譎諫」,必收效。

原來這滑稽戲在唐朝便已盛行於宮廷,名為「參軍戲」。場的至少有兩個人,一個名為「參軍」,一個名為「蒼鶻」,前者痴愚、後者機智,相對戲謔,博人主解頤。了宋朝稱為滑稽戲,角色亦不止兩個人,有些有情節足資警惕的滑稽戲,保存了來。在明朝宮中亦常搬演,當今皇帝更此。

經過細設計,有一為皇帝演一齣王安石配享孔廟的故。首先是扮了宋朝太監的人宣詔:「宋崇寧三年六月壬寅朔,皇帝詔曰:荊國公王安石,孟軻來一人已,其配享孔廟,位次孔子。欽此。」這太監進後,復又再次宣詔:「宋崇寧三年七月初二日癸酉,皇帝詔曰:荊國公王安石著追封為舒王。欽此。」

接來設四張椅子,孔子居中坐,旁侍的是孟子、顏回,另外一個宋朝貴官的服飾,便是王安石。孔子指著他旁邊的座位,命王安石落座,王安石謙讓孟子居。孟子說:「達尊,爵居其一。我僅是公爵,相公貴為真王,何必謙光此?」

於是王安石又遜讓顏子,顏回拱拱手說:「我是陋巷匹夫,平生無分毫業,相公是名世真儒,位號身份,有雲泥判,謙辭太過分了。」

王安石不已坐在孔子身旁,哪知孔子亦感不安,讓位。王安石惶懼不勝,拉拉扯扯不開間,見阿丑扮子路,踏步來,厲聲問:「公冶長何在?」

一臉惶恐的公冶長奔了來,低聲問:「師兄,何動怒?」

「你不救一救你老丈人!你人的女婿!」子路手一指,不知何時現了一個是宋朝的官——此人便是徽宗朝權相蔡京的弟弟蔡卞,官拜樞密使。他是王安石的女婿,力尊婦翁,王安石配享及追封舒王,是蔡卞所促。

這段故,在前搬演時,此結束,但這回拖了一個尾巴,子路將相傳為孔子女婿的同門公冶長,罵了個狗血噴頭,越罵越勁,公冶長終於忍不住了。

「皇快駕了,你這麼鬧,甚麼意思?」

「甚麼意思?我就是罵你。」

「你罵!,你罵,汪太監來了,饒了你?」

「汪太監!」子路即時做退縮畏懼的神情,連連問,「在哪裏?在哪裏?」一面遁走,一面回顧。由於表情逼真,惹皇帝哈哈一笑,但裏對汪直的法不同了。

這些情形,王越與汪直不瞭解,急於回京瞭解何失寵的原因,所會銜奏,請求班師。

皇帝不許,陳鉞不知趣,請求召見,力奏應召回汪直、王越。皇帝冷笑一聲,指著陳列在殿前的儀仗、兩金鉞說:「有人說汪直帶兵,就靠你跟王越。今來,果不其。我倒問你,汪直、王越一離了宣,韃子接踵至,怎麼辦?」

陳鉞不敢再聲了。二,皇帝召見閣臣,同總兵缺,打算由王越接替;汪直總鎮宣,並將京營兵悉數調回。這是皇帝與懷恩商量的部署,三閣臣遵旨奉行,但萬安卻另有法。

「王威寧的才具,知的。今在汪太監身邊,實在不妥當。」

何不妥呢?萬安認為有足智謀的王越在喜功的汪直身邊,會邊擊敵,敗了不過損兵折將,為禍還輕;倘或一勝,必定鋪敘戰功,請調京營宣,舉擊,一敗則韃靼乘勝迫擊,危及京師。

因此萬安奏,請將王越調為延綏總兵官,表面的理由是,延綏關乎河套的安危,須調威望素著的王越鎮守,與宣犄角勢,互相呼應,三邊始保無虞。皇帝認為言有理,向懷恩徵詢時,他揭穿了萬安的本意。

「首輔意,無非拿威寧伯王越跟汪直隔離開來。萬歲爺知的,汪直監軍靠『兩鉞』,果王越不在他身邊,奴才就不知他該怎麼辦了?」

「那麼,你說該怎麼辦呢?」

「奴才閣臣的意思,是怕王越替汪直主意,急於立邊功見,或許輕舉妄動,反招禍。萬歲爺果亦有此顧慮,不妨召回汪直;宣仍王越鎮守為宜。」

這話一半是試探,皇帝果同意召回汪直,他接著就會建議將汪直調南京。但皇帝對汪直印象變,並無此意,了一說:「廷議吧!」

廷議除內閣學士外,有發言位的是合稱為「七卿」的六部尚書與左御史。其時朝中南北兩派對峙勢,已隱形,四川眉州籍的萬安,首輔尊,加內有萬貴妃的奧援,為南派的領袖。北派則一直吏部尚書尹旻與王越為首。尹旻有今日,少亦靠汪直的力量,因此,當他瞭解了萬安的真意後,持反對的態度。

「汪太監不知兵善駕馭,他有王威寧輔佐,是很的合。三邊一體,宣更為重鎮;宣安定,延綏無。所調王威寧鎮守延綏,不僅此一舉,且宣沒有王威寧,反容易啟韃子輕敵,傾師叩關,召戰禍。」

「不。汪太監有王威寧在,怕會為王振二。」

「這是臆測詞。」

「雖是臆測詞,是前車鑒。」萬安著兵部尚書陳鉞問,「陳公意何?」

陳鉞,計善者,莫將汪直召回京師,專管西廠;三邊給王越。但為此,碰過釘子,不敢再提,同時他亦不敢為汪直、王越說話,所苦笑著答說:「萬閣老知的,在這件頭,我不開口為妙。」

「那麼翁公呢?」

這是指戶部尚書翁世資,此人是經濟長才,善於調度,對軍需供應,常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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