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再做假證件

俗話說:「不黃河不死。」我學的,早已了黃河,但我的仍不死。一面找工,一面準備明年再參加西南各院校專聯考。人生有很難預料的際遇,神差鬼使,我的一個長輩在設於青木關的教育部戰區學生招致委員會當主任委員,我找他,他我安置在設於重慶市兩路口川東師範舊址的該會「重慶登記處」,當一名職員。那一年,我已二十五歲,既不未來,不敢回過。,一個機會像閃電一樣的現。

青木關距重慶概五十公,從四面八方淪陷區逃重慶的流亡學生,早已筋疲力盡,所招致委員會特在川東師範舊址設立登記處,由岑文華先生當主任,另外有兩個幹做為助理,我就是其中一。淪陷區學生前來登記時填具表格,寫明他原來的學校、科系、年級等等。根據帶來的證件,由登記處主任在調查表簽註意見,轉報設在青木關的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再分發各學繼續就讀。有時候,沒有證件或證件不全的學生,由岑主任口試盤問後,略微信,就在調查表加簽「考核屬實」。有時候,岑主任不在,我就代他簽註意見,且簽己的名,教育部不問究竟,一律分發。這樣持續了幾個月後,一個奇異的靈感突進入我的腦海。我跳來說:

「我為什麼不夠分發己?」

不過,有一個難題,我不郭立邦的名字登記,這麼一個的困難,竟困擾了我兩、三個月久。最後,一個從南京逃的學生前來登記,他是汪精衛政府中央學政治系肄業三年期滿的學生,具有全部的績單,貨真價實的證件,我獲至寶。尤其,那個學生的名字幾乎使我跳來,他叫郭同,我照相館郭同的證件翻照來,再原件改郭衣洞(改郭衣洞,沒有二種改法),再拍照片。先郭同照相的文件簽註意見報,過了兩三個月,估計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已經分發,後請朋友郭衣洞的名字填寫一份登記表,再由我簽註這樣的考核:

「經嚴格盤問考察,該生確係偽中央學政治系三年級肄業期滿學生,建議分發同級學校。郭立邦。」

至於照片,我簽「後補」,後當沒有補,這種例子太,教育部從不追查。

寄往青木關教育部後,每數著日子。普通情形,不兩個月,學生本人就接分發令,是兩個半月後,仍沒有消息。於是,那一,我向同借了一套整齊的中山裝,釘有補釘的皮鞋(這是抗戰時最常見的裝束),擦發亮,搭巴士前往青木關。我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代表岑文華主任,前查詢淪陷區學生郭衣洞的分發宜。高等教育司一位官員接見,對我的辛苦及負責精神,十分嘉許。查卷後,告訴我,郭衣洞已被分發國立東北學,我回安慰那位從南京流亡重慶的憐學生,通知書日內即行寄。

這真是一個叫人難置信的消息,我喜孜孜的回重慶。屈指計算,距我次參加聯考,已經一年了。這一年中,日本對重慶的轟炸,已跡近停止,生活的平靜,尤其是我與崔秀英同居,又結了很朋友。那時,每個人覺己的前途輝煌,我感覺比他們任何一位更。我還不敢宣佈我又為學生了,唯恐怕是一場空歡喜,但經旁敲側擊的打聽,才發現,本設立在萬外、遼寧省瀋陽市的東北學,於九一八變後(我那時候正讀學二年級),輾轉遷移,現在設在四川省的三台縣,在重慶北方三百公,從重慶果沿著涪江,抵達三台城。不久,教育部的分發令寄,我向岑主任辭職,說了一堆謊言後,岑主任臉露慈祥關切的笑容,說:

「你搞的鬼我全知,快學吧!」

我身子忽發抖,我這個無母的孤兒,了後來,有人誇獎說我無所畏懼,其實不,我最畏懼的是:加我身的恩惠或溫暖。岑主任像父兄一樣的恩情,使我永記。三十年後,我們在台北重逢,岑主任經營一水泥公司,他那稍後結婚的夫人,在巴西駐華使館當主任秘書,那個時候前往巴西的移民,有很由我擔保。

我這一生一直不遺餘力的鼓勵幫助年輕人在國內或國讀書升學,一方面知求學的艱難,一方面是深受岑文華的感召。

崔秀英朋友們送我在兩路口搭巴士,前往三台。東北學設在三台縣文廟,我這時候一次使郭衣洞的名字,謹記著當初從郭定生改郭立邦時,幾乎忘記己是誰的往,一路,就一直唸著這個新名字,且很懊惱「同」字改「洞」字,沒有改「桐」字,是已無法挽救了。東北學是一個收容東北流亡學生為主的學,我教務處報時,教務長親向我問話,一面拿我的照相證件,翻來覆,我開始流汗,害怕他提問題,包括:「中央學在南京什麼方?」「政治系主任是誰?」幸,教務長沒有問這些,但卻問了另外一個致命問題,使我幾乎立刻被驅門。教務長說:

「你已經學了三年,日文怎麼樣?」

猶五雷轟頂,我呆了一呆,聰明救了命,我說:

「我在南京加入三民主義青年團,整工,誰學鬼日本話?」

教務長莞爾笑了笑,揮揮手叫我說:

「快宿舍報吧!我們還編級考試。」

我裡在唱歌,找宿舍,概等待了一個星期,教育部分發的插班生,及其他學校動轉來的插班生,約有二十幾人,在一間教室裡,舉行甄別考試,這是我一次面對著沒有英文及算術的考試,膽量了很。雖政治系一、二、三年級所有的功課,我沒有讀過,我不怕。我對「政治系」了一個定義:那是一個識字不識字讀的系!且,我是從南京來的淪陷區流亡學生,深受政府關注,使我降級,不我開除,因有恃無恐。又是一個星期,佈告欄裡貼甄試結果,我被編政治系三年級就讀。人生真是奇妙,我這個在學讀過一年級的學生,現在合法的為三年級的學生,二年級是一個空白,我對不夠進四年級,一絲一毫沒有抱怨,三年級對我言,已是一個號的驚喜。

教育部那個科員,怎麼會我分發東北學,沒有分發設在重慶的中央學、重慶學,或設在的四川學、華西學,及設在樂山的武漢學,分發設在三台的東北學,根據什麼理由?沒有人知。但是,有一件非常明顯,辦公桌一個無的業,往往使人的命運產生基本變化,假定我不讀東北學,後發展的軌,不會走向台灣。

就在三台,我幸福滿足的過著學生生活,漸漸入冬,四川的冬絕不是沒有棉衣就度過的,流亡學生卻沒有棉衣。那時候,基督教會在三台設立一個學生公社,準備了很灰色粗布棉衣,借給最貧苦的學生,我在窮的程度是有目共睹的,所我借了一件。但我卻吸了煙,了難負荷的最開支。那時候買煙,不是一包一包的買,是一支一支的買,有一個景象常在學校對面鋪現,我幾乎每一趟,一張揉著的鈔票放在桌,舉食指,言不慚的說:

「司令牌,一支。」

後帶著一支司令牌紙煙,回學校,在庭廣眾中吸來,十分意。

入學不久後,學校突發生罷課,底為什麼罷課?真正主的原因,當時並不知,現在不知,記其中有一條標語是:「力爭糞費」。我的格,應該非常贊罷課才對,且罷越久越,最一罷兩年,當罷課結束日,就是畢業時。不過,我是千辛萬苦才進學門的,瞭解讀學不易,學生涯的貴,認為讀學是一種福份,不應糟蹋,應珍惜,所我並不支持罷課。每街遊蕩,在中暗暗希望罷課早日結束。

罷課終於結束,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但我卻從「力爭糞費」這項活動,發現一個戰亂不斷、又落後貧困的社會眾生的深層現象。東北學全校男學生有一個廁所(女生宿舍當另有女生廁所),男生宿舍走男生廁所,最快五分鐘,這是一個漫長的距離,白還,每一個人有憋尿的力,是了夜晚,寒風襲骨,爬了被窩,走五分鐘,才摸(那時候還沒有電燈),簡直是一種苦刑。同學們於是索來個不顧一切的解放,了寢室門,就在院子裡便。冬結冰時,院子裡冰塊高高的堆,全是尿凍,夏則是一片腥騷,簡直不像是一個學,像一個龐的雞窩。遠在男廁所的糞便,因為有那麼生產者,所每隔幾,就被掏一空,賣給當農民為堆肥。

教育部每個月發給學生代金,註明是國借給學生的學費,將來畢業後分期償還。代金數目已不記了,每月在增加,是物價飛漲,代金不夠伙食費。那時候就流行一種「見飯愁」症候,八人一桌,四菜一湯,湯是一碗鹹水,四個菜沒有一個嚥,偶爾有一盤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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