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被俘

我在救國團有我的,除了班時間外,在寫我的說。長篇說集《蝗蟲東南飛》,中篇說集《莎羅冷》,短篇說集《秘密》《怒航》《兇手》《掙扎》,在五○年代版。就在這個時候,開始有了的名聲,受文壇重視。那個時代,因為版的困難,名反比較容易。

當時全國本來有一個文藝團體——中國文藝協會,是它一開始就被少數幾個人持,不肯放手,於是引了窩裡反,馮放民、劉皇、王臨泰三位先生為首的一群,宣告脫離,在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支持,立了「中國青年寫協會」。真正領導人是救國團文教組組長包遵彭副組長楊群奮,我則是負實際工責任的總幹。擔任總幹最的處是,使我認識了五○年代數。

當總幹還有處,當時台灣不但對外封閉像一個鐵桶,對內很少旅遊,有中國青年寫協會會員不斷組團環島訪問,這在當時是一個石破驚的行動。更石破驚的是,還組團分別訪問金門馬祖兩個軍重,每一次由救國團面向海軍總部申請一艘登陸艇,由海總在坦克艙搭床鋪,這不是一個普通民間團體所辦的。

另一個處是,每年暑假救國團舉辦暑期學生戰鬥訓練,在各式各樣的戰鬥訓練營中,特別立一個戰鬥文藝營,這個營就由青年寫協會主辦,我是主角。文藝營普通分為四組:說、詩歌、戲劇、文藝理論。

——後來,我離開救國團,尤其是入獄後,所有該會的歷史文獻,對我一字不提,手法乾淨俐落,態度嚴峻,就像俄共對付托洛斯基、中共對付陳獨秀。即令是圖書,遇者是我時,「郭衣洞」會被刪「郭」字,為「衣洞」。

救國團的工雖使我有所收穫,但有時候受岐視。有一次,《由中國》雷震先生邀請幾位朋友他後院喝午茶,來賓中一位是台灣學教授殷海光先生。殷海光是誰,我那時還不清楚,殷海光當更不知我,但他一聽救國團幾個字,立刻露不屑的面孔,態度傲慢。我總認為教授氣質應該有相當涵養,春風化人才對;直很久後,我才知殷海光所有那樣的態度,是他我歸了「異類」的緣故。

救國團蔣經國,每一位職員,《由中國》視為寇仇。有人警告我,不再雷震他們來往,但我不接受,因為內裡喜歡並且尊敬雷震先生,從不覺《由中國》來往,是一種背叛團體的行為。當救國團發動四面八方圍剿《由中國》時,我沒有寫一個批評的字。不過我卻在《由中國》寫過一篇短篇說<幸運的石頭>,描述一個人一輩子靠運氣,不是靠力,步步爬高位。

這篇說寫並不,但是卻被認為諷刺某些人物,就有人打報告說:我在東北陷入解放軍手時,曾被俘擄,且被關集中營受過訓。當時流傳著這麼一個故說,蔣中正在總統府召見重將領,張飛進見,警衛說,你是行伍身,沒有學歷,不行。諸葛亮進見,警衛說,你有民主思,不行。馬超進見,警衛說,你是方軍閥,不行。關公進見,警衛說,你被俘過,不行。袁世凱進見,警衛不認識他,問他說:「你是誰?」袁世凱回答說:「我是袁頭。」警衛驚喜說:「袁頭?走後門!」

被俘這項流言的誣陷,是我中年後的巫蠱。我無法證明我沒有被俘過,且,主的是,沒有人我證明,即令我提證明,不知向誰提。巫蠱是不見摸不著,但卻是無所不在的病毒,被咬過的人,才知它的厲害。假證件的,那是己真正的偽,不是別人誣陷,賴帝的保佑,終於過關;是「被俘」突現身,緊緊的抓住我,我不知怎麼擺脫。

有一,文教組長包遵彭先生我叫房間,鎖房門,嚴肅的問說:

「我們是老同學、老朋友,東北撤退時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有人檢舉你在東北被共匪俘擄過,還在集中營受過訓。」

我跳來,聲說:

「我沒有被俘過,沒有受過訓。這消息是哪裡來的?」

「消息來源當不告訴你,反正有人檢舉。」

「我面見主任(蔣經國)解釋,這是從沒有的。」

包遵彭立刻緊張,力握著我的手,說:

「老爺,你千萬不向主任任何反應。懂嗎?我們是老同學、老朋友,我才這麼坦率的告訴你。本來教我暗中調查,並沒我通風報信。主任果問你怎麼知有人檢舉你,你怎麼回答?」

我目瞪口呆。

「千萬不對任何人講,」包遵彭說,「不但害了你,害了我。果你說是我告訴你的,我會當場否認。」

「那我應該怎麼辦?」

「我不知,一切謹慎就是,不罪人。」

不久後,主任秘書李煥先生我叫,談一些公後,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

「怎麼有人說你在東北被俘過?」

我重複一遍向包遵彭說過的話,李煥包遵彭同樣的話,囑咐我謹言慎行。

這種千鈞壓力,每隔一段時日,當我情正恢復平靜際,總重演一次,後原樣結束。最無奈的是,我還被嚴厲的告誡,不准向任何人提。

後來我才知,「被俘」是一個嚴重的罪行,最高判無期徒刑。我陷在五愁霧中,日夜忐忑不安。

一九五○年代末期,國際流行一種稱為「年會」的學術會議(不是年度質的會,是專題質的會,像國際物理年會、國際球年會)。救國團在一九五八年冬,在風景明媚的日月潭,舉辦「中國青年文史年會」,其實就是一個專學生為主的冬令營。就在年會,我認識了靜宜英語專科學校(後來改為靜宜學)的學生倪明華,這是我一生中,又一次被切兩段,一切歸零。愛情足使年輕人著迷,但對中年的人來說,不過一句虛話;尤其是男人,業居於無動搖的一位,愛情不過逢場戲。是,對我不,這一場愛情,使我跟永培仳離,整個社會對。

對這件反應最強烈的是明華的父親——中興學教授倪渭卿先生。他那時正在陽明山革命實踐研究院受訓,功學校長閻振興先生同住一個寢室,他警告閻先生,功學果再繼續聘我教書,他們夫婦將鬧個翻覆,閻先生遂立刻我解聘。倪先生又發電報給蔣經國,指控他的部利職權勾引他的女兒,求嚴辦。蔣經國並沒有立刻令我撤職,是副主任胡軌先生警告我說:

「拿,放,才是丈夫。前途重,怎麼這樣胡鬧!」

我不是胡鬧,是認真,我仍繼續明華來往,父親的反應越發強硬。那時的報紙雖對這件沒有一個字的報導,但在整個救國團它所屬的各縣市支部,已為轟轟烈烈的話題。我平常本樹立了不少敵人,現在,更為流言四的箭靶,不的一些醜聞,足致我於死的跟共產黨有關的一些傳言,越來越嚴重。我完全孤立,沒有一個人我說話,有一些朋友前來勸解,站在業前途的立場,指我半生辛苦的果,將為一個女人毀於一旦,不但不實際,不聰明。

,我完全聽不進,我愛情置於一位,業前途置於二位,不在乎任何批評阻礙,正是我的盲點。「青幹班」同學張忠渠感慨的說:

「你已經著迷了。」

「是的。」

迷,是我的致命傷。

蔣經國叫李煥轉達他最後的一次警告。

「主任說:郭衣洞不是被俘過嗎?果他再繼續惹,我就叫調查局調查他這件。」

「調查就調查,」我說,「我根本沒有被俘過!」

李煥不說話,沉默了一會,說:

「吧!你辭職吧!」

少年後,回來這一段對話,忽驚一身冷汗。那年我已四十歲了,雖經過那麼災難坎坷,是,仍不知「調查」的恐怖含意。直十年後我被逮捕,才發現一旦「調查」,即令皇太子尊,會被「調查」叛國的罪行。不過,雖當時蔣經國已十分不耐,但他卻不為已甚,並沒有真「調查」。李煥先生,他當時的影響力,果不包容擔當我的荒唐的話,蔣經國會被激怒,採取行動。發生在十年後的被捕件,將提前十年發生,那才是我最的悲慘。

辭職後,又恢復了當年的孤獨,接著,深懷內疚的永培分開,孑一身在臨江街找了一間房子暫住,沒有薪資,沒有工,身有一點點零的錢。明華卻石沉海,被父母軟禁在,不准學,不准門,根本不知我的向,二人無法聯絡。感情在沸騰了後,又歸平靜,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情。

這時,朋友們開始譏笑說:

「你被一個女子耍了,這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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