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眼，观外相。从何有，从何丧。观又观，则辨真妄。
——白居易《八渐偈》
一
夕阳西，一阵燥热的风从图伦碛（塔木盆古称）吹，仿佛带着无数细不的火花。
图伦碛，就是现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南部。此间赤千，渺无人烟，白被太阳晒似乎在着火，一晚又变极寒。贞观九年（635），唐军西域讨伐吐谷浑，吐谷浑王慕容伏允便沿此路西行，遁入阗，唐将薛万均督锐骑追击，将伏允逼入图伦碛。伏允走投无路，最终杀身亡。此距今已将近三百年，但风声中却仿佛仍带着昔年厮杀呼喝声。
风吹，李思裕正骑在骆驼，拿着一块软布不住擦拭着碧绿色的新月弩。玉弩虽巧，但程不短，是他的爱物。世袭阗镇国将军今年年方二十一岁，因长了一部甚是威武的虬髯，显有些老气横秋，眼却仍带着点稚气。他新月弩放进怀，扭头：“马将军，真师何了？”
那马将军是仕阗的汉人，名叫马继忠，乃是李思裕的偏将。他骑着骆驼走在一辆车边，听李思裕的问话，撩车帘往了，：“禀将军，真师仍未醒。”
一年是阗同庆十四年，阗王李圣少年继位，今年不二十七岁已。李圣是西域塞族人，本名尉迟娑缚婆，极慕中原文化。因宝年间阗王尉迟胜入朝长安，玄宗嫁宗室女，李圣便称是唐宗裔，连姓名改了。其实娶唐公主的尉迟胜在“安史乱”领兵入朝协助平乱，乱平便留居长安不归，王位传给了弟弟尉迟曜，李圣是尉迟曜一支，并无唐帝室血统。李圣尚无皇，便求娶敦煌的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女，李思裕此番正是奉堂兄命与国师幻真一同石城镇迎接归义军公主的。不料归义军公主在路被焉耆余党龙劫夺，幻真与龙诸人恶战了一场，方才将公主夺回。是幻真身负重伤，离石城镇，昨却突烧昏迷不醒。李思裕一切倚仗幻真，现在幻真病重，他登手足无措，不知该何是。
听马继忠说幻真仍未醒，李思裕伸手抓了抓头皮，喃喃：“醒啊。”
幻真在与龙宗主龙宗利施激战，左肩中了一刀。并不是什致命伤，但已经了几了，伤口竟有半点转的迹象，反倒有所恶化，李思裕实在有点不通。因护送公主回阗的极是紧，已经耽搁了几，不再等了，所在石城镇请郎中给幻真疗了伤，一队人便重新。虽说那郎中不是什妙手回春的神医，幻真受的是一点皮伤，照理并不在话，哪知了几，幻真的伤势却突加重，昨更是昏迷不醒，李思裕愁同火烧，连平总喝两口的嗜已忘了。马继忠见他愁眉不展，：“将军，真师吉人相，不有的。现在快正午了，是不是让兄弟歇歇？”
在季节的沙漠，趁早晚凉爽赶路，不太阳足人烤焦炭。现在虽有些风，日已午，他支有三百人的队伍已是疲惫不堪，休息一阵。些前是幻真在张罗，李思裕消喝酒解闷就行了，现在却他拿主意。他了，：“吧，歇歇。”
车队停了，李思裕跳骆驼，正找方坐，马继忠却走，声：“将军，是不是向公主请安？”
李思裕怔了怔，：“现在请什安？”
马继忠吞吞吐吐：“将军，公主身边连侍女有，我儿却是些男人。那……人有三急，若是公主差错，我担待不啊。”
李思裕恍悟，点点头：“，。”
公主原先带着几贴身侍女，但那几侍女已被龙杀了，现在公主若有急切，叫怎那些五三粗的士兵口。李思裕一直些，听马继忠一说，他觉甚是有理。是转念一，又皱眉头低声：“话底该怎说？总不跟公主面说吧。”
马继忠压低了声音，：“其实办，将已了，扎营帐，边布置停，严令旁人不近前三丈内，再请公主歇息便。”
虽头忧虑，李思裕是扑哧一声笑，：“马，你倒是妥帖蕴藉很。”
马继忠身材魁梧，相熟人总称他“马”，不他的思倒甚是缜密。李思裕见他安排井井有条，不至让公主尴尬，不觉又是佩服，又是笑。马继忠倒板着脸，正色：“将军谬赞，末将不敢。”
李思裕是阗国主李圣的堂弟，总算是公主的至亲，请公主歇息，有李思裕才有资格。他：“吧，你快些布置，我便跟公主说。”他了幻真躺着的那辆车，叹了口气：“不知真师何才醒。”
石城镇什良医，一路又此艰辛，李思裕盼着早点回阗。即使一路顺风的话，石城镇阗一千五百路走半月，一路情就足让李思裕焦头烂额了，更何况不知不有别人觊觎在侧，一旦又有龙的妖人横插一手，就算李思裕带了三百人的精兵，难保不乱子。幻真昏迷不醒，虽不至有命忧，李思裕却有折股肱感。
马继忠办甚力，很快将一座帐篷搭了。沙漠从简，不帐篷仍布置清洁雅致，面洗漱更衣，齐备，帐壁甚至挂了一幅初阗名画师尉迟乙僧的真迹。李思裕探进头了，甚是满意，走公主车前，：“公主，营帐已完备，请公主车歇息吧。”
顿了顿，从车中传一幽幽的声音：“李将军，有劳您了。”
李思裕笑了笑，：“公主，你是我嫂，不必客气。”他子直爽，，就说，全此公主不曾他的堂嫂。虽不知“嫂溺援手”句话，但他知该避点嫌疑，转身便走。刚走，回头又接了一句：“公主，你生休息吧，我让他围在三丈外，不靠近。”
正午的太阳一火烧，那些士兵让骆驼蹲，坐在背处歇息，伙夫则始埋锅造饭。虽路途遥远，但毕竟是了迎接公主，那伙头不敢怠慢，给公主单独在灶做了汤菜。因气炎热，怕公主胃口不，汤是盛在一挖空了的甜瓜的。从瓜盖的缝隙透一股甜香，一闻便觉清淡爽口。因现在有侍女，李思裕原本食不厌精，思吃饭，胡乱吃了点，见给公主的饭菜做了，生怕旁人送粗手脚惊了公主，：“我拿吧。”
他捧着食盘向公主的帐篷走，刚近前，便听面传一阵悠扬的箫声。声音不响，却极是悦耳，离远些就听不清了。他本送吃的进，但听了箫声，连食盘忘了放，是呆呆站着。箫声虽极是动听，是其中仿佛带着无尽的哀婉悲伤，李思裕听呆了，：“公主怎的伤？难不愿远嫁？”正着，忽听身马继忠高声：“将军，幻真师像醒了！”
马继忠的声音刚响，箫声戛止，公主在面：“李将军，你在外面？”李思裕突有茫，：“是啊，公主，我拿了点吃的。”
“谢你了。”
李思裕将食盘放在帐门外，却听公主：“李将军，幻真师怎了？”
李思裕急着幻真，：“他受伤甚重，一直昏迷不醒，方才概醒了。”他顿了顿，见公主再说什，便：“公主，果别的吩咐，那我先了。”
他转身刚走，公主突：“李将军，幻真师是阗人？”
李思裕：“是。公主问做什？”
公主顿了顿，：“我似乎曾在沙州见幻真师。”
李思裕笑：“那应该是相貌相似人吧，真师生在阗，幼，从未沙州。”他与幻真年纪相仿，记幼随父母阗宝光寺愿就见沙弥。宝光寺是阗国寺，李思裕每年十几次，记忆所及，不记有哪一次见幻真。他知，相貌相似人颇，是一阗国，他就知有一牧人与他堂兄李圣长相极相似，不说人数更众的汉人了。在帘外他又行了一礼，：“今日等黄昏才，公主请生歇息。”
他走幻真车前。马继忠正立在车门外，见李思裕，他声：“将军，公主说什了？”
李思裕：“什，公主说前像见真师。”
马继忠一怔，：“怎？真师前顶媲摩城，从沙州。”
媲摩城在今日策勒北。今沙漠扩，媲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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