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師訪徒 三、青年王闓運的風流韻事

「你們聽說了嗎?皇近來為割賠款的情暗哭過幾場,對康有為的變法方略動了。」演珠剛走,夏壽田便話題引向了國。

「真有這?」楊度表示很的興趣,「皇動了,這變法維新就一定興來。」

「人日本,就是因為明治皇決維新,還不三十年,國就強盛這等步。我們變法維新了,有十年時間就報這個仇。我們物博,人又,蕞爾國日本哪裏是我們的敵手。」夏壽田長期生活在書齋中,腦子裏滿是朝邦的歷史概念,眼己的祖國究竟貧困虛弱了怎樣的步,他知的並不。

「十年時間就強盛來嗎?」楊度表示懷疑。他在鄉間長,對種田人的貧苦生活印象極深。

「君臣齊,百姓努力,有什麼辦不的?打敗仗是。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後不是吳國滅了嗎?」夏壽田對國似乎很樂觀。

曾廣鈞冷笑:「臥薪嘗膽,談何容易!年,致遠號壯烈殉國、三千海軍一敗塗的時候,老佛爺還在頤園肆慶賀六十壽哩!」

楊度說:「聽說年太的壽慶辦很奢華,老百姓很氣憤。不過,太歸太,皇不忘國恥就行了。」

「你們不在京師不清楚,國的權並不在皇的手中,老佛爺還死死抓住沒放哩!」

「太歸政皇,不是有幾年了嗎?」楊度驚問,「六十歲的老太太,不享清福,還死死抓住國權做什麼?」

「你們不知,就是老佛爺己不抓,手的人抓呀!你們,皇的人掌了權,對他們會有什麼處呢?」曾廣鈞喝了一口茶,輕輕搖了搖二郎腿。

楊度說:「聽重伯這口氣,朝廷裏有兩派人,太的人皇的人。」

「重伯,你當了年的翰林,對朝廷裏的最清楚。你跟我們說說吧,讓我們有點底,這變法維新底有點指望沒有。」夏壽田畢竟是官宦人身的公子,對民間疾苦瞭解不,對官場的勾鬥角卻聽熟了。他知官場的,說底就是人間的糾葛。

「皇的確是變法維新的,但依我,」曾廣鈞放茶杯,臉朝夏、楊二人湊過,嗓門稍微降低了,「這變法維新的指望不。」

「為何?」夏、楊不約同問。

「你們知,這變法維新的矛頭首先是指向誰的嗎?」

「誰?」夏壽田問。

「李中堂!」

「誰叫他辦海軍無,又馬關簽訂約,指向他是對的。」楊度說,長郡會館罵李二漢奸的場面,又在他的腦子裏浮了。

「是李中堂是太最親信的人呀,是黨的首領。」曾廣鈞又端茶杯,身子仰向椅子的靠背,「皇有一班子人馬,朝中稱他們為帝黨。帝黨的首領是皇的師傅翁中堂。」

「翁中堂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夏壽田脫口稱讚。

翁中堂便是翁同龢,狀元身,又是帝師,身處古今讀書人所企求的最高境遇。

「李中堂翁中堂是生死對頭。」

「這話怎講?」曾廣鈞隨隨便便拋的一句話,引楊度夏壽田的驚訝,他們頓增十分精神。這種秘聞,最讓關國的人感興趣,但一般人又何曉,有曾廣鈞這樣的人才知底細。

「李、翁的結仇,源在三十年前。」曾廣鈞擺一副翻古的派頭,楊、夏洗耳恭聽。「那時,李中堂還在先祖父幕府中做幕僚,翁中堂父親翁存在朝中做學士,哥哥翁同書在安徽做巡撫,先祖父做兩江總督。其時金陵還在長毛手裏,先祖父駐節安慶。湘軍除先九叔親率領的吉字營圍金陵外,部分在安徽與長毛周旋。翁同書那時住在定遠。長毛攻陷定遠,文武官紳殉難者甚,翁卻逃往壽州。身為巡撫,不與城共存亡,應為恥。但翁不僅不覺恥,反依靠苗霈霖辦,屢疏保薦苗逆。終於養癰遺患,使苗逆坐,攻陷壽州,反叛朝廷。先祖父身為江督,何容此皖撫?有參劾,又顧慮翁存聖眷正厚,普通參折不。尋思遞一份厲害的折子。幕僚人草,但先祖父後不滿意。後來李中堂草的那份,先祖父接受了。尤其有兩句話,先祖父擊節讚歎。」

「兩句什麼話?」夏壽田過父親的幕僚所草的奏章,己學著寫過,故對奏章有興趣。

「我老八本堂裏保留了這份奏折的底稿,先祖父在那面畫了十個圈圈。那兩句話是:臣職分所在,例應糾參,不敢翁同書門鼎盛瞻顧遷就。」

夏壽田聽後點頭說:「這兩句話是厲害。」

「的確厲害。」曾廣鈞接著說,「它的厲害,體現在草者深參劾折的『辣』字訣。什麼叫『辣』?就是說,一句話說來,令你無法反對,儘管你裏老不願意,你照他的辦。果,這份折子送太的手裏,在翁存的面子保翁同書保不了。因為這一保,顯就是因為他的門鼎盛瞻顧遷就。其他保的臣一樣被將死了,乾瞪眼不置一辭。翁同書終於被革職充軍。李中堂因此奏深先祖父的賞識。先祖父稱讚他資於公牘最相近,所擬奏咨函批,皆有過人處,將來建樹非凡,或竟青於藍亦未知。所後來叫他辦淮軍,又密保他為蘇撫。」

「哦!」楊度感慨來,「原來李鴻章就是這樣發跡的。」

「李中堂發跡是發跡了,但就從此與翁結了深仇。」曾廣鈞喝了一口茶,接著說,「翁存、翁同書先後死了,卻不料翁同龢點狀元後又封帝師,其位比其父兄還高。他不敢記先祖父的仇,則仇恨集中李中堂的身,這些年來總與李中堂唱對台戲。這次讓他抓柄了,他借皇的力量將李中堂弄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李鴻章不是對付的人,他的門徒遍於朝野。」夏壽田插話。

「正是這話。」曾廣鈞點頭,「翁同龢雖為帝師,但論功勞,論實力,他遠不李中堂,遠不是李中堂的對手。翁靠的是皇的力量,李當鬥不過皇,於是他就搬太來。李是決不讓皇勢的,皇既不了勢,變法維新就沒有指望了。」

盼望著變法維新的夏壽田、楊度一時啞了口,照這樣說來,變法維新的確沒有少指望。夏壽田嘆了一口氣說:「父來信說康有為不了氣候,我回湖南讀書,不留在京師久了。父信沒說什麼原因,聽重伯兄這樣說,我是離開京師這個是非了。」

「你回湖南?」楊度正愁找不伴,與夏壽田同行,豈不甚!轉念又問,「你為何不南昌,一定回湖南讀書呢?」

「我先南昌住兩個月,後再回湖南投王湘綺先生門。」夏壽田說,「父說湘綺先生是當今一師。」

湘綺先生即王闓運,字壬秋。他為己所建的樓房取名為湘綺樓,又了一篇《湘綺樓記》取名的緣由:「臨湘濱,不喜儒,擬曹子桓詩曰:『高文一何綺,儒安足為!』綺雖不,是吾志。」於是世人皆尊稱他為湘綺先生。這位先生設帳授徒四十年,有一代文宗稱,加他青壯年時期與肅順、曾國藩、左宗棠、郭嵩燾等人的特殊關係,使他在當代士林中有泰山北斗威望。為湘綺先生的同鄉,楊度早在發蒙初,便已仰聞其名了,是離湘潭時年紀尚,未曾拜識,這幾年客居歸德府,對他的近況不太清楚。楊度問夏壽田:「湘綺先生怕已有六十歲了吧!聽說他長年在外講學,現在回湖南了?」

夏壽田答:「湘綺先生今年六十三歲了,他前幾年從四川回來,又在南昌教了一年書,此後就再沒有離開過湖南,先在長沙主持思賢講舍,年秋了衡州,直現在仍在主持船山書院。皙子,你何打算,是繼續留京師,還是回歸德?」

「我你一結伴回湖南。」

「那太了。」夏壽田很高興,「回後呢?」

「後的還沒,先在裏住一段時期再說吧!」

「喂,我說皙子呀,你乾脆午詒一拜湘綺先生為師。」曾廣鈞建議。

「聽說湘綺先生脾氣有點怪,不知他肯不肯收我。」

曾廣鈞笑著說:「像你楊皙子這樣的才,他不收,還哪裏找學生?」

「那是的。」楊度笑。他一件來,問曾廣鈞,「我時候聽老輩人講,湘綺先生曾勸文正公己做皇帝,有這嗎?」

王闓運勸曾國藩做皇帝,這是在湖南民間流傳很廣的故,今遇曾氏的嫡孫,又在荒山古寺冷寂夜,豈不是暢談良機!正在這時,碧雲寺的鼓樓傳三通沉重的鼓聲,已是三更了。曾廣鈞說:「三更了,睡覺吧,明再說。」說著長長打了一個哈欠。

突,一個東西「撲」的一聲掉桌子,油燈震昏昏閃閃的。瞬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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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碧雲寺的泥塑羅漢,預卜落第舉子的命運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