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子，你什麼時候來的？」梁啟超高聲喊著，同時伸了一雙手。
楊度手伸過，笑著說：「我在這裏等了長時間了。來不湊巧，剛門房便遇了學台人，沒法子，平頭百姓有讓當官的。」
「什麼話？」梁啟超咧開嘴，露兩排雪白的牙齒，與黝黑的皮膚形了強烈的反差。
「門房不曉，豈讓皙子你老兄在這裏枯坐。其實建霞先生辭行，你進來，我們正一說話。」
梁啟超鬆開手：「我來介紹一。」指著楊度對身旁的人說：「這位是貴省湘潭舉人楊皙子先生。」又熊希齡、譚嗣同、唐才常三人向楊度了介紹。抱拳，連聲說：「久仰，久仰！」楊度指著站在身後的王代懿說：「這位是壬秋先生的四公子季果。」
代懿向梁、熊、唐鞠了一躬。梁啟超慌忙回禮，深深一彎腰說：「豈敢豈敢。壬秋先生是廖季平先生的老師，廖季平先生又是康南海的老師，康南海是我的老師。壬秋先生應該是我的太太老師，有我向季果先生鞠躬的禮數，哪有季果先生向我彎腰的理！」
這番話說哈哈笑，弄代懿臉紅紅的，又開又不意思。
「兩位先生請進學堂說話。」熊希齡主人的身份伸左手，指向門內。
楊度不推讓，拉著代懿走在前面，一走進佈置整潔的會客室，工役給各人泡了茶。譚嗣同首先開了腔：「久聞皙子先生參加了乙未年的公車書，嗣同佩服不已，今日在時務學堂仰見，真是幸會。」
望著這位身材雖瘦卻粗眉凹眼豪氣四溢的名公子，楊度說了己的裏話：「譚公子名播海內，早有平原、信陵譽，楊度傾慕已久，在此處不期相遇，真乃公合。」
說罷，爽朗一笑。
梁啟超高興說：「你們是惺惺惜惺惺，英雄慕豪傑，先喝喝茶，過一會我做東，就在這會客室裏，我們痛痛快快喝幾杯。」
熊希齡忙說：「卓先生是客人，怎麼讓你破費，這次東由我來做。」
唐才常笑著說：「什麼這次，你做了幾個月的東了。」
「佛塵取笑了！」圓圓胖胖一臉福相的熊希齡笑來，兩眼瞇一條縫，「說時務學堂的東不是我這個提調，是陳撫台，我這次做東請皙子、季果兩位貴客。」
梁啟超擺擺手說：「平素吃你們的，這次我還一次禮，不僅是請兩位客人，還有一層意思。」
「什麼意思？」熊希齡問。
「等再說吧！」
譚嗣同最是爽快，說：「卓做東，就讓他做東吧！」又對著門口喊，「老余頭！」
剛才倒茶的那位工役進來了。譚嗣同吩咐他：「你曲原酒訂一桌菜，一個時後他們送學堂裏來。」
老余頭答應一聲了。
代懿說：「真不意思，一來就打擾你們。」
梁啟超說：「招待太太老師的公子，這是應該的。皙子，我前幾才從劉霖生那裏知你在衡州府跟隨壬秋老先生讀書，我長沙三四個月了，你不來我，太不夠朋友了吧！」
「我在東洲很閉塞。」楊度端茶杯喝了一口，「我是個月才知時務學堂的中文總教習就是梁兄你。你，我這不是從幾百外專程來你了嗎？」
又快樂笑來。
楊度對熊希齡說：「秉三先生，你們時務學堂真厲害，我們船山書院學生的頭領招來了。」
熊希齡問：「誰呀，誰是船山書院的學生頭領？」
「劉揆一呀！」代懿說，「我們今在又一村見他，沒來幾，就幫你們向市民鼓吹了。」
「是嗎？」梁啟超咧開他的嘴巴，笑著說，「那個劉霖生呀，他比我還激進。我說清通過維新變法富強，他說什麼，你們猜！」
「他說什麼？」楊度、王代懿不約同問。
「他說修修補補解決不了根本，最是一鍋端，學國、法國義利。」
「劉霖生吃豹子膽了！」代懿覺意外。
「他這個法其實不怎麼怕。」梁啟超收笑容，「時務學堂兩百號學生，並不是劉霖生一個人有這個法。你們二位是不是奉了壬秋先生的鈞命，劉霖生鎖拿回東洲呀！」
代懿了楊度一眼，楊度忙說：「沒有這回，壬秋先生很度。他對我說人各有志，不必勉強，還說我們問問，時務學堂的長處學過。」
「壬秋先生真開明！」熊希齡為王闓運的寬闊懷感動。
唐才常對熊、梁等人說：「既二位時務學堂，趁著曲原的菜未，我就陪他們各處走走，你們很忙，過一會再敘談吧！」
梁、譚、熊一齊說：「那，就偏勞你了。」
唐才常陪著楊度、王代懿先課堂。四個教室，有的在課，有的在修。一間有五六十個座位的教室裏坐滿了人，後面還站著十來個，一個藍眼高鼻的外國人正在教授英文。代懿甚覺新鮮，在窗外佇立了幾分鐘，又問唐才常：「時務學堂學洋話嗎？」
唐才常點頭：「學的。學習西方的經驗，不懂英文怎麼行！」
過課堂後，唐才常又帶著他們了飯堂寢室。飯堂裏架著十幾條長木板，木板兩邊是簡陋的凳子。唐才常告訴他們，時務學堂裏不論提調、總教習分教習，一三餐跟學生們一吃飯，吃一樣的飯菜。楊度聽了，連連稱讚：「真正是師生平等！」
「師生平等還體現在課後的操場。」唐才常指著身旁的土坪說。
楊度、代懿開始注意這塊空坪，見前面有一個容納十個人的沙坑，沙坑裏鋪著平平展展的沙子，豎著高高低低幾個木柱框架。沙坑那邊還有兩個相距十丈遠的木框架，框架釘著一個木板，木板有一個鐵圈圈。王代懿指著問：「那是些什麼？」
「那些是學生們課後操練身體的，名叫高低槓，人在面翻翻，身體就強健靈活了。那兩個釘著木板的框框是籃球架。抱一個球，它投進鐵圈圈裏，投中就算贏了，既練了身體，又培養了爭進的思。」
楊度、代懿興趣濃厚聽著。
「這些是在學堂裏任教的洋人教給的。一課就沒有師生分了，一玩，一抱球，嘻嘻哈哈，快快活活的。」
「真有趣！」代懿從裏發羨慕。
「時務學堂是真正的師生平等，不僅體現在同吃同玩，更主的是師生平平坐討論學問，學生反駁先生。」
「有這樣？」楊度、代懿興奮叫來。
所有的書院維護著嚴格的師尊嚴的古訓，絕沒有先生與學生同吃同玩的理，更不容許學生反駁先生的怪現。王闓運課餘學生們一散步聊，已被視為最為開明最為平易的先生了，與這裏相比，仍有十萬八千差！怪不不少年輕人願這裏來。楊度王代懿在裏這樣著。老余頭走過來說，飯菜已了。
「，我們吃飯吧！」唐才常對客人們說。
會客室裏那張簡陋的木桌鋪了一條乾淨的白布，面擺滿了曲原酒送來的十碗精口的菜餚。為了照顧梁啟超，菜沒有放辣椒，於是酒另炒了一份湘味特重的豆豉老薑干辣椒。梁啟超笑著對說：「湘菜樣樣吃，惟獨這盤傢伙不嚥。」
譚嗣同笑著說：「湘菜若缺了這盤傢伙，樣樣菜不吃了。」
楊度注意酒席又增加了一個清清秀秀的半伙子，梁啟超忙介紹：「這位是我在時務學堂裏最意的一個學生，名叫蔡艮寅，字松坡，別他年紀雖，氣魄卻很。我特為叫他來陪二位。」
楊度向蔡艮寅致意，蔡艮寅站來喊了一聲「楊先生、王先生」。
分賓主坐後，譚嗣同說：「八仙桌坐了七人，惟缺一方。」
梁啟超著門外走過一個人，忙說：「這空缺一方，非此人補不！」
說著走門外拉進一個人來，對楊度說：「你他是誰？」
「霖生！」代懿先喊了來，接著楊度叫了一聲。
劉揆一高興說：「梁先生說你們二位在這裏，我還不相信，果來了。」
熊希齡說：「坐吧，就等你一人了。」
劉揆一方方坐空缺的一方。
還未吃飯，時務學堂的風氣又使楊、王一件新鮮：先生請客，居還邀來學生陪，哪個書院不會有這等！
梁啟超舉酒杯說：「今借招待皙子、季果兩先生便，在一喝幾杯，是件很開的。在座的諸位是湘中名士，劉霖生、蔡松坡雖是學生輩，但英氣勃發，今後有為國的棟樑，今算個的群英會吧。來，為我們的聚會幹一杯！」
梁啟超說完站，跟著身，互相碰了一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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