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淺涉政壇 一、譚嗣同千里迢迢為徐致靖送來緊急家書

快過年的時候,船山書院放了假,夏壽田回南昌了,代懿則帶著厚重的訂婚禮,來石塘鋪拜謁李氏。李氏見代懿長端正,又是王先生的兒子,裏喜歡。此既是兒子做的主,女兒不反對,當同意。親就這樣定了。初訂明年秋後舉行禮。這個年過快樂,有叔姬裏總隱隱懷著一絲悵意。代懿在目中的位,始終不取代夏郎。就在訂婚的這晚,叔姬填了一闋《醉落魄》:

連衰草,蒼茫寂寞憑誰。

長空萬歸鴻渺,斜日疏煙,幾點投林鳥。

人生說情,無情轉是無縈繞。

宵長意遠仍驚曉,萬磧千山,魂夢應難。

寫完後吟誦再三,後像過那些無題詩詞一樣,這闋詞被送爐火邊。叔姬呆呆望著詞箋化翩翩蝴蝶,口裏喃喃說:「夏郎,夏郎,從今日我就是王的人了。這闋詞權當我送給你的最後一段聲。蒼保佑,我們來世做恩愛夫妻吧!」

這一夜,姑娘的淚水靜靜流了一通宵。二一早,抹眼淚,擦薄薄的脂粉,強裝笑容,哥哥一送別了未來的夫婿。叔姬是明白人,知,既已同意嫁給代懿,這顆便不再癡癡戀著夏郎,它給己的夫君。但即使就是這樣清醒冷靜的時候,叔姬沒有早已繡的鴛鴦荷包送給代懿!

過完年後,楊鈞負笈來船山書院,拜在王闓運門。楊度則夏壽田辭別老師,結伴京城參加戊戌科會試。

戊戌年是中國近代史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年份。

這一年的正月初三,光緒帝命李鴻章、翁同龢、榮祿等人在總理衙門接見康有為。榮祿首先祖宗法不變的帽子來壓康有為。康反駁:「祖宗法治祖宗,今祖宗不守,還有何祖宗法言?」又說就拿今日所在總理衙門來說,祖宗法中亦未有此一衙門,因時制宜,不困守祖宗法。榮祿語塞,李鴻章不置否,於是翁同龢密薦康有為。康有為向皇進呈《日本變政記》、《俄彼變政記》。初八日,康有為疏,請皇集群臣於壇太廟宣佈詔定國是,變法維新。接著梁啟超從海趕北京協助其師,籌建保國會,保國保種保教為宗旨,擬在北京、海設兩總會,各省府設分會。這時有人向權貴散發文章,斥責康梁等人厚聚黨徒,妄冀非分,巧言亂政,邪說誣民,形同叛逆。京師既瀰漫著濃厚的維新變法空氣,同時,反對、阻撓風頻頻掀。有識人說,八百年古又將面臨一次風雲劇變!就在這個時候,楊度、夏壽田來了京城,寓居城南虎坊橋長郡會館。

湖南距京師遙遠,往來一趟費很,許境貧困的舉子本科不中,則滯留京城,或尋一個館,或做一點雜維持生計,苦讀詩書,應科。會館住房不收錢,伙食很便宜,且為同鄉,易於照顧,於是這裏便長年住著一批落學子,一逢丑、辰、未、戌年或恩科、特科的春,會館裏便全部住滿了進京會試的舉子。這裏鄉人雲集,信息靈通,儘管有些富子弟有錢住豪華的旅館客棧,但他們不住,寧願擠在簡陋的會館裏。夏壽田便屬於這類貴公子,科會試住會館,這科又楊度兩人在會館裏訂一間房子住。拜訪了一些必須應酬的方後,他便關門來潛於功課中。

楊度今科志在必。他素來高,當知梁啟超因冬病,現在又忙於變法,的確不參加會試時,他甚至還暗暗奪取今科狀元,一舒科受挫的抑鬱!但他生格動,又對國有著不遏制的濃厚興趣,所他總是難靜來,時常參與各種維新派人士舉辦的聚會,回會館後又忍不住各個房間走訪,傳遞消息,發表政見,往往高談闊論深夜。夏壽田知他秉此,且資極高,雖精力分散閒,試場的詩文決不會耽誤,便不勸他。

眼就臨近考了。這,門房景爺遞來一封信函。楊度拆開一,見是梁啟超寫來的,有一行字:復生日前抵京,盼來寓所一見。譚嗣同來了!楊度中一喜,忙雇了一輛人力車,不邀夏壽田,獨一人奔向長果胡同梁啟超寓所。

那次在時務學堂晤面後,英邁豪放的譚公子便在楊度腦中留了深刻的印象。回東洲後,楊度又細細通讀了譚嗣同著的《仁學》,更加對譚的學識勇氣敬佩不已。

門一打開,迎接的正是清瘦矮的譚嗣同。故友會他鄉,乃人生喜一樁,二人親切擁抱。剛一鬆手,楊度見屋裏還坐著一位黝黑粗壯的中年漢,正咧開嘴望著他倆憨笑。楊度問正在倒茶的梁啟超:「這位兄弟是……」

「他是我的結義兄弟。」譚嗣同忙介紹,「江湖有名的英雄,現在京師鏢局做,姓王名誼字子斌,排行老五,因一刀無敵,故江湖稱他為刀王五。」

轉過臉,又對王五說:「這位是舉人楊度楊皙子先生。」

王五身,雙手抱拳,聲音異常洪亮說:「原來你就是楊鎮台的侄公子楊皙子先生!」

楊度驚:「你認識伯父?」

「鎮台人我沒有見過。」王五笑了笑說,「皙子先生在歸德鎮時的拳術教師孟鬍子是我的朋友,年我在開封府見他,他說過你。」

「哎呀,你是孟師傅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師輩了。」楊度說著,拱了雙手。

「莫這樣,你就叫我五哥吧!」王五爽朗一笑。

譚嗣同說:「說來是熟人,彼此不客氣,你就叫他五哥,他就叫你皙子吧!」

笑來,坐喝茶。

「復生兄,你此次為何進京來的?」楊度剛一坐,便急著問。他猜,眼正是京師變法呼聲沸沸揚揚的時候,譚嗣同的突來,必負有特殊使命。

「我專程從長沙趕來,為著遞送徐學台的一封書。」譚嗣同原本微凹的雙眼更加陷落了,顯是連日旅途勞頓的結果。

「送徐學台的書?」楊度頗為吃驚。徐學台的書,何煩譚公子千迢迢專程遞送,它完全託付給巡撫衙門的折差順便帶北京來,來這封書一定非同一般。

梁啟超從櫃子裏取一個七寸長四寸寬的信封來,笑著對楊度說:「請你來,就是你來徐學台的信,過後我們再一商議商議。」

楊度接過信封問:「這是徐學台的書,我拆開合適嗎?」

譚嗣同說:「雖是書,說的卻是一公。徐學台招呼過,給幾個腹朋友。」

楊度將徐學台的信抽了來。

徐學台就是繼江標後的學政徐仁鑄,他翰林院編修的身份視學湖南,其父徐致靖供職翰林院,官居侍讀學士。徐仁鑄是個熱血志士,目睹國勢孱弱,深知有維新變法才有路。他一湖南便繼承江標的業,鼎力支助陳寶箴、黃遵憲的新政,一面繼續版《湘學報》,同時又創辦《湘報》,力鼓吹新學。王先謙、葉德輝為首的頑固守舊派並不讓步,繼續與新學對抗。徐仁鑄是葉德輝光緒壬寅年中進士的房師,葉對徐很恭敬客氣,口口聲聲恩師長恩師短,但一談時來,卻堅守己的陣,寸步不讓,還說什麼「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當仁不讓於師」類的話。葉德輝的強硬態度使徐仁鑄不免有點怯弱。

尤其是最近,湖廣總督張洞忽從武昌給他來了一封信,信說近來有人告發《湘學報》《湘報》遠近煽播,倡為亂階,務力杜流弊,即飭停刊。張洞的決定給徐仁鑄很壓力。他預見維新業的前程將會異常艱難,於是給父親寫信,請老父向皇薦舉幾個有血有才幹的人物,破格超擢,委重任,果斷強制推行新法,並請他的翰林弟弟徐仁鏡一參與其。

果非同!楊度完信後,鄭重將它折放回信封,雙手回給梁啟超,問:「什麼時候這封信送給徐老先生呢?」

譚嗣同說:「當不宜遲,明午就徐老先生裏,皙子你一吧!」

「!」楊度立即答應。參與國,一直是楊度的宿願,儘管尊師說,在學術他與康梁有不同的見解,但在維新變法這一點則是一致的,何況他借此機會結識徐老先生。

「見過徐老先生後,我五哥一山西太原走一遭,那裏有幾個荊軻、聶政流的壯士,五哥我見見他們。」譚嗣同神色凝重說,「今後說不定有一還仰仗他們的力量。」

刀王五接言:「你們先從文的一路入手,文的不行,我們弟兄再來武的。」

梁啟超正色凜說:「是做這種準備,說不定有血流漂杵的一。」

譚嗣同拊掌笑:「若是這一來了,我一個斷頭

(本章未完)

八、一闋《玉漏遲》,閨閣壓倒鬚眉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