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投身袁府 二、王闓運為進京做官的弟子準備了兩份特殊禮品

楊度聽了這話,不覺一驚,忙身說了句「」,便快步走門。

門外早已聚集了一堆人,見他來,就有幾個人喊:「公子,給你喜了!」有人搶著對報喜的人介紹說:「這就是楊公子!」

報喜的捧著一個尺來長的信封,走楊度身邊,雙手遞,說:「楊老爺,岑撫台給你送來了皇的聖旨,裏面還有他給你的親筆信。楊老爺,恭喜你高昇了!」

人群中又有人高喊:「公子高昇了!」「公子,你真了不呀!」「公子,你請我們喝酒呀!」一片鬧嚷嚷的。

真個是喜從降,楊度裏樂融融的。他接過信封,說:「謝謝你們,辛苦了!」又問,「來了幾個?」

「三個。」報喜的回答。

楊度轉身對身後的弟弟說:「快給三位弟兄一人十塊銀元賞錢。」

李氏笑瞇瞇拉著打鑼的人說:「兄弟,你們是從省裏來的吧,難為你們了,快進屋喝酒!」

楊度對他們拱拱手說:「弟兄們進屋吃飯吧,我先拜讀聖旨。」

送信的人笑著說:「拜讀聖旨是,你吧!」

李氏說:「你吧,我來招呼。」

黃氏來婆婆一招呼客人,又邀幾個有點臉面的人進屋來陪著客人閒聊。

楊度捧著信封忙走進重子的書房,王闓運喜滋滋身迎前,笑著說:「真湊巧,讓老夫趕這個喜了。」又問,「聖旨拜讀了嗎,怎麼的?」

叔姬喜:「快抽來。」

楊度說:「正先生一拜讀。」

楊度抽由內閣寄的諭,致了一就遞給了老師。叔姬湊過來。楊度這時才倚在先生的肩後,重新將諭一字一句仔細讀來。

「特賞四品京堂銜,著湖南巡撫速將該舉人咨送進京,任憲政編查館提調。」王闓運著著,不覺讀聲來。「皙子呀,老夫真盼著這一了,一子就授四品京堂,這是異數呀,當年左文襄仕初,是五品知府銜哩!」

叔姬馬九年前譚嗣同從湖南進京,是授的四品京堂銜。很敬重譚嗣同,正譚嗣同的故來稱頌哥哥,卻又譚畢竟結局悲慘,此時不宜提他,於是順著公公的話:「正是爹說的,左文襄公後來組建楚軍時的官銜正是四品京堂。轟轟烈烈的業肇四品京堂,哥,這是一個兆頭呀!」

「兆頭,兆頭!」楊度點頭笑著說,「岑撫台還有一封信。」

他岑春蓂的信展開唸:

皙子先生鑒:

恩優渥,潭州生輝。恭賀先生榮膺重任,建功立業。駕何日啟程,望速告知。弟當謹備安車,親來湘潭迎接,並召湘中名流,為先生治酒餞行。敬煩台安!

弟岑春蓂頓首

楊度冷笑:「幾前我巡撫衙門,請他見見我,商談立憲。他打發一個三流師爺來。那師爺蹺著二郎腿,打著官腔對我說,撫台人忙很,一晚朝廷來的欽差臣見不贏,朝廷的公文不完,哪有空閒見你。有什麼,跟我說吧。這會子就有空了,還湘潭來接我,的禮!」

叔姬說:「官場的人就是這樣子,認紗帽不認人,快莫叫他來,這種官我見不,見了就噁!」

王闓運笑著說:「不說這個話,你哥今是官了,他聽了不舒服。」

「我說的是實話。」叔姬堅持己的法,「官場這塊方,男人們個個擠進。其實,當官有處有不。未做官前,端端一個男子漢,一旦做了官就變壞了!」

楊度說:「不一概論,有變壞的,有不變壞的。伯父做了年的總兵,死沒變壞。你們放,我不會變。」

「哥,這話是你今剛接聖旨時說的,我記住了,時若沾染官場習氣變壞了,我會說你的喲!」

「哉斯言!」王闓運擊掌讚,「叔姬真不愧為楊門才女、王賢媳。有此見識,難難!皙子,你此京師,我為你準備準備。你離湘潭前湘綺樓來一,我為你餞餞行。」

楊度說:「學生裏正沒有底,還望先生加指教。過兩,我就會你老府來。」

公公今旅途辛苦,又說了這話,叔姬知必定累了,便對公公說:「你老先在重子床躺一躺,過會兒我來請你老吃晚飯。」

七十歲的王闓運的確是累了,見兒媳婦這般細體貼,裏很是欣慰,更加怨兒子不爭氣。他身對叔姬說:「明帶著澍兒回。代懿不器,他不配做你的丈夫,在澍兒的分,裏住,你今後不做我的兒媳婦,且做我的女弟子。」

公公這樣通情達理,叔姬很感動,含淚點了點頭。

三後,楊度來湘綺樓。在這座環境優、藏書豐富的樓房裏,師生二人年來有過數不清的傾談。他們談學問,從古的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談時賢的詩文著述;談政治,從戰國的遠近攻、合縱連橫,談本朝的洪楊亂、辛酉政變;談世俗,從年歲的豐歉、社會的動亂,談度日的艱辛、庭的複雜。

在學生的眼中,先生身歷、咸、同、光四朝,遊歷半,結盡人傑,掌教席五十餘年,著述數百萬言,是當今最的智者,從他的身無窮盡的知識。在先生的眼裏,學生資聰穎,文采斐,有志,氣概不凡,是一塊渾金,一枚璞玉,經陶冶雕刻望器。今的這次話別,無論是對將行的學生還是對在的先生言,是一次非比尋常的會晤。

此刻,他們面對面坐在二樓的走廊,中間擺著一個棗紅色的雕花矮腳四方茶几。這是齊白石精製送給恩師的禮物。茶几放著兩碗茶。先生這邊,茶碗邊站著一個銅水煙壺。學生那邊,茶碗邊躺著一盒進口雪茄。太陽高懸在黛青色的空,它明亮溫暖的光芒給殘冬的湘綺樓帶來蓬勃生機:深綠色的橘樹葉片厚實飽滿,黃褐色的迎春枝條柔蔓輕軟,古銅色的臘梅樹佈滿了一個個飽滿的蓓蕾,不了十半個月,它們就會迎著瑞雪怒放,麗的色彩迷人的姿態裝點廣袤的素色世界。有一條梅枝穿過欄杆斜在茶几,給師生的晤談平添了若干詩情畫意。楊度的情猶眼底的景色,亮閃閃,光燦燦,他興奮聆聽先生的高談闊論。

「皙子,我今年七十六歲了,夠你今日這分光榮,我很欣慰。」王闓運穿一件銀狐皮長袍,外罩一件黑色貢緞馬褂,斜斜靠在籐椅背,興致極高說,「你這次雖比不姜子牙、諸葛亮山為相,但四品京堂徵調,在本朝算是殊榮了,這固力於你在東洋的留學,感激張香濤、袁慰庭兩位軍機臣的薦舉。」

「先生說的是。」楊度點頭。他今戴了一頂鑲嵌著紅瑪瑙的青呢瓜皮帽,腦後垂的是一條這幾才裝的假辮子。兩年前他在日本剪了辮子,回後李氏老夫人總不順眼。報喜的二,興沖沖拿來一條辮子,對兒子說:「你皇身邊做官了,沒有辮子不行,過兩年頭髮長了就了。」楊度是,於是遵母命繫。李氏老夫人將兒子重新打量了一番,意說:「這才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今一湘綺樓,王闓運首先就注意學生腦後這根辮子,對這個改變很滿意,周媽找根紅布條給學生繫。兩年前快刀剪髮辮的情景,楊度覺時光彷彿倒流了似的。

「皙子呀,歷來做官的,無論官官,口頭說識拔人才為己任,但真正做的是微乎其微。」王闓運感嘆著,思緒開始不平靜來。「當年左文襄總督陝甘,拓土西域,朝廷倚重。我寄書與他說,,見王公人眾,皆無求賢者。今世真求賢者,王某人,王某不在位,不與世,無力推薦豪傑,因此知必不治。左文襄沒有回信,他概認為我太狂妄了,但這是實話。中興時期的那些名臣,知人著世,其實不。胡文忠求人才不知人才,曾文正收人才不人才,左文襄訪人才不容人才,劉武慎知人才不任人才,諸賢皆此,何況其他人!這裏面原因很複雜,並非一概是當者的過失,有世、機遇、命數在內,所古來懷才不遇的很。你今日的境遇乃為幸運,你珍惜,尤感激張、袁二位,沒有他們,你何這聖旨?」

楊度說:「張香帥推薦我理解,那年特科是他主的考,後來為粵漢鐵路我又拜見過他,何況他又是先生的故人,愛屋及烏。至於袁慰帥,他又為什麼薦舉我呢?我平生他見過一面,並未深談,這些年來再沒他聯繫過,他張香帥會奏,使我難明白究竟。」

王闓運端銅水煙壺,點燃了一袋煙。他並沒有立即回答學生的提問,嘴裏咕嚕嚕響著,似乎在全神貫注品嚐水煙給他帶來的樂趣。一袋抽完了,他將煙桿抽,煙灰磕掉,又從花布繡包裏拈一個金黃色的煙絲球,裝進煙桿頂端凹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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