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楊度妹妹、夫人在廣樓楊樓主演的《秦王李世民》。正太原留守府裏李世民勸李淵兵反隋的時候，一個穿戴闊綽的俊秀青年走身邊，彎腰輕輕問：「請問您是楊皙子先生嗎？」
楊度點頭：「我就是楊度。」
俊秀青年說：「我公子有請。」
楊莊正勁，不悅說：「你公子是誰，完戲後再說吧！」
「我公子與皙子先生說幾句話。」
亦竹掉過頭插話：「你公子在哪裏？」
青年指了指後面：「就在樓包廂裏。」
楊莊知包廂裏坐的是富貴人，對那些有權有勢就任意指使別人的人素來反感，便皺著眉頭說：「你公子說話，他己不來嗎，為何叫別人他那裏？」
俊秀青年頗覺為難。楊度身對們說：「不緊，我就來。」
剛走進包廂，一個戴墨鏡的中年男子忙站，說：「皙子，沒有是我吧！」
說著，取了墨鏡。
楊度一，驚喜：「芸台兄，原來是你呀！」
又見袁克定身邊坐著一個打扮十分嬌艷的女人，卻並不是夫人吳氏，一時不知何稱呼，望笑笑。
袁克定介紹：「是周四姐，票友世身，我請戲，圖的是在一旁給我指點。」
周四姐方方與楊度打招呼：「楊老爺，請坐吧。公子是開玩笑的，他是個行，哪裏我指點。」
楊度坐來。剛才那位青年端來了一杯香茶，楊度接過，說：「久不見公子了，近來忙些什麼？」
「還不是為了老爺子在忙。」袁克定笑著說，「不說這些了。皙子，你今晚樓這個李世民演何？」
楊度說：「我樓的戲沒話說，個文武全才的秦王真的演活了。」
「萬世英主唐太宗，其最為英明的時候就在這一刻。」袁克定指著戲台說，「皙子，你聽。」
戲台。還是太原留守府裏，李世民正在向李淵懇切陳詞：「父帥，不再猶豫了，千秋業就在此一舉。太原城裏三萬健兒在企盼父帥一聲令。孩兒劍已磨，馬已備，誓為父帥前驅，率兵攻打洛陽城！」
李淵端坐在虎皮椅，一手扶著几案，一手撫著膝蓋，雙眉緊鎖，面色嚴峻，正在緊張思索著。整個廣樓鴉雀無聲，所有觀眾被台的表演吸引了。
戲園子裏又響李世民剛勁決斷的聲音：「父帥，楊廣無，弒兄篡位，魚百姓，殘害忠良，怨人怒。十八方豪傑，六十四路煙火，無不是衝著洛陽城裏的皇位來的。皇位別人奪，我們李為什麼不奪？父帥，為蒼生，為李氏族，您就這個決吧！孩兒這裏跪求您了！」
說罷「撲通」一聲跪在李淵面前。
「英雄！李世民真是一個有遠見卓識的英雄！」袁克定情不已叫來。楊度被這一幕深深迷住了。
「皙子，我請你來，是給你一篇文章。」袁克定從身邊拿一本雜誌來遞給楊度。「這是最近東京版的《富士山》，面有一篇文章，你拿回。後午我派車來接你，從德國回來後我們兄弟倆還沒敘一敘。嫂夫人還在等著你陪戲哩，我就不久留你了。茂順，你代我送皙子先生樓。」
說罷身，周四姐站來，含笑與楊度告別，名叫茂順的那個俊秀青年僕人恭恭敬敬將楊度送回座位。
楊莊悄悄問哥哥：「是哪位公子？」
「袁克定。」
「哦！」楊莊回過頭向包廂望了一眼。燈光昏暗，什麼沒清。
完戲回已半夜了，楊度沒有袁克定推薦的文章。二午吃完早點後，他進了書房，翻開了那本《富士山》。這是一本創辦不久的日本刊物，他留學日本時還沒現。拿在手裏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印精，來刊物的背後有強的經濟實力在支撐。他掃了一眼目錄，為政論文章。其中有一篇畫了一個紅圈：訪太原公子袁克定。署名為有賀長雄。有賀長雄是日本著名法學，楊度在東京法政學讀書時，還聽過這位學者的課。他翻那篇文章，見裏面還雜著兩張紙，原來是中文譯本。顯這是袁克定叫人翻譯印刷的，為的是讓不懂日文的中國人讀。楊度不需翻譯，他流利讀著原文。
有賀長雄採訪的方式介紹袁克定，從人品學問文韜武略等方面將克定稱頌了一番。文章最後說，中國現在已是民主憲政國，由袁總統在一手治理，他的嫡長子袁克定是他的左右手。依中國的國情對中國的研究，者寧願坐鎮北京的不是總統是皇帝。袁總統應有勇氣做唐高祖，他的嫡長子袁克定無疑是今的太原公子李世民。
昨夜的《秦王李世民》及與袁克定的巧遇，今又讀這樣一篇文章，楊度的靈受極的震撼。他兩眼久久 凝視著這本日文雜誌，腦海裏思緒澎湃，風急浪湧……
毫無疑問，這篇文章是袁克定借有賀長雄的筆來讚揚己的。所選擇在日本刊物發表，不在中國報紙登，決不因為有賀長雄是日本人的緣故，是袁克定並不讓過的人知他就是今的太原公子，他是有選擇將這篇文章送與人，試探對方的思。楊度又昨夜袁克定的話：「萬世英主唐太宗，其最為英明的時候就在這一刻。」勸父帥造反稱帝，在袁克定來這是李世民最有見識的一著。這樣說來，袁克定是有意步李世民的後塵，父親稱帝，己日後太子身份順利登基。明敘談的話題很有就在這裏，思索思索。
楊度身，在屋子裏背著手慢慢踱步。這兩年來動盪不安的政局究竟說明了一個什麼問題呢？中國究竟宜民憲還是宜君憲呢？這些疑問，近幾個月來反反覆覆在楊度的腦子裏現。他頗為後悔當初沒有堅持年來的定識，被熱鬧一時的民主共的潮流所迷惑，棄君憲主民憲，致招來別人的指責，指責很，歸結來不過「見利忘義」四字已。兩年來，己究竟了什麼利益呢？既未入閣，更無閣揆望，說來說，仍不過一幕僚罷了。當初放棄信仰面對現實，說穿了，其實是為了獲一個高位，後憑著這個高位從容展佈平生學，做一番業來，既為國蒼生謀取福祉，為己掙來生前死後盛名。這其實不錯。一個士人，不憑借「位」「勢」來做，他又靠什麼來實現一匡的抱負呢？共兩年了，國既未一日安寧，己又未獲一席位，是不是應該迷途知返，改邪歸正呢……
正當楊度在槐安胡同裏這般思來的時候，湯山別墅裏，袁克定的緒不安寧。
湯山在昌平縣境內，離北京城有百遙，乃是個有名的溫泉區。因為南京有個湯山溫泉聞名國內，此規模一點，便依其名叫湯山。
湯山有兩處溫泉，即使是三九寒冬，這兩處泉眼裏冒來的水不低於攝氏五十度。泉水中含有種礦物質，對治療濕疹、神經炎、頸椎病、腰椎病、風濕關節炎有奇效，且水量，一年四季日日夜夜湧流不息，附近幾十的百姓們從這兩處溫泉中獲益甚。
溫泉的處後來被皇室知了，他們認為子腳的這塊風水寶不讓尋常百姓佔。明代中葉，此被闢為皇禁苑，供皇室員享受，別人不染指。了康熙晚年，這裏建了一座溫泉行宮，並鑿池蓄水，築的浴池，供皇室員休閒療養。喜功的乾隆將溫泉行宮為擴建，分前宮後宮，還新建澡雪堂、漱瓊室、飛鳳亭、匯澤閣、開襟樓等亭台樓閣。夏魚游荷塘，柳垂碧水，十分清幽。了寒冬季節，處是冰雪，此處卻見青青葉片、零星花，彷彿南國冬景一般。庚子年八國聯軍駐紮在這裏，行宮被野蠻踐踏。後，隨著滿人氣數耗盡，湯山日漸冷落荒蕪。
清朝覆沒，皇禁苑不再是禁區了。這兩年有些遺老新貴便在這裏佔屋，為休養所。袁克定早就中了這塊寶，他花重金建了一座精緻的別墅。他的別墅院落裏除花木山石外，最為別緻的就是一所西洋式的浴池。浴池建在室內，長有十丈，寬為五丈，全進口磨磚砌。南頭將溫泉水引進，北頭將水放，一晚水是流動的，既控制在一個溫度，又乾乾淨淨。
浴池旁邊放著各種款式的皮沙發躺椅，茶几擺著各式洋酒、咖啡綠茶等飲料。袁克定常常帶著他所喜歡的人來這裏沐浴，浴後則躺著飲酒聊。
袁克定有一妻二妾。夫人乃有名的金石學、曾做過湖南巡撫的吳澂的女兒。二妾長漂亮。但袁克定並不太貪女色，另有癖。他患的是斷袖癖。斷袖風歷代有，了晚清官場此風特熾。許官宦人養著面目皎的男童，在寸步不離，外則跟隨一旁。尤其是戲班子那些演技又高長相又的伶童更受垂青，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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