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拍即合 六、夏壽田對亡妾的深情眷戀,使叔姬心裏很不是味道

接皙子的信後,夏壽田日夜兼程從西安回北京。

清王朝被推翻了,翰林院就解散了,夏壽田裏有錢,不太計較飯碗被敲掉。他久慕西京古跡。茂陵秋風,灞橋垂柳,早勾他綿綿思古幽情。夫人岳霜一向喜愛關中形勝,極西行寫生。兩人意趣相投,便張羅著西安。夫人陳氏對丈夫偏愛岳氏,裏一直懷有醋意,恰收中來信。信說母親病重,思女情切,陳氏藉機帶著一對兒女回桂陽老了。岳霜掉了爭寵者,快快樂樂陪著丈夫,一路畫畫一路吟詩來了西安。

儘管關內關外烽火瀰漫,他們卻流連於雁塔碑林間,徜徉於驪山渭水畔,吊先人遺跡,覽山川奇景,過了一年優遊歡樂的日子。誰知樂極生悲,岳霜不幸在西安染病不,夏壽田懷著極的悲痛將愛妾葬在香積寺旁。他則在香積寺裏租了一間禪房,禮佛唸經,在愛妾的香邊整整守了一百。百日滿了,他還不離開西安,遂在陝西督衙門裏做了一名幕僚。平時,繁雜的文案簿書暫時驅散中的憂思,極了的時候,又香積寺墳。夏壽田打算就在西安待算了,秋涼時再夫人兒女從桂陽老接來。就在這時,他收了楊度寄來的急信,他進京,京師有高位等他來就。

夏壽田跨進槐安胡同的時候,正楊度先了湯山別墅。男主人雖不在,但室內的女主人們個個是熟人,夏壽田世侄禮參拜了李氏老太太,便叔姬、黃氏靜竹姊妹一敘話。

談話際,叔姬不時細細打量這位早年靈深處的戀人,裏生許許的感慨來。

從那年歸德鎮初次見面現在已經整整二十年了,當年十七八歲的少女今快四十了。人們說四十歲的女人豆腐渣。強的叔姬雖不這麼認為,但每對鏡梳妝,又不不承認眼角的皺紋越來越了,人越來越顯老了。

叔姬這十年來的歲月是不太幸福的。做了王的媳婦後,的確是拜了一位很卓越的老師,詩文長進很。公公對很疼愛,甚至超過了親生兒女。詩文做再,公公對再,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替代夫妻間的情感。叔姬最的不足處,便是丈夫不令滿意。

代懿一直深愛著叔姬,除開在日本有一段短時期的拈花惹草的不良行為外,結婚十年來,他沒有外。在叔姬面前,總是客客氣氣的。留學回來,他在省裏湘潭縣衙門裏做過。儘管沒有一個正式官銜,有一般的社會位,至於養餬口,那是決沒有問題的。倘若是一個尋常女子,守著這樣一個丈夫,一輩子過了。叔姬不,是一個氣高傲的女才子。盼望己為李清照,希望夫君是趙明誠。理的夫君,應是在外面做著業,回來,跟談古論今,詩文酬唱。若有這等夫君,甘願易安居士那樣為他相思「人比黃花瘦」。但代懿沒有幹業來。常常說丈夫:「你人蔡松坡,一在日本學軍,人現在已是雲南督了,你不害羞。」個代懿奚落滿臉無光。

就說吟詠吧,代懿比乃父差太遠了。從那次代懿承認《學步集》中的詩文部分父親手後,叔姬足足氣了兩個月。後來點撥點撥丈夫,誰知代懿就是不爭氣,再怎麼指點達不的求,徹底灰了。

業沒有,詩文酬唱的樂趣沒有,叔姬對代懿真是失望已極。夫妻間經常為打嘴皮仗。一吵架,就回娘。每一次是代懿賠著笑臉來接回。一進湘綺樓,公公總是哄著,數落兒子的不是。老是重複那兩句話:「代懿不配做你的丈夫,你就在我這塊老臉皮,做我的女弟子吧!」就是衝著公公這兩句話,叔姬才勉勉強強維持著這個庭,沒有散伙。

越是對己婚姻的不滿意,叔姬就越是懷念初戀的情人。眼前坐著的夏郎,應該有四十七八歲年紀了,身體發福了,兩鬢略見霜花。細的叔姬發現,從前那兩隻聰明靈動無優無慮的眼睛似乎不太亮了,眼神裏有一種飽經世態後的熟與穩重,或許是失妾的緣故吧,還明顯帶有幾分憂傷痛楚。

「唉,變了,人生若是永遠年輕該!」叔姬在裏深深嘆息了一聲。

「代懿沒來京?」夏壽田轉過臉來,特意與叔姬聊聊。

「他沒來。」叔姬苦笑著回答。

「年沒有見他了,還嗎?」

「他還不是那個老樣子!」

夏壽田見叔姬說丈夫時提不精神,又見代懿沒一來,知他們夫婦一定是鬧不了,便換了一個話題:「我這些年來你一定做了很詩文,我會在你住一段時期,我聽你談一談。」

古話說「文章憎命達」、「詩窮後工」,叔姬這些年來婚姻生活的不意,反全了的詩文創。有許閨怨訴諸文字,有許閒工夫反覆推敲,將近不惑年的女才子,詩詞歌賦已鍛煉爐火純青的步了。代懿不堪與對談,哥哥忙於政無暇細談,黃氏、亦竹不懂詩,靜竹雖興致很高,但底才學淺了一些,同莊子巴望見惠施似的,叔姬是麼希望有一個高才碩學者與風雨細論文啊!現在來了一位才子,何況這位才子曾經佔有過的整個靈。欣喜說:「夏公子有這個興趣,我會向你請教的。」

「夏公子」!這個久違的稱呼,歷經滄桑的夏壽田今聽來是麼的親切,麼的動情。望著叔姬撲閃撲閃的眼睛臉龐微微透露來的紅暈,二十年前歸德鎮總兵府裏那個聰穎純情的楊姐的形象,一子浮現在他的腦海。一股甜的回憶伴隨著對青春的懷念情頓時湧頭。那是麼的春光,麼的少男少女時代啊!果時光夠倒轉,一切恢復那個已經逝的環境該有!

「哇,聽你談詩,我是最有興趣了。」

何三爺過來招呼吃飯。

飯後,夏壽田被領進西頭一間廂房。房間佈置樸素、淡雅、舒適:銀白色的床單,奶黃色的被面,蛋青色的枕套,平平整整鋪放在一張不寬的木床。靠窗戶邊是一張暗紅色的書桌,面文房四寶一應俱全。一隻長方形瓷瓶裏插著幾朵開未開的茉莉花,給房間內添加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壁牆邊擺著兩矮腳木沙發,沙發端掛了一幅齊白石的《蝦趣圖》。

夏壽田饒有興致站在畫前,細細欣賞來。畫面五六隻的蝦子游在水草邊,生動逼真,形態各異,尤其是蝦子頭那兩根長長的觸鬚,又細又硬又活脫,比真正的蝦鬚十倍。次回湖南時,夏壽田在湘綺樓見過齊白石一面。他真難理解,那樣一個土頭土腦、笨拙儉吝的農木匠怎麼會有此慧巧手!

了齊白石的畫,夏壽田又愛妾的畫來。岳霜畫,有些畫畫不錯,但比這幅《蝦趣圖》來相差太遠了。倘若岳霜還活著,他真白石請北京來,指點指點。岳霜的聰明,一定會獲益良。惜呀,夏壽田這裏,悲戚情又冒了來。

他打開從西安攜來的木箱子,箱子裏存放著十幾幅岳霜的畫,是病中親手挑選來的,給丈夫永久保存,其他的付一炬了。有一張《灞橋柳絮圖》,岳霜認是的意,夏壽田喜歡。他這張畫取來,攤在桌,反覆觀賞。

灞橋是西安城東灞河的一座古橋。漢唐來,灞橋兩岸便栽種著數萬計的垂柳。人們送東中原的客人此為止,後折一柳枝贈別。柳是「留」的諧音,取挽留惜別意。「楊柳含煙灞岸春,年年攀折為行人」,寫的就是這種情景。每陽春季節,無數長滿綠葉的枝條一齊垂向河面,灞橋兩岸打扮一個綠色的世界。微風時,柳絮滿飛揚,猶雪花一般散落在水面田間,散落在遊人的身,形西安一景觀。人們喜歡這裏來踏青春遊。折柳贈別的古風還保存著:朋友遠行,送橋邊,後折一支垂柳相送,互珍重,灑淚別。

年春,夏壽田岳霜就在灞橋邊這個情景。漫飄舞的柳絮中,一對年輕夫妻在灞橋邊分手,妻子折垂柳送給丈夫。夫妻相對無語。岳霜在眼裏,為感動。回中立即鋪紙畫。夏壽田在一旁為研墨。灞橋、垂柳、柳絮,再加這對夫妻,組了一幅既麗又悱惻的畫圖。畫後,人見人誇。誰知岳霜不久就病了,這幅《灞橋柳絮圖》竟為的絕筆。這裏,夏壽田決定這幅畫張掛來,讓它對著己。

他回顧房間,有掛《蝦趣圖》這塊方最為合適,裏輕輕說:「白石仁兄,有請你委屈了,這個方就暫時讓給岳霜幾吧!」邊說邊取《蝦趣圖》,將《灞橋柳絮圖》端端正正掛。

掛畫後,他又取一個木相框來,相框裏嵌著他岳霜的合照。他將相框擺在書桌,己坐在床邊細細端詳。來,覺這個相框還有擺在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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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今日的太原公子與未來的房玄齡一拍即合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