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中山特使 二、梅蘭芳幾句俗家之言,無意間觸及到了佛門天機

楊鈞在槐安胡同住來,給冷清的四合院增加了幾分熱氣,逢四逢五的學詩學畫,又給虎陀禪師單調的參佛生活增添了幾分樂趣。不知不覺間,無我宗的創始人又慢慢由佛門踱回俗世。通過齊白石,楊度結識了許畫界的朋友,像陳師曾、瑞光尚等是極富才的藝術,尤其令他高興的是,他還在白石畫屋結識了梅蘭芳。

梅蘭芳尚不三十歲,卻已在京師戲台紅了十年。他的唱腔,他的演技,他的扮相,令戲迷們醉癡,不知有少姑娘媳婦,寧願不為人妻,甘給他做妾做丫環。前些年,楊度過梅蘭芳的戲不百場,卻沒有見過一次卸裝的梅派師。

十五日這午,楊度照例來白石畫屋學畫。剛坐,齊白石笑著對他說:「等會子有個人來我,他是來跟我學畫的,我介紹你他認識,我你一定樂意認識他的。」

「哪一個?」

「梅蘭芳。」

「梅蘭芳!」楊度意外。「你怎麼會認識他?」

「是齊山介紹的。」齊白石頗為說。

齊山是個戲劇,楊度聽說過。

「個月,齊山對我說,梅蘭芳講過幾次了,來拜你為師學畫畫。我說,梅蘭芳拜我為師,我不敢當。齊山說,梅蘭芳為人最是謙,他是因為太忙,一直抽不空你來。今他我商量件,我們一他吧。我聽人說梅蘭芳生比女人還妖媚,了裝比化裝時還。他拜我為師,為人又謙,先拜訪他。我齊山一了前門外北蘆草園梅公館。梅公館很闊氣,一切裝飾很講究,尤其是庭院裏種了許花木,光是牽牛花就有百種,開著碗口的花。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牽牛花。梅蘭芳見我來了,忙來迎接。梅蘭芳真的生,等你眼見為實。他恭恭敬敬叫我白石師,我讓進他的名叫綴玉軒的書齋。我特為他畫了幾朵牽牛,他很高興,親為我理紙磨墨。收後,他為我清唱了一段《貴妃醉酒》。還說過幾空閒了,白石書屋來行拜師禮。過了四五,他真的由齊山帶著來了。」

楊度為齊白石的意神態所打動。畫牽牛花,唱《貴妃醉酒》,像當時的氛圍一定極了,與己過在湯山與袁克定一謀畫帝制復辟相比,絕對是兩個,兩種情感,兩樣態。

「最令我感動的是梅蘭芳的人品。他不勢利,不媚權貴,重的是藝術,是才華,他是一個真正的藝術。月初,有一個議員過生日,他因為愛我刻的印章,硬請我。我礙不過他的面子,了他。他客廳裏坐的是穿綢緞衣服的闊人,有我一個人穿布袍布鞋。那些闊人不我,不理我,我一人坐在一個角落裏,後悔不該討此沒趣。不梅蘭芳來了。他一見我,便快步走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喊了一聲白石師,又我很熱情聊了幾句話後才跟別的人打招呼。滿廳人被梅蘭芳的這個舉動弄糊塗了,他們為我一定是個很了不的人,紛紛過來跟我沒話找話說。我很感激梅蘭芳,回後畫了一幅雪中送炭圖送給他,還題了四句詩。」

齊白石拉長著嗓門,濃厚的湘潭土話搖頭晃腦念了來:「曾見前朝享太平,布衣蔬食動公卿。今淪落長安市,幸有梅郎識姓名。」

正吟興,胡寶珠過來說:「梅老闆來了!」

齊白石趕忙身,向門口走。楊度本齊白石一迎接,梅蘭芳是一個不滿三十歲的青年,一次在朋友見面便跑門口接,未免有點失身份,遂端坐不。

齊白石很慇勤將梅蘭芳從胡同裏陪著進門了,楊度一,此人果名不虛傳:清秀頗近標緻的五官,方正略顯條形的面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配一身華貴的衣袍,真個是儀表非俗,尤其那兩隻經過特殊訓練的眼睛,麗精亮,顧盼生彩,使人相信,當年的虞姬、楊玉環長的就是一對這樣的眼睛。了裝的梅蘭芳果真比舞台的戲中人更有魅力。

楊度正身打招呼,梅蘭芳卻搶先一步:「皙子先生,今在白石畫屋裏見您,真是榮幸!」

楊度知這一定是齊白石已了介紹,便雙手抱拳說:「梅先生,我過很你演的戲,就是沒有見過裝的你。聽人說,你裝比裝更有風采。今日一見,果此。」

梅蘭芳高興說:「在台是演別人,在台才是我,不是更有風采,是本色。」

底是有學養的名伶,說話來就是不一樣。楊度發內讚:「梅先生年紀輕輕,有這樣的名氣,真正不容易。」

梅蘭芳謙虛說:「這是戲迷朋友們的錯愛,我很感謝他們的捧場。我己其實沒有什麼特殊的耐,說比別人強一點,這主力於我的庭。從祖父我這一代,已是連續三代唱皮黃了。一代代的熏陶,或許比別人略勝一籌。」

這話說既謙遜又在理,楊度點點頭說:「你剛才說的是賦一面,對藝術來說,這是十分重的,但還靠己的努力。聽票友們說,梅先生在勤奮學這方面是過人的。你很忙,又有很的名氣,還來跟白石兄學畫,我這決不是為了消遣,是通過繪畫來進一步培養己的創造藝術鑒賞力,從戲唱更。因為各類藝術,從本質來說是相通的。」

「皙子先生,您真是哲人,這話說極了。」

梅蘭芳說完將己帶來的畫展開,齊白石楊度來。梅蘭芳畫的為蘭草梅花,雖寥寥幾筆,卻生動,畫者的聰明機靈。

齊白石對梅蘭芳說:「畫不錯,我拿畫室再細細。你皙子是名人,一見面就很投緣,你們先聊吧!」

說著帶畫進了畫室。

梅蘭芳說:「皙子先生,前幾年您為國奔波,這兩年又皈依了佛門。不少人說,您參佛參了機。哪有空,我請你我做客,給我傳授點佛門機奧。」

楊度笑:「你佛門機?哇,我後給你講講無我宗。」

梅蘭芳認真說:「我對佛學懂很少,但有興趣。我是個唱戲的,若我不唱戲,專門參佛,我做不,不那樣做。社會還是有人唱戲的,就比需有人做工,有人經商,有人做官一個樣。這些不做了,禮佛,那社會就不為社會了,尚們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有香燭供佛祖了。若佛學為修身養的學問來研究,像佛那樣做破除妄念,靜澄慮,則無論對從何種職業的人來說,淨化其人品,精進其技藝。是何做破除妄念,靜澄慮呢,我卻不知。皙子先生,你是佛學專,您一定探了它的法門,我請

您給我傳授這個機。」

楊度聽後,一時沉默著說不話來。眼前的這個翩翩少年,無疑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中傑。他是個藝人,不是哲學,更不是佛學,這幾句普普通通似站在佛學門檻外的俗言,卻給稱是無我宗創始人的虎陀禪師巨的啟示:藝人唱戲為本職,學佛是為了妄念淨思慮,此戲唱更。對一個政治活動來說,同樣通過學佛來妄念淨思慮,從國辦更呀!為什麼一參佛來,就非遁避世界破一切不呢?唱戲參佛並行不悖,並借參佛來促唱戲,那麼政治參佛應該並行不悖,並借助參佛來促進從政。這兩三年來的行為,是否有點矯枉過正、走火入魔了呢?

「哥,裏來了兩個客人,說是從南邊來的,有找你。」

楊鈞突現在白石畫屋門口,將楊度的思路打斷了。他正這個重的思路理一理,便藉著這個機會暫時中止談話。他楊鈞介紹給梅蘭芳後說:「梅先生,你方纔這番話說很。我研究佛學年,來並未佛門機,倒是你的這幾句話挨了邊。今來了遠客,恕我不陪了,過幾我拜訪你,我們專門來談談這個機。」

梅蘭芳的臉露動人的笑容,說:「皙子先生,您太謙虛了。次我在正陽樓訂一桌酒席,請賢昆仲白石師賞光,那時您一定佛門機傳給我!」

楊度齊白石打聲招呼後,匆匆離開了白石畫屋。一路,南邊來的客人會是誰呢?找我有什麼呢?近來孫中山先生在廣東再次就任總統,莫非是中山先生派人來與我聯繫?這樣的念頭剛一閃過,便馬又己否定了:我現在身負帝制餘孽、佛門居士兩個與革命相差萬的身份,中山先生有不會來找我呀!不是中山先生,又會是誰呢?難南邊最近又了別的?

一、禪意發揮到極致,原本與藝術的最高境界相通目录+书签三、尚擬一揮籌運筆,書生抱負本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