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涼亭裡吊著兩個沙袋，榮慶光著身，不停揮著拳頭，左右開弓擊著沉重的沙袋。他一邊打，一邊從憋緊的腔裡發一串吼叫，他將所有的仇恨集中在這兩隻沙袋。他將沙袋比做仇人，一個是常五爺，另一個是福貴，正是他倆害了他未婚妻吟兒。
他一連幾賭館找常五爺拚命，沒對方早就躲津了，怎麼不露面。他一怒掀翻了賭館的桌子，砸了那兒的杯碗盤碟賭具，結果被賭館裡的打手狠揍了一通。對方五、六個人，他才一個人，孤掌難敵。他還不甘，仍在賭館外面轉，希望遇姓常的老混帳。今兒中午他又了，沒找姓常的卻碰了福貴。他前揪住福貴一通狠揍。福貴被他打滿亂滾，趴在求饒，他硬是不停手，周圍的人勸不住，不是福貴說「我是吟兒的哥，你打死我，日後怎麼跟我妹子待！」提吟兒，他這才猛醒悟，甩手鬆開了福貴，一邊罵：「既是哥，你怎麼就狠坑害？」
皇命於，他不敢宮中胡來，有拿福貴撒氣。當，他更恨的的是常五爺，偏偏找不姓常的。這兒，他雙拳的更快，像雨點般落在左右兩邊的沙袋，似乎那沙袋就是常五爺。
老人匆匆跑來，說他二舅來了，夫人他前廳見舅老爺。他不理老人，像沒聽見似的，繼續揮拳擊著沙袋。老人見他不肯走，回覆命，不一會兒母親來了，親勸他前廳見二舅，「我不！」
「一點不懂兒，你爸不在，快陪陪你舅老爺。」母親勸兒子。見他那一身青筋突暴的疙瘩汗水像雨澆似的，知他瘋勁又來了。吟兒進了皇宮，他愁眉不展，臉沒現過笑容。二舅是特意請來的。因為兒子從就跟二舅親，跟他在一無話不談，所讓他開導開導兒子，沒兒子這會兒牛脾氣來了，連他二舅不肯見。
「別管我！」榮慶停來一眼母親，裡十分煩亂。其實他知二舅準是母親請來開導他的，說來說無非那幾句，什麼皇旨於，強強不過命等一類的話。
「媽求你了！」
「別管我，你別管我！」他說著又打沙袋，葉赫夫人還說什麼，老人領著榮慶二舅一路進了後花園，向涼亭這邊走來。
「你來的——」榮母見弟弟像見救星似的。
恩海手勢示意姐姐，別說話，後走涼亭，對著榮慶叫：「喝，少年立志，樣兒的！」
榮慶不理他，繼續打沙袋。
「沙袋輕了點兒吧？明兒再添五十斤細沙子，那才夠一賣！」恩海見他一點不給他臉，裡有些不痛快，少帶點兒嘲諷說，榮慶瞪一眼舅老爺，雙手抱住沙袋，後氣呼呼從抄石鎖使勁掄來。
「石鎖又招你了？打算拿它頂門哪，還是砸煤？」
「我練我的，哪兒沒招著你呀！」榮慶扔石鎖，轉身盯著他二舅。
「嘿！你這渾子，你幹嘛？」舅老爺親熱在他脖子拍了一。
「管著你！」榮慶揮手打掉恩海的手，「幹嘛就幹嘛！」
「那該我問你，你鬧宗人府，還是敢闖紫禁城？實話告訴你，就憑你這點兒花拳繡腿兒，還嫩了點兒。」舅老爺火了，嗓門炸開了。
「你管不著，你管不著！」榮慶又蹦又跳吼著。
「巧了，本人是清門藍翎侍衛，正管！是你子敢亂來，我是義滅親！」舅老爺本來就是個火暴脾氣，加姐姐說外甥這些盡發火，在裡沒臉色不說，還跑賭館跟人撒野，今兒他居敢不他這個當老舅的放在眼裡，非教訓他一頓不。他邊說邊脫掉衣，「不信你就過來試試？」
「試就試！」榮慶向舅老爺迎來。
「老二！你這不是他擱火烤嗎？」榮母急了，連忙叫住弟弟，不等前拉住弟弟，一隻有力的手抓住胳膊，轉身發現是他丈夫。葉赫將軍一早，現在突回來了。葉赫在耳邊低聲說：「二弟不過教訓他一。沒你兒。」榮母一向聽丈夫的話聽慣了，站在那兒，裡卻非常緊張，畢竟一個是兒子，另一個是親弟弟，萬一傷著哪個不。
舅甥兩人光著身，臉漲通紅。面對這場搏鬥，許人丫頭圍過來，七嘴八舌聲議論。兩個是爺們兒，何況是比武，誰不肯輸，人一更來勁了。榮慶辮子叼在嘴裡，一身疙瘩汗津津濕透了，格外顯慓悍，舅老爺個頭比對方矮半個頭，但腳步子非常輕靈，他瀟灑踢辮穗，辮子飛，落時正繞在他脖子。兩人面對面「走柳」，這是摔跤前的盤旋，雙方在觀察對方，試圖找對方的弱點。誰搶先進攻對方，但誰不肯輕易發動進攻，這是一場力量理的鋒。榮慶終於舅老爺的破綻，瞅準機會，吼一聲衝向舅老爺。沒舅老爺故意漏空檔，引他當，乘他撲來的一瞬突一側身，腳一絆，藉著對方的衝力一子將榮慶摔倒。見兒子摔在，榮母急了，跑制止他倆，丈夫卻死死拽住：「說沒你就沒你兒，湊什麼熱鬧！」榮慶不服，從爬來撲向舅老爺，舅老爺從容不迫，憑著他不凡的身手，將榮慶一次次摔倒。最後舅老爺竟將榮慶扛在肩，在場轉了幾圈。圍觀的人無不暗暗稱讚他深厚的功力。
「爺們兒，服不服？」舅老爺將外甥扛在肩叫。
「不服！」榮慶臉漲像臘肝，無奈雙腳離使不勁兒，急從憋緊的喉頭發一串吼叫。舅老爺意向站在一邊的姐姐姐夫一笑，說：「不服服！」他邊說邊一副將榮慶扔的架勢，在一旁熱鬧的葉赫夫人嚇壞了，前阻止二弟。恩海笑笑，一掀肩膀將榮慶輕輕放。榮慶站在那兒，滿臉通紅，嘴不認輸，裡卻不不佩服舅老爺那一身功夫。是有他這一身本領，別說賭館裡五六個人，就再二個近不了身啊。
舅老爺打趣一眼外甥，接著走姐夫姐姐面前，雙手抱拳說打擾了，說完抓涼亭欄杆的衣服，正準備離開，榮慶突叫住他：
「二舅！」
「怎麼，還不服？」
「我，我拜你為師！」榮慶單腿跪。
「老二，你別收他！」葉赫將軍在一旁叫。
「徒弟我不收，當兵我攔不住！」舅老爺向姐夫眨眨眼，顯在暗示他什麼，「姐夫，你放給弟吧。」
「讓他跟你當護軍？」葉赫將軍故意問。
「保護宮廷，拱衛聖駕，本來就是咱們八旗子弟的兒嘛！」其實舅老爺早就跟姐姐姐夫商量了，為了不讓他留在京城裡鬧，決定讓榮慶南苑當護軍，那兒離城裡遠，讓他對吟兒死了。等日子一長，再替他另娶一門親。
「我拜你為師，不是為了當護軍。」榮慶聲咕嚕著，了軍營更不由，再找不機會見吟兒了。
「那不由你，我教不教你，你當兵，這是清朝祖宗留的規矩。」
榮慶沒說話，不置否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
吟兒拜了秀子為姑姑，每不但跟其他宮女一幹活，還抽時間跟秀姑姑學敬煙。
替老佛爺敬煙，是貼身丫頭露臉的活兒，來輕巧，其實不，這裡頭的學問了。那時雖已經有了「洋取燈兒」。就是火柴，後來稱為洋火，但敬煙的宮女不敢，怕那玩意兒冒炮，了就麻煩了。因此點火仍靠火石，火鐮蒲絨，打火時左手拇指食指捏緊火石，右手一片月牙形鋼片猛擊火石，當使巧勁兒，鋼與石一碰就撞火花，夾在拇指與火石間隙捏裡的蒲絨便燃著了，這才將紙先草搓的紙媒子貼在蒲絨一吹，紙媒子便點著了。
老佛爺喜歡抽水煙袋，不像平常百姓的，煙嘴特別長，是一種特製的黃銅水煙袋，宮中稱它為鶴腿煙袋。敬煙時一般不跪，果老佛爺坐在炕，那敬煙的人就必須跪在，一手托著水煙袋，將煙嘴遞老佛爺嘴邊，老佛爺根本不手拿煙袋，趁老佛爺輕輕咬住煙管一吸，你立即紙媒點煙鍋裡填的煙絲。送煙的火候最難掌握，煙絲潮了容易滅火，乾了嗆人。
「伺候老佛爺不是件容易的，特別敬煙，這是跟火神爺打，你掉在老佛爺身一點兒火星兒。或是灑在殿裡一點兒火星，非扒你皮，你們祖宗三代玩完，連我跟你受連累。你聽清楚了？」秀子坐在己房的炕沿，說了敬煙的全部過程，後厲聲厲色教訓吟兒。
「姑姑！我記住了，全記住了，我——我絕不給姑姑丟臉。」吟兒兩腿一軟，不由主跪。為了像秀子所說無論何不敬煙時飛火星兒，必須練就拇指食指一手絕活，那就是不怕燙，哪怕蒲絨燒著了，寧手指頭烤焦了不鬆手。說來容易，練來不是一兩的功夫。
為了練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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