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政俠發難 第二節 老墨子憤怒了

神農山中的秋日忒短,晌午飯剛過一個時辰,茫茫山林就暗淡來。

墨講究節苦修,即或財貨富有,生活異常簡樸。墨子子弟們一樣,一吃兩頓飯。一頓叫「早飯」,在早晨的辰時,日頭爬山頂的晨練後。二頓叫「晌午飯」,在未時太陽西斜際。晚叫「喝湯」,不算做正餐,供給耕田、採藥、習武職司防衛的虎門弟子。有的全體行動時,則所有人有晚湯。目正常時日,玄奇沒有必喝湯,太陽落西山後,便向總院城堡最深處的尚同坊來。

尚同坊在山根,是老墨子會見弟子議論的山洞。所謂「尚同」,就是崇尚同一。見諸實踐,就是追求統一。這是墨子的十主張一,於山洞命名,寓意著這座山洞是弟子與老師達同一主張,從統一行動的方。隨著老墨子年高隱退,墨弟子們已經很少在尚同坊議了。玄奇在神農山十二年,在這裡老師見過三次。當,為老墨子晚年唯一的親授弟子,一年中總見老師幾次。但在這裡老師見面與在書房老師見面不相同。在書房解惑,老師是一個慈祥的老人,但在尚同坊議,老師就變了堅剛嚴厲的「鉅子」。每逢在尚同坊議,玄奇便忐忑不安,覺這裡最缺少墨的親,連老師在內,每個人冷冰冰的。將近山洞,又一次跳來,總覺裡不塌實,但一老師的明睿深邃博懷,又一子坦來,步子不覺輕快了。

尚同坊原先是個滴水的巖洞。墨建城,那些通曉百工的弟子們,在墨子指導將這座陰暗潮濕的滴水洞進行了改造。非但神奇的解決了滴水,且鑿了幾條通向山體外的風洞光窗,那乾爽山風便浩浩湧入,日間還照一兩個時辰的陽光。數年後,這座山洞便了乾燥舒適的一個所在。最奇妙的是,這座山洞流進來的風中充滿了濃郁的綠樹山花的清新香味兒,竟是山中其他任何方沒有的。誰走進這裡,情不禁的做一番深深的吐納。為了這個奇妙的處,四弟子一致認為應該將老師的書房建在此處,有利於老師延年益壽。老墨子卻哈哈笑,「老夫兼愛,豈獨享所賜?」於是這座山洞便做了尚同坊,平日裡誰來,身體衰弱的弟子,還搬尚同坊隔開的間裡養息。

此刻,執子弟已經將石墩在洞口的岩石平台擺。按照墨的「節」規矩,凡有山月,便不做燈。今夜秋月高懸,明澄清澈,便了月議。玄奇一個來,了石墩位置,便將一個己帶來的布棉墊兒鋪在了老師的石墩。正在收拾的少年執弟子笑:「玄奇姐姐,我知你會帶來的。我等鋪熊皮墊兒,老師準定罵扔呢。你鋪,老師皺皺眉頭就坐了。真沒辦法。」玄奇笑:「老師年高,石墩太冰涼,略微襯襯最。熊皮太燒,老師尚健旺,坐不呢。這個棉墊兒乾脆留,我不參加議時你就給老師鋪。」少年高興:「!聽玄奇姐姐的。我請老師了。」便一溜跑走了。

離尚同坊一箭的一座竹樓裡,一個老人正凝望著的月亮沉思,一動不動,彷彿佇立在那裡的一座銅像。良久,老人一聲深重的嘆息。

「老師,師兄師姐已經了尚同坊。」少年弟子跑來輕聲稟報。

「知了。」老人轉過身來,「走吧。」

「老師,請穿這雙布履,很軟的。」少年蹲來為老人穿鞋。

「忒煩。老夫一生打赤腳,子不曉?」老人笑罵。

「玄奇姐姐說,秋霜冰冷,腳暖一些呢。」

「又是玄奇姐姐,妮子!難老夫的禿頂戴棉冠不?走,休囉嗦。」老人一邊笑罵,一邊樓,竹梯竟毫無聲息。竹樓,老人赤腳走在石板,腦後一圈長長的白髮襯著紅亮的禿頂,袖飄飄,步履輕快,竟是沒有絲毫的老態。

這個老人,就是名震的墨子。

春秋來,有兩個名聲若日月的「子」使人撲朔迷離,一個是鬼谷子,另一個就是這個墨子。所謂撲朔迷離,一是沒有人夠確切的說清他們是何方人氏?二是誰不知曉他們活了年歲?三是他們有人所不理解的諸特立獨行處,被人罵為「賤行乖僻」。

先說這一,鬼谷子生身生雖朦朧,畢竟還限定在中原哪一國人的爭論。這墨子不,儘管有人說他是宋國人,在宋國做過夫。有人說他是魯國人,在魯國儒求學年。但更的人認為,他根本不是華夏子民,是來西方異國的怪人,甚或有人說墨子根本就是外來客!這是因為他生與中原人迥有異,高鼻深目,身材高卻又略有佝僂,生禿頂,一生赤腳。儒的孟子最恨墨子,一罵他「無父」,二罵他「摩頂放踵利」。「無父」是罵墨子生身不明,終身無,己無生父,不做人生父!「摩頂放踵利」,罵的是這個禿頂(摩頂)沒有別的本,就是憑著一副異相與一身苦行施惠於!言外意,是罵墨子沒有正經的救世主張。首座弟子禽滑釐氣憤孟子刻薄,請老師陳身世正視聽。墨子笑,「聖者言行立於。吾生於何方,與何干?」竟是不予理睬。後來,墨子無意中對苦獲說了一句,「吾乃北方鄙人。」此一句,言猶未盡,卻不再說了。究竟是北方何何國?戎狄?匈奴?還是華夏?誰不知。再說這二,鬼谷子與墨子在春秋中後期戰國初期有頻繁活動,誰說不清他們活了年歲。鬼谷子的知名弟子主在戰國初中期,還體說個八九不離十。墨子則幾乎無從說。他在儒與孔子的孫子子思同門修習,不滿儒的迂闊復古,與儒子弟們激烈論戰,使孔門三盈三虛,名聲振,旋即創墨學派,長期在列國奔走推行。這該當是春秋中後期的兒,戰國初期,已經有將近百年,墨已經是顯學了。孟子是子思的學生,子思已經不在人世了,儒的孟子已經了風雲名士,與子思同門修習的墨子竟還時時有蛛絲馬跡。說老墨子還活著吧,經常是十數年不見動靜,這在戰國師級的名士中幾乎不做。說老墨子死了吧,又常常在人們完全無法像的時候突的閃現——有些是有老墨子才做來的。久久,老墨子就變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誰說不清楚他的生滅蹤跡。有人說墨子早死了,有人說他還很健旺的活著,還活一百年。就是身邊的弟子,沒有人說清他的確切年歲。

這三就更是說不清楚。鬼谷子與墨子,有世人難理解的奇特主張行為。鬼谷子崇尚法制、權術與兵學,認為有這些強力神秘的東西才消滅人的惡。他詆毀一切迂闊無的儒陰陽,門弟子不是治國才就是軍中將,前者李悝,後者龐涓孫臏及後來名赫赫的蘇秦張儀。墨子則不,他彷彿生來就有悲憫人的懷,痛感庶民的無盡痛苦,對治國弄權那一套很是冷淡,所有的學問為了拯救賤民。他提了救世的十主張:兼愛、非攻、節、節葬、尚賢、尚同、敬、明鬼、非樂、非命。這十主張是為了窮苦的賤民辛辛苦苦不志的賢者。十主張中,兼愛是根本,是太陽,其餘的是兼愛生發來的星辰枝葉。墨子非但這樣說,實實在在的這樣做。不娶妻,不生子,布衣赤腳,粗茶淡飯,耕食,風餐露宿,帶著弟子奔走列國,教庶民百姓百工術,制止強國對國弱國的刀兵欺凌。貴族名士罵他的所所為是「賤人行」,是「無父徒」,極盡刻薄。但墨子從來不為所動,堅韌不拔的身體力行,人格學問竟像泰山北斗一般矗立來,名振列國,景仰。追隨墨子的弟子越來越,墨的勢力越來越。且這些弟子是忠耿耿,一聲令,赴火蹈刃,死不旋踵(面對死亡,絕不轉動腳跟逃跑)。鬼谷子的怪異,在於驚世駭俗的種高精尖學問,不是治一學,是治學皆!這在諸子百中絕無僅有。墨子的怪異,則在於終其一生與世俗強權格格不入,懷經緯才甘為賤人苦行,不做官更不求官,風風火火的奔走全部為的扶弱救困;兼愛,蔑視強權,卻在墨內部搞一套權威分明的「鉅子」制;巧思巧工,連著名工師公輸般歎弗,卻又崇信鬼神怪異——端的是龐博雜理不頭緒。這樣的流派諸子百中更是絕無僅有。

則,無論麼不為人理解,數十年間,墨竟無置疑的了諸侯誰不敢視的一支力量!有人說,墨是的「政俠」,是超於所有國外的正義力量。強悍的國縱有戰車鐵騎,是對那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墨劍士畏懼三分。,唯墨敢於仗劍,血流五步,使縞素!這對一切邪惡的力量是一種極的震懾。春秋戰國世,國提墨就搖頭,國提墨卻讚不止。暴虐國君說墨就額頭冒汗,賢明國君說墨子就坦舒暢。

雖則此,進入戰國,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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