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蒹葭蒼蒼 第四節 風兮雅兮 我心何堪

櫟陽後宮沉浸在一片喜慶中,公主瑩玉的婚禮正在忙碌的準備著。

秦孝公聽侯嬴回報的消息後,長吁一聲,頓感欣慰輕鬆。己一直沒有婚,母就一直不高興。若瑩玉的婚再沒有著落,母該憂思疾了。今瑩玉的婚嫁結局竟是難的理,母贊同,瑩玉己更是一嚮往,他是贊同。

秦孝公更。秦國變法正在最害的半坡爬,衛鞅已經隱隱為朝臣中的一個孤島,連秦孝公己感了世族元老的疏遠冷漠。從嬴虔遭受劓刑,公孫賈被黥刑放逐,太子被貶黜庶民離開櫟陽,秦國的朝局便頓時嚴峻來了。嬴虔的封閉門戶,宣告了秦國世族臣全部退了變法勢力。原先的故舊權臣幾乎全在變法中受了打擊或損害,國人庶民中的老秦舊部族在變法中經受了很的利益損害——顯赫位降低、世襲特權被剝奪、附屬隸農脫籍為由民、武裝被取締,了與庶民族同等的尋常部族。當此時,果變法本身現混亂、意外或那怕是某些方面的失敗,會引這些勢力的合流反對,秦國必現混亂動盪乃至政變,秦孝公衛鞅會一葬身在復辟勢力的憤怒復仇中!那時候,變法在秦國將像風一樣吹過。

避免這樣的結局,就確保變法順利進展,確保衛鞅他的變法班底穩泰山。做這一點,秦孝公與衛鞅的君臣合力是根本。嬴虔沒的時候,秦孝公——衛鞅——嬴虔,是支撐變法的三足鼎架,等閒勢力難撼動。今,一足折損,唯餘兩足支撐。若兩足間稍生嫌隙,局就有傾覆的。當今,向世人宣示結盟的最有力手段就是君臣聯姻。受劓刑後的嬴虔所反對,恰恰說明了這件正是局勢的癥結。秦孝公其所親找侯嬴斡旋,就是因為他清醒意識了,秦國局勢的害在於君主與變法臣的堅實結盟。他深知衛鞅長於國政短於人,衛鞅關注的是民情國力,對權力場本身的利害衝突,遠不對國衝突的敏銳與智慧。衛鞅覺認識這一點,幾乎是不的。則衛鞅畢竟是賦過人的才,名士的尊又極為強烈,若由秦孝公親對衛鞅說明,必會給衛鞅一種難回絕的壓力。採取傳統的媒妁言,給衛鞅迴旋的餘,這是孝公反覆思慮的最佳辦法。

所幸的是,衛鞅最終贊同了,衛鞅一次是回絕了嬴虔的。這說明,衛鞅洞悉了朝局的微妙危機,決意最傳統但是最徹底的方式,顯示君臣同盟的力量。則既有一次回絕,就意味著衛鞅必有難言的苦衷。秦孝公太、瑩玉細緻商議,一則張旗鼓的準備婚典,讓這個消息傳遍朝野;二則不催促衛鞅,給他一段充分的善後時間。

在衛鞅公主即將婚的消息迅速傳開時,秦孝公最充分的利了這個時機,一舉升任衛鞅為良造,兼行丞相與將軍職權,將嬴虔遺留的部分軍權分散在孟西白三族將領的軍權全部轉移衛鞅手中!

良造是秦國傳統爵位的十六級,是最高爵位中囊括軍政實權的實際爵位,其的四級爵位基本是虛銜。在戰國秦的歷史,有衛鞅後來的白做了赫赫良造。戰國後期軍政分權,良造爵位便為榮譽虛銜,至最終消失。衛鞅升任良造的消息傳開,震驚秦國朝野,世族臣們瞠目結舌卻無話說。根據秦國傳統,與公室聯姻的臣便是公室貴族員,是高爵重臣,即或功勳平平,晉陞高爵,何況衛鞅兩次變法的赫赫功勞,誰提反駁?則,貴族們還是對衛鞅的一舉躍升六級(左庶長乃十級爵位)、總攬軍國政感震驚。對這樣一個驟集公室貴族身份軍國權力與一身的衛鞅,誰還輕易撼動他呢?

秦孝公此舉,幾乎是將整個國權力給了衛鞅,一舉廓清了瀰漫朝野的等待衛鞅失勢的復辟陰霾!庶民們奔走相告,不再擔變法再變回。陰沉沉的世族們則洩氣,開始慢慢的向衛鞅的變法勢力靠攏了。

當這兩個消息震盪秦國朝野時,蝸居書房的甘龍一動不動,就像一條陰鷙的老狐。

孤獨無形的密謀,一舉將嬴虔太子從變法勢力中分離來,且給衛鞅樹了一個異常頑強的敵人!這是甘龍的陰謀傑。是,他還沒有暗高興幾,局勢就發生了更的變化,秦公與衛鞅聯姻,衛鞅升任良造並總攬軍政權!從內講,甘龍對衛鞅這種知做不知做人的才士並不感畏懼,這樣的人倒台很容易。但是,甘龍對秦公的權術謀略卻感莫名其妙的畏懼,這個與衛鞅同樣年輕的國君,簡直生的權謀奇才!他那不露痕跡的權謀動,每次擊了朝局的害,似乎誰沒覺針對己,卻結結實實的震懾著每一個或明或暗的對手。他沒有尋常國君惜權命的弱點,敢於將最權力給他所信任的重臣,他不關注細緻具體的政務,在關鍵時刻扭轉危局。秦公生就是一個罕見的明君,衛鞅生就是一個罕見的強臣,今這倆人緊緊攜手結為一體,甘龍難注定無聲無息的老死不?

「父親,杜摯前來探病。我說父親身體不適,他堅執求見。」兒子甘輕聲稟報。

「讓他進來吧。否則,那頭強驢會坐三三夜的。」

杜摯黑著臉走了進來,深深一躬,「老太師,杜摯辭官還雍城老,敢請賜教。」

甘龍絲毫沒有驚訝,嘆息一聲,「惜呀,秦國從此永遠沒有杜摯這個人了。」

「隱居故鄉,強在櫟陽窩囊。」

「蠢,蠢,一葉障目啊。」

「老太師,此話怎講?」

甘龍蒼老嘶啞的聲音一字一板,「秦國正在連根折騰,舉國無淨土,豈有隱居?庶人身還鄉,即刻編入連坐保甲,躬耕參戰,躲無躲,藏無藏。新法不二,拒絕農戰者皆為疲民,一個村正就將你置於死。你杜摯身為貴胄,縱忍與賤民為伍,保定己不犯法或不受別人連坐?屆時,卻來何人救你?」

杜摯一頭冷汗,「哪,逃亡山東何?」

「逃?老秦人逃,株連九族,你舉族逃走麼?」

杜摯沉默有頃,忿忿:「難讓衛鞅悶死不?」

甘龍一陣沉默,最後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倚身書案招手,「你呀,過來。」

待杜摯靠近,甘龍悠悠:「秦國勢,已難扭轉,嬴鞅一體,其志難奪。我等惟有靜觀其變了。許,會給我等一個機會。記住了,不違法,此人就不會動我們!他是強法明理,唯法是從的那種人。颶風摧木,伏草惟存。慎慎啊。」

「老太師是說,利此人弱點,長期蟄居偃伏?」

老甘龍閉著眼睛點點頭。

「這,有握麼?」

老甘龍冷冷一笑,輕蔑的拉長聲調,「回生吧,那個越王勾踐是何做的?——但有命在,焉有不變的世?」

煥一新的良造府矗立在國府西側,一片喜慶氣象。

門前街被闢了一方車馬場,拴馬的石柱均繫著紅布,停車場則是罕見的清一色青磚鋪。門前右側樹立著一方高的藍田玉碑,四個字赫在目——權兼將相!左側同樣的玉碑書——功蓋管吳!正中牌坊是四個青銅字——良造府。牌坊與後面的門結了碩的紅色布花。進門,迎面的白玉影壁凸現著黑玉雕的法獸獬猘,影壁背面,一個黑玉鑲嵌的斗的「法」字。庭院內的政廳刷煥一新,門額字換了「良造政堂」。原先為衛鞅居的跨院,已經擴一個幾乎與正院同樣的園林庭院,池山石青松石亭,顯幽靜寬敞。北面正房門額書「書劍立身」,兩側廊柱的頂端各有一個銅字「祥」「瑞」,柱身繡著金色鳳凰的紅綾包裹。從周文王時期有「鳳鳴岐山」的故流傳,秦人便像周人一樣,將鳳凰為吉祥的神鳥,為對女子幸福的最高祝願。正廳的東側的居室,現是華貴喜慶的洞房,門額鑲嵌著「風雅頌」三個銅字。衛鞅的書房還是在正廳西側,除了門面刷新,惟獨這裡沒有任何變化。

對良造府的修葺改造,是秦孝公委派黑伯監督的。他給黑伯說了八個字,「彰顯權力,浸漬祥瑞」。他知,衛鞅從來不重視表面文章,更不會將己的府邸弄冠冕堂皇。但這是需,國人民眾認這些,世族元老認這些,他就是使衛鞅的良造府邸聲威赫赫,震懾那些潛藏的野與陰謀。除了庭院稍有擴外,這座府邸沒有任何名貴奢侈的排場,它的赫赫威勢主在於昭彰權力與尊貴的那些碑字。則,恰恰這些東西是尋常臣所無法擅銘刻的,那是國君賦予臣的權力象徵位框定。有了諸「權兼將相,功蓋管吳」這樣的銘刻定論,國人不肅敬?朝臣同僚不刮目相?

除此外,秦孝公更的動,是賜給良造衛鞅六尺車蓋的青銅軺車一輛、鐵甲騎士二百為巡護衛儀仗,連同原來的穆公鎮秦劍,這一切強烈的向朝野昭告:衛鞅的權力是不動搖的,秦國的變法是不會動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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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