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 第五節 太子嬴駟乍現鋒芒

嬴駟有些驚訝,商鞅從未來過太子府,今日登門有何?

他立即吩咐總管恭敬接待,便匆匆來梳洗。片刻後,來正廳,嬴駟帶著歉意拱手做禮,「嬴駟怠惰,望商君見諒。」商鞅離座拱手:「偶有誤時,是尋常。」嬴駟請商鞅入座,己坐在對面,畢恭畢敬:「嬴駟正商君府拜望求教,不意商君親前來,慚愧至。」商鞅沒有寒暄,徑直:「鞅今日前來,有相商。」

「嬴駟謹聽教誨。」話一口,嬴駟就有些懊悔,生氣己不由主。從少年時候,嬴駟就有些怕這個冷峻凌厲不苟言笑的權臣。他覺這個人生硬不近人情,幾乎不任何人往,除了國還是國,除了變法還是變法,在秦國猶鶴立雞群一般。就連那身永遠不變的白衣,在一片粗黑的秦國殿堂顯那樣扎眼。這個人身有一股無形的威懾力,誰敬遠。嬴駟少時見了他就怦怦跳。犯法「放逐」的磨練,雖使嬴駟對商鞅有了真正理智的評價,對他的雄才略與扭轉乾坤的功業欽佩五體投,但內深處那份忌憚卻始終不消除。他在商鞅面前坦一些一些,但總是不由主的拘謹,不由主的恭敬,比在公父面前還窩囊,連己覺有些彆扭,真讓人懊惱。

商鞅卻渾沒有察覺,侃侃:「君病情已經傳遍,中原六戰國洛陽周室,陸續派特使前來探視君病情,目住在國賓驛館。太子為,七國特使來意何在?是真的關君病體麼?」

「嬴駟為,他們名為探病,實為探國。」

「太子所言極是。」商鞅露欣微笑,「探國本意,卻在何處?」

嬴駟沉吟片刻,竟是謙恭笑:「敢請商君拆解。」

「春秋來,國強一代者屢見不鮮,國強兩代者屈指數,國強三代者聞所未聞。此所謂,君子澤,三世斬。戰國來,魏國歷文侯、武侯兩代變法,方一強國。今,三代魏王卻日見衰落。這是變法強國三代弱的明證。殷鑒不遠,在夏後世。今我秦國歷經變法二十餘年,已隱隱為一強國。中原戰國豈甘?他們盼望的,秦國新法在君後改弦更張,盼望秦國的強變彗星,一閃逝。這改弦更張的希望何在?在太子,在儲君。是,七國特使本意,不在探秦公病情,在探秦國變數。確切言,探清太子。」商鞅他一貫的風格,說明晰透徹。

嬴駟由衷欽佩商君的深徹洞察與犀利言辭,己覺不說清的東西,商君竟是三言兩語便刀劈斧剁般料理開來,此才華智慧確實曠古罕見!嬴駟頻頻點頭,「商君是說,他們嬴駟否將新法堅持?嬴駟是否有治國力?」

「正是此。」

「商君為,此當何處置?」

「君病體虛弱,不宜接見特使。臣見,當由太子面,接見七國特使,臣陪同。太子須藉機申明堅持新法國策決。否則,君萬一不測,六國極聯合攻秦。」

「商君勿憂,嬴駟做。」

咸陽的國賓驛館坐落在宮城外最寬闊的一條街。這條街沒有民居,沒有商市,乾淨整潔,極有氣魄。當初商鞅營造咸陽時,就對秦孝公提「不拘周禮,營造城,慮及後世,獨步」的建主張,將咸陽城建宏嚴謹,遠遠超過了周室的王城洛陽。

戰國初期,雖《周禮》早已經崩潰,但在城堡建造方面依沿襲著《周禮》的基本定制。這種沿襲,雖已經不再具有必須遵從的「王法」意義,僅僅為一種建築傳統被沿,但極的束縛著人們對會建造的創新。《周禮》中有一篇《考工記》,就是專門規定各級會的建造規模及規劃方式的。其中的《匠人營國》一節,詳盡規定了子城(王城)與諸侯的城及卿夫「采邑」(城堡)的建造規制:

匠人營國,方九,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後市。內有九室,九嬪居。外有九室,九卿朝焉。九分其國,為九分,九卿治。王宮門阿制五雉,宮隅制七雉,城隅制九雉。經塗九軌,環塗七軌,野塗五軌。門阿制,為城制。宮隅制,為諸侯城制。環塗為諸侯經塗,野塗為經塗。

這種城建造(營國)的「王法」,對城規模(方九)、街數目(九經九緯)、寬窄(王城街並行九車,環城路並行七車,野外路並行五車)、宮城高度(宮門屋脊高五丈,宮殿屋脊高七丈,城牆高九丈)、等級規制(諸侯城與子宮城同,諸侯城的幹與王城的環城路同,卿夫的城堡街與野外路同)等做了嚴格限制,不越雷池半步,否則就是「僭越」罪。

春秋末期,諸侯對這種「王法」已經不屑一顧。齊國丞相管仲公主張,會功應為「定民居,民」;會等級當佔、人口少來劃分,萬戶城即稱為「國」,千戶城即為「」。這就是所謂的「萬室國」與「千室」。管仲還對建立國提了違「王法」的勢主張——「凡立國,非於山,必於廣川。高毋近旱,水足。毋近水,溝防省。」儘管這在觀念已經破了周禮「王法」,但在實際中卻沒有一個諸侯國實施,包括齊國的臨淄。

為新建城,咸陽充分體現了不拘「王法」的創新實踐。

就理形勢言,咸陽是廣川在前,山在後,水足,溝防省,旱澇無憂。就規模言,咸陽則超了子「方九」的規模,更不說諸侯城的三五城堡。咸陽城牆邊長十有餘,達了方四十的宏偉規模。僅咸陽城南的白玉渭橋,就寬六丈餘,長三百八十步,並行九車。

咸陽城最特的,還是城內佈局的創新。創新的根本點是「民」,不再是「宣王德」。咸陽城內劃分了宮廷區、官署區、商市區、倉廩區、匠做區、國宅區、編戶區、宗廟區等八個區域,將城內官民的居住部署井井有條。更重的是,商鞅對城治理極為嚴格,「棄灰於者,刑」。正因為此,城中街寬闊,松柏常青,整肅潔淨。車、馬、人行截分開,井有序。中原商賈與各國使節,一入咸陽便感一種嚴整肅穆又生機勃勃的強國氣象,不由便肅敬。

這國賓驛館,便建在國宅區內。所謂國宅區,便是官員有爵貴族的府邸區域。這裡街寬闊,幽靜整潔,車馬長流,既不冷清不喧鬧,是咸陽城內的風華中樞。對於使者們,住在這裡,與官員往是方便。對於秦國官府來說,既便於對重使臣保護,更便於對懷叵測的使者進行監視。各其所,皆歡喜。

秦孝公病勢沉重的消息傳中原,六戰國便紛紛派使臣「撫慰探視」。魏國齊國楚國的使臣還帶來了本國名醫名貴藥材。這些使臣部分在咸陽已經住了兩三個月,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他們每隔兩三便派飛騎回國報告,對秦孝公的病情伏體很是清楚。這次秦孝公再次病倒,六戰國洛陽周室立即派重臣做特使,專程趕來咸陽。這一次,特使們已經不再議論猜測秦公的病情了,相逢一笑,便匆匆的奔忙。回驛館,便三三兩兩的秘密換傳聞,氣氛是神秘。

前幾,七國特使已經分別書,請求晉見太子與商君,「遞王書,釋疑惑」。但卻始終不見回音。特使們紛紛議論猜測,認為這是個微妙跡象——一向不拖泥帶水的商君府竟無暇顧及各國特使了,見秦國宮廷的爭奪已經何其緊迫!

這,特使們沒有驛館,竟不約同的聚驛館廳飲茶議論,一片輕鬆笑談。

「太子、商君車駕——!」驛館門庭傳來響亮的報號聲。

特使們你我我你,一片驚愕沉默。楚國特使江乙頗有頭腦,悠一笑,「啦,迎接太子、商君啦。」特使們醒悟過來,紛紛整衣立,在門廳站一排,拱手相迎,「參見太子!參見商君!」

商鞅拱手做禮,微微笑:「有勞迎候,請諸位特使廳中就座。」

進廳重新列座。太子嬴駟居中,商鞅左側相陪。七國特使則按照國次序坐定,左手(東側)為齊、楚、魏三使,右手(西側)為趙、燕、韓三使。周室王使是個空頭名義,本該列為末座,念及「子」名份,各國在禮儀往中素來照顧,便坐在了與太子遙遙相對的南面,算是有了個特使首席的名義。待特使們坐定,九名捧盤侍女便魚貫入,每張長案便有了一鼎一爵,鼎中熱氣騰騰,爵中米酒溢香。特使們卻彷彿沒有見,目光盡凝聚在太子嬴駟的身。

迎著特使們炯炯審視的目光,嬴駟坦笑:「諸位特使風塵僕僕,前來探視公父病情。秦國向貴國國君、諸位使臣深表謝意。公父病體尚未康復,不便召見諸位使臣。今日由本太子與商君宴諸公,望諸公痛飲暢言,嬴駟與商君竭誠

(本章未完)

第四節 嬴虔甘龍的詭秘暴亡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