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雲再起 第三節 燕山腳下的古老城堡

一過易水,便是燕國界。蘇秦聽的一個消息便是:老國君病倒,薊城戒嚴了!

這個消息使蘇秦生了幾分莫名其妙的不安。燕文公在位已經二十九年,是中原戰國中「明智」著稱的老君主。蘇秦離趙赴燕,就是從這個明智的老國君身打開目的僵局,若燕文公突病逝,一個國喪至少耽延數月,再加新君往往忙於理順朝局,一年內不見新君很難說。

但蘇秦絲毫沒有改變目標的念頭,反倒是快馬加鞭,力圖早一趕薊城。

北燕國,蘇秦還有一個朦朧的夢,就是見那個至今還在他目中保持著幾分神秘的子女官。蘇秦原本的打算是:說燕功,就正式請求拜見國,片時談,他就了卻夙願了。當,若說燕不,這個夢就有永遠的埋在底了。聽燕文公病倒的消息後,蘇秦陡覺,無論何應該見!老國君病危,正是年青麗的國即將失勢的尷尬時期,官場宮廷最是冷酷,一旦失勢便有發生各種的危險。此時正是獨木臨風際,蘇秦既知曉,當義無反顧的助一臂力。

晝夜兼程,古老的城堡終於遙遙在望了。時當盛夏日暮,雄偉的燕山橫亙在蔚藍的際間,山麓的城堡竟顯那樣渺。就在軺車向著山麓城堡疾馳的剎那間,蘇秦突感了一陣涼爽!燠熱的空氣河流頓時消失,彷彿從蒸籠跳了清涼的山溪,習習山風徐徐拂面,竟是涼爽宜人,當真與中原盛夏不同日語。

古老的城堡果真是戒備森嚴,城外五六便有馬隊巡視,喝令一切車輛走馬緩行,在城門外驗身後方入城。蘇秦達護城河前時,正逢閉關號角吹響。按照尋常規矩,閉關號角半個時辰內吹過三遍,便懸吊橋關閉城門,未入城者便等次日清晨開關。蘇秦已經驗身,便匆匆走馬,向吊橋來。

「膽!找死你!」一聲呵斥,便見一個軍吏猛衝過來挽住馬韁,竟硬生生將軺車拉倒退幾步。再面前,吊橋正在軋軋啟動,湍急的捲浪河水就在面前翻滾!

蘇秦一時懵懂,及至清醒過來,氣咻咻喊:「一遍晚號就關城,豈有此理?」

「咳!脾氣比我還?」軍吏不禁噗哧笑了:「你這先生從掉來的?戒嚴半月了,早關晚開,不知嗎你?沒淹死算你命了,還喊?」

蘇秦粗重的嘆息了一聲:「哪,今晚不進城了?」

「今晚?」軍吏又氣又笑:「你就著月亮做夢吧。」

蘇秦頓時沮喪,坐石墩癡癡的盯著護城河湍急的流水發呆。眼月亮爬了山頭,蘇秦依癡癡的坐著,己不順,不禁一陣長長的嘆息。

「哎?我巡察幾圈了,你還在這兒守啊?」那個軍吏提著馬鞭走了過來,一番端詳,低聲笑:「說說你入城原由,我不個法兒?」

蘇秦精神一振,連忙拱手一禮:「我乃洛陽士子蘇秦,為燕公帶來重消息。哥若肯幫襯,我當為哥請賞。」

「與國相干,有轉圜。隨我來!」軍士馬,蘇秦車,繞行另一座城門前。軍吏揚鞭向城樓高喊:「東門尉聽了——,有洛陽士子與國相干,請放入城——!」但聞城樓答話:「南門尉不必客氣。放吊橋——!」蘇秦拱手:「將軍原是南門尉,蘇秦失敬。」軍吏笑:「先生一言,我就做了將軍,痛快!」眼見吊橋軋軋放,軍吏一拱手:「先生請。告辭。」蘇秦未及答話,軍吏已經飛馬了。

由於是單獨放行,東門尉沒有開啟正門,讓蘇秦軺車從便門進入。蘇秦進便門甕城,謝餘頗感奇:「既是國相干,為何東門進?南門不通融?」年輕的東門尉鄭重其的拱手回答:「國師祈,南門夜開,不利國君病體。」蘇秦不禁笑,著東門尉一臉肅,連忙鄭重點頭:「祐燕,國君無恙。」

正在此時,甕城外軍士高喝:「國車駕——!」

東門尉忙:「先生稍等,國車駕過再。」便疾步匆匆的走了甕城。

聽「國」二字,蘇秦的一陣猛跳!是麼?肯定是!國有幾個?從甕城幽暗的門洞,一隊火騎士當先,一片風燈侍女隨後,一輛華蓋軺車轔轔居中,車中端坐著一個女子,綠衣白紗,麗肅穆——蘇秦一陣跳,死死的抓住了車轅!

「嘖嘖嘖!國當真賢德,每日太廟祈福。」

「那是,國君痊癒,國平安嘛!」

「難說呢。真正平安,祈福?」

「噓——不許亂說!」東門尉低聲呵斥。

車馬過完,蘇秦不待東門尉點頭,便跳軺車轔轔街。一陣疾馳,竟追了國車馬,尾隨宮室街區,蘇秦軺車不前行,著那隊風燈侍女簇擁著華蓋軺車迤邐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宮殿群落裡。

燕國來貧弱,除了五六百年將宮室營造很是氣派外,商市民居無法與變法後的中原戰國相比。薊城國人居住的街區簡陋破舊,石板砌的房屋極,偶有高房屋,不是官署,便是外國商人開的客寓。月亮尚在山頭,城中已經是燈火寥落,行人稀少了。與咸陽、梁、臨淄的繁華夜市相比,薊城的夜晚的確是一片蕭瑟。加燕山清風毫無暑氣,竟使人在盛夏的夜晚平添了幾分寒涼。蘇秦滿腹感慨,信馬由韁的在薊城轉悠,最後來一客寓門前,見風燈字赫——洛燕居!店名兒很是雅致,一問,竟是洛陽商人開的,便欣住了來。

蕭瑟夜晚竟有客人投宿,店中頓時一片欣。片刻間,店東便來相見,卻是個年過六旬的老人,雖白髮蒼蒼,卻矍鑠健旺。幾句寒暄,老店東知蘇秦乃故客官,竟是倍覺親切,立即親設宴為蘇秦洗塵。老人數十年未回過洛陽,殷殷請蘇秦詳說洛陽變化。及至聽蘇秦說了一番,老人卻感慨唏噓:「赫赫王城,今不昔,我輩愧對祖先了。」

「敢問老人,是老周王族?」蘇秦知,洛陽國人抵是周室部族。除了蘇這樣的殷商後裔,經商人極少。老人顯不是殷商後裔的那種商人,倒很有是因某種變故逃離洛陽的王族子弟。

老人卻是沉默不語,良久,慨一嘆:「洛陽薊城,俱式微,周人氣運盡了。」

「燕為國,何式微?願聞前輩教誨。」蘇秦很聽燕國目情勢,連忙恭敬請教。

「先生當知,燕國乃周武王始封,召公奭為開國君主。目,這燕國便是唯一的姬姓諸侯了。若燕國氣象振興,周人或有望。燕國是唯知安樂,不思振興,已被趙國齊國擠了邊陲一隅,尚不知危難。國君病體懨懨,太子虎視眈眈,臣子惶惶不終日,偌薊城,竟無一中流砥柱——當真是一言難盡。」

蘇秦驚訝的著老人,更加相信老人絕非尋常商人,思忖問:「方纔入城,見國為國君祈福歸,人皆讚頌。前輩為何?」

「洛陽唯此奇女子,惜乎埋沒燕山了。」老人粗重的嘆息了一聲:「國本是王族公主,義高才,請嫁燕,助王族諸侯崛,使周人重生。入燕來,國方求賢不,反與權臣扞格,竟至一籌莫展。燕公病倒,國更是舉步維艱了。國人唯知其賢,不知其難。說底,還是不佑周人啊。」

蘇秦頭一陣發熱,不禁脫口:「前輩是國同支?」

老人默良久:「先生何有此問?」

「煩請前輩告知國,洛陽蘇秦入燕。」

老人蘇秦,默默點頭,竟是什麼沒有問。

蘇秦一夜難眠,中閃過與燕姬兩次不期遇的情景,許疑惑頓時明白,許疑惑又叢生頭。燕姬不是尋常的女官,竟是王族公主,這是他始終沒有料的。為公主,請嫁燕救周,更是他沒有預料的。在他目中,一個子女官嫁給諸侯國君,無論命運何,是無奈的悲涼的。那個綠衣白紗的麗身影,其所深深烙在他的頭,不說與他深深的為扼腕無關。現來,燕姬原是己走祭壇,己的毀滅來拯救衰落的王室部族的。一個女子有此超乎尋常的情懷,確實令蘇秦怦動!春秋戰國慷慨悲壯士,蘇秦同任何一個名士一樣,對那些孤忠苦憤的英雄,無不抱有深深的敬意。今,一個隱藏在古老宮牆裡的女子,竟就是這樣一個孤忠苦憤的名士女傑,豈不讓他感慨萬千?此說來,當初在函谷關巧遇,燕姬請他入燕,當是有意求賢了?為什麼是那麼輕輕一問,甚至連正面的請求沒有呢?敬重他的選擇麼?為何沒有將他當做一個有賢士那樣不惜一切手段的爭取甚至強迫過來?驚鴻一瞥,任君,這是一個興邦才女的為麼?許,有一種理由夠解釋——是,蘇秦不願意那樣——那是虛無縹緲的幻象,是殘存在己底的依稀舊夢。

次日,蘇秦還是宮室了。宮廷詭譎,不管外面何傳聞,總是親嘗試一才塌實。誰知他尚未報名求見,就被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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