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 第五節 將計就計邯鄲策

雖說是初冬尚未入九,邯鄲已經是北風料峭了。當張儀與孟嘗君一行進入這座堅固雄峻的城堡時,卻發現在一年中,邯鄲竟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三晉中,趙國久遠的尚武傳統著名。春秋時期,趙氏一族的優秀子弟在軍中做各種將領,趙氏就長期掌握了晉國的軍權。儘管期間有坎坷沉浮,但軍旅尚武傳統已經為趙氏永久的部族徽記。立國後,趙氏部族的這種傳統,便化了瀰漫朝野的尚武習俗。雖趙國還不是一流強國,但卻是誰不敢輕易觸動的一隻臥虎。除了魏國在全盛時期的幾次挑釁攻趙,中山國幾次偷偷摸摸的襲擊,中原國沒有與趙國發生過十萬兵力的戰。其所此,是誰明白一個實:趙國的精銳軍力在陰山、雲中的千草原漠與匈奴抗衡,從來沒有將精銳的騎兵開進中原。

趙烈侯,歷經武侯、侯、肅侯四代,趙國的經國方略始終是很明確的四個字:北戰南!南進中原爭霸,趙國不廣人眾的魏齊楚三國;但北河套拓,趙國便有很強的優勢。趙侯曾經發誓象秦穆公一統西戎那樣,結結實實拿全部陰山草原與敕勒川谷,回過頭再南進中原!幾十年打來,竟是人算不算——偏偏這時正是草原部落的強盛時期,匈奴的單們本來就嗷嗷叫著南中原,便與趙國硬碰硬的打來!十幾場戰來,雙方對對手的戰力為驚詫,竟眼睜睜的誰戰勝不了誰,鮮血凝的仇恨卻是越積越深了。猶兩隻猛虎對峙,誰不敢後退,雙方被牢牢的粘在了廣袤的草原漠。

趙國狼狽了——北不退,南不戰,竟是窩火了幾十年!

這種緊繃繃數十年的「常戰」生涯,邯鄲街市便有了人人皺眉的獨特色彩——充斥官市民市的易物,是牛馬兵器與各種皮革,它們雜亂無序的堆砌在街市帳篷中,與鹽鐵布帛店舖相混雜,彷彿是草原的月終集市;瀰漫邯鄲街區的濃烈氣息,便是香辣的酒氣與馬糞牛屎的臭氣;行人一不,便會被處遇的牛屎馬糞猛跌一跤,招來滿街笑。再光鮮的服飾,市一趟會變髒污不堪,於是,但凡邯鄲國人便有一身專門市做買賣的粗布衣服,叫做「市衣」。至於王公貴胄,那是絕不會踏進商市街區的。

不知哪一年,稷學宮的一個士子遊了邯鄲,編了一首其名曰《趙風》的童謠:

邯鄲邯鄲 髒臭百年

滿市牛馬 辣臭薰

女兒疾走 避糞遮顏

若楊柳 學步邯鄲

時間一長,這首童謠竟傳遍列國,了商旅遊人嘲笑趙國的必修歌謠——不會唱「趙風」,便等於沒有來過邯鄲!

今日入邯鄲,這一切竟神奇的消失了!街市貨品雖不,卻是整齊有序的分類排列在店舖中,雜亂擁擠的街邊帳篷全沒有了。更令人驚奇的是,滿街悠遊走的牛馬沒有了,散發著濃烈血腥味兒的生皮革,竟不了,腳的青石板乾乾淨淨,昔日隨處見的熱烘烘的牛屎馬糞,竟是蹤跡皆無,滿街中風吹酒香,竟是分外醉人!

緋雲走過問一個店主,老人竟是昂昂高聲:「咋?哥還當我髒臭邯鄲麼?牛馬皮革市,早搬城牆了!」張儀與孟嘗君同聲笑,竟齊齊喊了一個「!」字。

正在此時,一隊人馬沓沓來,為首一人紅斗篷,老遠便滾鞍馬高聲笑:「丞相人、孟嘗君,別來無恙了?」孟嘗君連忙車迎來笑:「平原君別來無恙?來,正主兒是丞相,我是陪客已,快來見過了。」張儀雖與平原君趙勝僅有過草草一面,卻素知「四公子」秉,已經車迎了過來:「平原君,張儀又來叨擾了。」

「丞相老是給我臉面。」平原君連忙謙恭的一躬底,朗聲笑:「原是趙國請丞相做國師來的,趙勝粗疏,了城竟沒接著人,當真罪過了。」

「那就將功補過了,說!哪裡有百年趙酒?」孟嘗君立即笑著頂了一句。

「有了,丞相請。」趙勝說罷,竟恭敬的將張儀虛扶車,後利落的跳坐車轅笑:「孟嘗君隨我來。」便一抖雙馬絲韁,軺車便在石板長街轔轔。

片刻間,軺車馬隊停,平原君府邸赫便在面前。平原君將軺車停穩,虛手扶張儀,便立即吩咐已經肅立待命的管老,將所有隨員連同孟嘗君的門客騎士,一併安置在偏院擺酒款待。孟嘗君笑:「平原君啊,還是讓他們住驛館吧。」平原君笑:「丞相隨員與孟嘗君門客,是辦的,趙勝豈敢唐突?請吧。」孟嘗君目光向張儀一閃,張儀微微一笑,卻逕隨平原君走了進。

正廳中宴席已經擺,平原君指點著酒菜笑:「兩位,一色的胡羊,純正的趙酒,何?」張儀與孟嘗君同聲笑,連連,竟是迫不及待的湊近長案,打量著聳了鼻頭。平原君將張儀請入賓客主位,將孟嘗君請入陪客尊位,便親跪坐案前開啟酒罈泥封,執長柄木勺,為兩人斟滿了一爵趙酒。後平原君在末座長案前舉了酒爵:「丞相、孟嘗君皆為貴客,趙勝代我王為兩位接風洗塵,來,先乾一爵!」

按照禮節,主人代國君接風,客人便須先謝王恩後飲酒。孟嘗君素來豪爽,視平原君異姓兄弟一般,此刻卻覺年青的平原君有些做,不禁先有些彆扭,竟著張儀沒有舉爵。張儀卻呵呵笑著舉爵高聲:「孟嘗君啊,你我該謝趙王,謝平原君了,來,乾!」孟嘗君竟說了一句:「,乾了!」一飲盡,便抓盤中熱騰騰的胡羊腿啃來。

張儀笑:「平原君,邯鄲變,教人刮目相啊。」

平原君笑:「髒臭邯鄲,迎國師?些許收拾,值刮目相?」

「說請國師,這禮數就差池了吧。」孟嘗君揶揄的頂了一句。

平原君笑:「田兄老是打我,趙勝飲了此爵,先給丞相賠罪了。」說罷將爵咕咚咚飲乾,又在座中一躬:「實不相瞞:陰山告急,趙王巡邊督戰了,委託趙勝迎候國師,尚請丞相恕罪。」

張儀哈哈笑:「平原君啊,還真當張儀做國師了?來,先喝酒!」飲乾一爵又品咂一番:「嘖嘖嘖,果凜冽非凡,竟比我那百年趙酒還有勁力,奇了!」

「這是王室坊特釀特藏,」平原君拍案笑:「臨走時,趙勝送每人十罈!」

孟嘗君高興羊腿骨將銅盤咂「噹!」的一聲響:「!這才叫慷慨平原君。」平原君不禁笑來:「哎呀,照你老哥哥說法,趙勝不送酒便不慷慨了?」孟嘗君搖頭晃腦的拉著聲調:「,不酒,談何朋友?」平原君眨眨眼睛揶揄笑:「此你我便是酒朋友了?」孟嘗君似笑非笑:「許當是酒,再加朋友。」張儀哈哈笑,平原君跟著笑了來。

一通酒直喝刁斗打了三更,張儀與孟嘗君便回各的庭院了。

平原君是有名的養士公子,門客雖沒有孟嘗君那般聲勢,至少有八九百人了。為此,平原君的府邸中建造了十幾座獨立的庭院,專門給名士才居住。今日接待張儀孟嘗君兩位人物,竟是派了場。張儀被安置在叫做「松谷」庭院,一池清水,幾株蒼松,六間古樸的茅屋,的確很是雅致幽靜。孟嘗君被安置在「竹苑」,庭院中竹林蕭蕭,石山錯落,一座紅色木樓聳立,又是另一番情境。松谷與竹苑一東一西,中間隔著兩排辦吏員的公房,是平原君府中各擅勝場的兩座最庭院。

孟嘗君沐浴後並未暈酒,便吩咐在寢室廊煮茶,與己一個門客品茶閒談。這個門客本是趙國人,興致勃勃的對孟嘗君說了趙國的諸般風習。孟嘗君聽中一動:「你說,趙國民風最搶眼處在哪裡?」門客毫不猶豫:「尚武風。」孟嘗君又追一句:「趙人尚武,卻比齊人何?」門客思忖片刻:「齊人尚武,在防身,民間練個人技擊術,劍器格鬥為最。趙人尚武,卻是聚村結族,群練群戰,騎術箭術馬劈刀為最。」孟嘗君沉吟:「這就是說,趙人尚武為群戰,齊人尚武為鬥?」門客笑:「正是此。」孟嘗君一時無話,是默默啜飲。

正在此時,木樓梯傳來箜箜的腳步聲。孟嘗君抬頭間,一身便裝的平原君已經笑吟吟站在面前。孟嘗君恍笑:「啊,趙酒雖烈,卻不頭,還有一個清醒的嘛,來,品品我的蒙山茶了。」平原君笑:「但有酒,孟嘗君便是通宵達旦,今日三更散宴,何盡興?」說著一個熟練的響指,便有一個黑影倏的從樓飛了來,兩罈趙酒便赫擺在了孟嘗君面前,黑影卻消失無影無蹤!

平原君笑:「更深人靜,不有響動,田兄鑒諒了。廊風,進痛飲了。」

孟嘗君向門客一瞄,那門客便不失時機的告退了。進寢室外廳,孟嘗君微微一笑:「平原君啊,你方纔已經醉軟倒了,醒卻此快當?」平原君狡黠的笑笑:「田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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