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 第五節 東海之濱雷電生

元老貴胄們公發難,竟促使齊國政局發生了急驟的變化。

齊宣王本來是打算推行一種漸進的變法,慢慢消磨元老貴族層的憤懣。但在十元老血書喪服鬧殿後,齊宣王感了一種騎虎難的難堪。貴胄們已經對變法打了鳴金收兵的號令,變法臣已經與元老們做了面對面的較量,剩的就他這個國君何決斷了。若按照原先謀劃按部就班的慢慢來,就是兩面丟失人:既不滿足元老們的求,使變法新派失望。若停止變法,罷黜蘇秦與孟嘗君,則無異於王室接受了貴族的挾制,且將永遠受舊貴族們的脅迫;演變,難保田氏王室不會為當年的姜氏公室,被人取代!齊宣王雖沒有雄才略,但保住王業社稷這一點還是不會退讓的。那日元老們宮後,齊宣王神不定,沒有與蘇秦孟嘗君再商討,便將己在書房關了一日,反覆思忖,竟有一條路走。

次日掌燈時分,蘇秦與孟嘗君奉詔從秘進宮,君臣三人商議了整整兩個時辰。臨淄城樓的刁斗打響四更時,蘇秦與孟嘗君便宮了。臨淄城兩座最有權勢的府邸便立即忙碌來,滿府燈火通明,門快馬連,官署吏員穿梭,竟是戰在即一般。

早晨來,國人驚訝的發現臨淄變了!

城門、官市與行人過往的街口貼了一幅幅白絹告示,面還有吏守著給行人讀講;王宮、城門、官署的守軍兵將變了生面孔;向來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為中原人所歆慕的齊市六街,每個進口竟有了一排長矛戟的武士;但最令人咋舌的,還是每座元老貴胄的府邸被甲士圍了來,每三步便有一支長矛閃亮,當真令人驚!

趕早市的國人們全湧了白絹告示,聽吏一念,原來是齊國變法,讓國人百姓們各安其業,毋聽信妖言,若有傳播妖言者,治重罪!並沒有增加賦稅,沒有緊急徵發,人們便中稍安,暗暗長吁一聲,又忙活己的生計了。於是,早市漸漸的又恢復了熙熙攘攘的易。

最熱鬧的是那片六尺坊。這六尺坊街不甚寬闊,卻是高府邸相連,平日有車馬進,行人卻是寥寥。按照官定名稱,這條街叫做玉冠街,「六尺坊」是市井國人的叫法已。「六尺」,說的是軺車的傘蓋:凡六尺傘蓋的軺車,是高爵高官,這條街進的軺車幾乎見不四五尺的車蓋,於是市井間便有了「六尺坊」這個叫法。這個別稱響亮生動,於是眾口鑠金,玉冠街本名竟被臨淄人淡忘了。

陳玎的府邸便在六尺坊的中間段。他是老軍旅,雖年邁,卻是每日四更必,梳洗完畢便在雄雞聲中練劍品茶。前日入宮鎩羽歸,一肚子憤懣,本立即齊淵找騶忌再行謀劃,但還是按捺住了。急了,這個老琴師又笑他沉不住氣了。但更重的是,陳玎齊王這幾的動靜。他料定,元老們的血書進諫縱不使齊王回轉意,必定給齊王激了一盆冷水,嚇了他一跳!必定使他冷靜思慮,放慢變法的步子,疏遠蘇秦與孟嘗君。存了這個頭,陳玎倒沒有過分折磨己,照樣四更離榻,練劍品茶。這日早早來,在淡淡海風中練完了劍,便在池邊茅亭整暇的煮茶來。清晨煮茶,陳玎從來不僕人,是己動手,為的是煮當年軍營那種粗釅的茶味兒,僕人侍女們卻是做的太精雅,沒了那股粗樸的土腥味兒。

將拂曉,陶壺在紅紅的木炭已經滾開了,正濾茶,陳玎突聽門外一片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兵卒甲士,至少三個百人隊!他霍身,長劍一提,便步流星的奔門廳來,走廊,便見門外車馬場正有三個全副長兵的百人隊侉侉侉開來!守門兵驚慌的在廊擠了一堆,七手八腳的便關閉門。

陳玎喝一聲:「住手!老夫是關門將軍麼?」兵們膽氣頓生,便嘩啦啦排列在陳玎身後。陳玎卻擺了擺手,一個人步赳赳的來官兵面前:「來者有王命?」帶隊千夫長亮手中一支碩的令箭高聲:「將軍令箭在此!凡六尺坊貴胄元老,於變法開始三個月內不離開府邸!」陳玎冷笑:「老夫問你,有王命?!」千夫長仍是手一晃:「將軍令箭在此!」陳玎勃怒:「老夫目便早市!你敢攔我?」說罷便步向車馬場外走,廊兵呼嘯一聲,立即跟了來。

千夫長令箭一劈:「長兵攔阻!但有一人搶路,立殺無赦!」

「嗨!」三百長兵甲士齊齊的吼了一聲,便侉侉侉分為三個方陣,堵住了車馬場口,將陳玎與兵遙遙圍在中間。陳玎一那矛戈森森的氣勢,便知這是齊軍最精銳的技擊步兵,己的兵根本不是對手。

「田文封臣府邸——!狼子野——!」陳玎突高聲吶喊,蒼老的聲音在六尺坊嗡嗡迴盪,喊聲方落,便聞左右府邸傳來陣陣喧嘩吵鬧,太史令晏岵那悠長嘶啞的哭喊聲隨風飄了過來:「刑不軌——!不容哪——!」

片刻間,偌六尺坊便哭喊了一片。街中趕早的市人便奇的圍了過來,不半個時辰,六尺坊的街巷與各府邸的車馬場,便被行人塞滿蕩蕩了。一這陣勢,人們頓時恍,那些告示與所有令人驚訝的驟變化,其實是對著這些權勢貴胄來的!一竅但開,國人便立即在竊竊語中輕鬆來。

是啊,變法原本是老百姓盼望的,他們許實實在在的處,丟掉的卻是些雞毛蒜皮般的東西。有那些巍乎高哉的貴胄們,才是變法的受害者,他們丟失封,丟失財富,丟失世襲高爵,丟失軍兵,丟失無數令人難割捨的獨有享受,他們是哭喊的了。,他們的兵氣勢洶洶的一片,不是將軍派兵鎮住他們,他們還不殺了變法丞相,奪回己眼就失的那些寶貝東西?

貴胄們哭著喊著罵著,圍觀的市人們卻笑著品著指點著,時不時便有故做驚訝的尖叫:「喲!人吐血了!」「快!夫人暈倒了!」「喲!那公子哭了!」「啊,那是怕長了沒吃喝!」

此三兩日,臨淄國人就淡了,再沒有人來湊熱鬧了。於是,六尺坊又恢復了一片清冷。這清冷卻與尋常時日的清冷不同。尋常時日,六尺坊透著一種尊貴的幽靜,綠樹濃蔭,行人寥寥,偶有駟馬高車轔轔駛過,這長街石板便更添了幾份國韻味兒。今卻是一片肅殺,長風過巷,但聞軍兵沉重的腳步,車馬封存,行人絕跡,偶有深深庭院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夜半哭聲,這六尺坊便了一片尊貴又淒涼的墳墓。

這時,蘇秦卻帶著一班精幹吏員與一千精銳騎士了臨淄。

君臣議定的方略是:孟嘗君提兵鎮守臨淄,蘇秦帶王命詔書清理封,後再頒行新法令。這是蘇秦根據齊國的實際國情提的一個謀略,稱為「顛倒變法」。就是說,不是先行頒布新法,在全面推行中消除阻力,是先行清除阻力,再頒布推行新法。蘇秦的立論在一點:齊國未行變法,舊勢力便先行跳,若擱置不顧一味變法,朝野將會動盪不安,最終,變法完全失敗,為今計有顛倒次序,一舉清除阻力,後新法頒行便半功倍,加速完!一番磋商,齊宣王拍案定奪,蘇秦孟嘗君便立即分頭動手。

齊國貴族的封有三十六,其中十四是當年姜氏公室的貴族,其餘二十二是田氏奪齊後的新貴族。老十四原本是安撫的封賞,封者三十餘,者則有五六已,且明令不准在封兵,所不足為患。新貴族封卻不一樣,者二百餘,最者有四十。但新老封最的不同還是權力的不同。新封領主的權力分做三等:一等是全權封——治民權、賦稅權、兵權全部有,等於一個國中國諸侯;二等是兩權封,即治民權與賦稅權;三等是一權封,即有賦稅權,等於是擁有了一個永久的財富源泉。

一等封,實有孟嘗君一個族。由於孟嘗君的父親靖郭君是齊威王的胞弟,晚年又是齊威王的開府丞相,這片全權封在齊國貴族中無爭議。孟嘗君承襲嫡位,了封領主,元老們便微詞,秘請齊宣王削孟嘗君封與權力。齊宣王即位初確實有過這個念頭,但經過合縱曲折,終覺孟嘗君不是野勃勃臣,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此次變法,孟嘗君請封,齊宣王內極是高興,但反覆權衡後,齊宣王對蘇秦代:給孟嘗君保留三十一權封,示褒獎功臣。

蘇秦清楚,清理封,務須從孟嘗君入手。

孟嘗君的封在蒙山西的薛邑,原本便是薛國,齊國滅薛後,便叫了薛邑。當時的齊國尚沒有實行嚴格的郡縣制,邑、縣、城並存,相互沒有統轄,除了境內封,歸王室管轄。薛邑約有三百面,半是孟嘗君封。薛邑人便將孟嘗君封叫做「孟邑」,將薛邑叫做「半薛」。為了治理方便,孟嘗君在封中帶修築了一座城堡,人呼「孟嘗堡」,堡內有部族民眾數千

(本章未完)

第四節 天齊淵波瀾詭譎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