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 第六節 冰雪銘心終難卻

冬月初,一場雪紛紛揚揚的覆蓋了臨淄。

郊野雪霧茫茫,一輛緇車正從北方的雪原駛來。轔轔車聲消解在無邊無際的雪的帷幕,同白色海洋的一隻烏篷舟,悠悠蕩蕩,悄無聲息。緇車很,篷布很厚實,一匹已經不清顏色的馬拉很是輕鬆,從容走馬,竟似拉著一輛空車一般。最奇怪的是:這輛緇車沒有馭手,聽不見車中人的呼喝,似乎信馬由韁的在雪原遊蕩!是,不知不覺中,臨淄城高的箭樓便影影綽綽的顯現了來,那匹從容碎步的走馬竟停了來,努力的昂頭嘶鳴了一聲,前蹄便不斷的在雪刨了來。良久,緇車中便傳來一陣模糊的吟。馭馬又是一聲嘶鳴,便展開四蹄,向著茫茫雪霧中的箭樓奔馳,緇車竟變了飛速滑行的雪橇!

此雪,行人幾乎絕跡。臨淄城門雖洞開著,城門口卻不見一個甲士。快馬緇車飛來,竟是徑直衝向城門。突聞一聲喝,一個雪人竟卡卡走來,攔在了當!抖積雪,卻是一個長矛在手的武士。原來城門兩側的兩排雪樹,竟是被雪覆蓋了的守門兵士。緇車馭馬卻靈敏異常,見武士當便立即止步,四蹄筆直撐住,竟是將緇車穩穩的停了來。

「齊國新法,查驗通文照身!」長矛甲士口中的熱氣,隨著齊人咬字極重的吼聲一噴了來。馭馬一聲嘶鳴,黑色車簾中便伸了一方搖搖晃晃的木牌。甲士一,高聲喊:「稟報千長,我不識字!」雪樹中便卡卡走又一尊雪人,抖落積雪,卻是一個帶劍頭目。他走過來一木牌,便驚訝的湊近了車轅掀開車簾,突,厚厚的棉布簾中倏的伸了一支雪亮的長劍!

帶劍頭目驚訝跳開,高聲命令:「十人列!隨我押送緇車進城!」

十名甲士左右夾住了緇車,頭目前行牽馬,在雪紛飛中竟是緩緩進了臨淄。拐幾條長街,便來了丞相府門前。頭目前對守門領班說了幾句,領班便匆忙走了進。片刻後,荊燕步流星的趕了來,繞著緇車轉了一圈,便從懷中掏一個叮噹響的皮袋對城門頭目:「謝千長了,冷,幾個錢給兄弟們買酒了。」頭目一聲謝,便高興的帶著甲士們了。荊燕回身走緇車前拱手:「在荊燕,請貴客進府了。」說罷便牽了馭馬從旁邊的車馬門逕進了丞相府。

蘇秦從王宮回來時,雖還是一片雪亮,實則已是暮色時分,書房裡已經掌燈了。蘇秦沒有先廳中飯,是先進了書房,他立即替齊王修一封緊急國書,剛剛提筆,荊燕就匆匆走了進來:「哥,瑞雪吉,你猜誰來了?」蘇秦荊燕神秘兮兮的模樣,不禁笑:「孟嘗君麼?有酒就是吉?」「差矣差矣!」荊燕拽文一句,己倒先笑了:「先別說,你且隨我來。」不由分說奪過筆撂,拉蘇秦便走。

來蘇秦居的庭院,但見院中席棚停著一輛緇車,蘇秦眼中便是一亮!步走進,便見燎爐紅亮的寢室中竟是紗帳低垂,帳中影影綽綽顯一個綠衣女子的身形,瀰漫淡淡的藥味兒與一股熟悉的異香!

「燕姬——」蘇秦驚喜的叫了一聲,便衝撩開了帳幔,卻木呆呆的說不話來了。臥榻,燕姬面色蒼白雙目緊閉,額頭胳膊裹著滲血的白布,雙腳包裹著厚厚的棉套兒!蘇秦一陣惶急,轉身便廳中急問:「荊燕,這是怎麼回兒?」

「哥莫慌。」荊燕低聲:「來時一輛緇車,渾身帶著刀傷,凍冰塊似,已經不說話。我方才找太醫來過,刀傷不在害,凍傷已經冷敷回暖。太醫說,人昏睡兩三日,餵米湯汁兒,他會每日來酌情換藥的。哥,燕姬不會有的。」

蘇秦急迫:「荊燕,你給掌書說,立即將我的書房搬這個外廳來。我就在這裡,守著——」荊燕勸:「哥,我已經派了兩個侍女,累倒了你,就全亂了。」蘇秦斷:「我沒,不侍女。你辦吧,我在這裡等著。」

荊燕默默了,片刻後,掌書便領著幾個屬吏將處置公文的日常器具搬了過來,將外廳佈置了一個簡單書房。蘇秦了昏睡不醒的燕姬,一陣悵百感集,竟是湧了一眶淚水,嘆息良久,便坐來草那封緊急國書。

日前,權在握的燕相子向齊國派來特使,請求來春在河入海與齊王會盟,締結燕齊修盟約。蘇秦是邦師,齊宣王不知何應對,召蘇秦商議。蘇秦一眼便:這是子的一個試探——一旦齊國與子會盟修,便意味著齊國默許了子在燕國掌權!從戰國形的勢力圈,燕國歷來依靠齊國解決棘手端,隱隱的便了齊國的勢力範圍。子有蘇代謀劃,明白此中奧妙,便攝政相國的名義向齊王動議結盟。齊國若答應,便是承認了子權力,他便立即動手,廢黜燕王立;若果拒絕,那便是與燕國結仇,卻並不影響他子攝政。齊王的難處正在於這裡,承認子吧,怕這個生猛人物將來反倒為齊國的後患;不承認子吧,似乎又沒有理由,他是燕王冊封的攝政相國,一切是「代燕王行」,又何拒絕?於是,這封國書便的蘇秦這個邦師來草了。

雖還牽掛著寢室中的燕姬,但蘇秦畢竟很有定力,一旦在書案前坐定,片刻間便擬就了這封國書:

燕相國子:齊燕結,實屬我願。燕易王在位時,齊國與燕國已經訂立友邦盟約。年來,兩國罷兵,邊境安寧,重新訂立,反示兩國嫌隙。田辟疆意,原盟矣,無須添一蛇足。 齊王九年冬。

寫罷斟酌一番,蘇秦覺這是目夠做的最轉圜——既穩住子,又不公承認子的「王權」,尚算滿意。著羊皮紙的墨跡晾乾,蘇秦便喚來值夜書吏拿謄抄刻簡,一亮便送進王宮。

書吏走後,蘇秦立即身走進寢室,見燕姬依在燈昏睡,不禁仔細打量的傷口:額頭白布雖滲了一片血跡,但周圍鬢髮際依舊是那樣光潔,並沒有青腫,傷勢當不是很重,不會是刀劍傷,很是擦破的皮傷;左胳膊包紮的白布,隆了一個包,滲的漬印似乎沒有血色,是淡淡的黃色,這個傷口很是刀劍創傷,並且已經腫脹化膿了;右邊膝蓋包紮的白布裡,卻襯著一層厚厚的棉絮,棉絮外是固定的兩個夾板,來這裡是骨傷了;兩隻腳則套在寬鬆碩的厚棉靴裡,太醫還給腳專門擺了一個的燎爐,爐中木炭火不猛不弱,腳邊正是一片溫熱。

再寢室,蘇秦發現竟有六個燎爐在牆邊圍了一圈,木炭火燒紅亮亮的,卻竟沒有一點兒嗆人的氣息,是暖烘烘的一片乾爽。來太醫、荊燕與兩名侍女真是費了一番思,見,燕姬的所有傷口與身體,與凍傷有關!

一番打量,蘇秦不禁感慨中來,跪坐在燕姬身邊默默流淚。一陣傷感,便輕輕抱燕姬的雙腳,脫那雙碩的棉靴,將那雙光腳放進了己前。立刻,一股森森冰冷流遍了他的全身,彷彿前貼了一塊冰!蘇秦一個激靈,卻更加緊緊的偎住了那雙冰冷青紅的赤腳。蘇秦曾經在冰雪的茅屋裡度過了三個寒冬,從來沒有凍傷此程度。一個生於長於子王城,身為一國王的燕姬,凍傷若此竟還找臨淄,期間所受的驚險坎坷定是難像的。

茫茫雪中,漸漸亮了,蘇秦緊緊抱著燕姬一雙冰冷的赤腳,竟昏昏睡了。

直荊燕領著太醫走進了寢室,蘇秦還沒有醒來。白髮蒼蒼的老太醫著抱足眠的丞相蘇秦,一雙老眼竟是濕潤了。老人對荊燕搖搖手,輕步了外廳低聲:「吩咐廚,燉一鼎麋鹿湯。那女子至寒,丞相熱補。」荊燕匆匆了。老太醫坐在外廳卻兀唏噓不已。蘇秦醒了過來,聽見外廳人聲,便將燕姬雙腳套棉靴,己整衣服走了來,見是太醫,蘇秦忙問燕姬傷勢究竟何?

老太醫唏噓:「此女不打緊,是復原慢一些罷了,後來,至是腿腳有些不靈便了。」蘇秦急迫:「腿腳不靈便?是凍傷?還是骨傷刀傷?」老太醫:「骨傷刀傷治,這寒氣入骨日久,怕難驅趕淨盡。」蘇秦愣怔一陣:「醫驅寒法甚,前輩當真沒有辦法?」老太醫沉吟良久,嘆息一聲:「辦法倒是有一個,是常人難為。」蘇秦忙:「前輩說,是何良方?」老太醫:「老朽遼東人氏,遼東獵戶遇凍僵親人,便赤身熱體偎三日三夜,驅趕凍傷者體內積寒。則,此法對熱身者為害過甚,至寒必傷其身,熱補雖稍減,卻不除根,常致虛癆症,常人何為?」

蘇秦中明白,不說,著老太醫給燕姬診脈開方查驗傷口。末了,老太醫說三日後再來換藥,便唏噓著走了。老太醫一走,蘇秦便吃了荊燕拿來的那鼎麋鹿燉,身頓時熱汗津津。蘇秦荊燕笑:「兄弟,幫哥一個忙,在書房守三日,不讓任何人來打擾。」荊燕嘆息了一聲點點頭:「荊燕知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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