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 第二節 司馬錯講述的軍旅故事

沒有等慶典完畢,張儀便擠了校軍場,一路快車回府中,竟是一直沒有說話。嬴華將張儀送府門,便匆匆折馬了宮中。緋雲一進府便忙著收拾安頓。張儀獨在書房裡轉悠,不處置那些積壓的公務,竟是不明不白的覺頭沉甸甸的。

過晚飯,張儀兀不平靜,便驅車來將軍府。老見是丞相來,竟沒有通報司馬錯,便將張儀徑直領了書房。

燈,司馬錯正在與一個年輕的武士說話。張儀眼力極,一眼便,這是日間在校軍場指揮力士的那個百夫長。司馬錯見張儀來,連忙迎廊:「我已等候丞相日了,快快請進。」張儀打量著司馬錯笑:「倏忽三兩年,將軍何便許風塵?竟是白了鬢髮?」司馬錯笑:「我無丞相襟,是老快了。」說罷便請張儀入座。那名年輕武士站了來一躬:「騎士百夫長白,參見丞相!」張儀見這年輕武士生肅殺厚重,一頂頭盔卻是比尋常武士高了半尺,凜凜身軀竟是威武非常,便不覺有些喜歡,點頭虛手一禮,笑:「是郿縣白氏後裔?」白:「正是。」張儀又:「識白山將軍?」白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司馬錯笑:「白素來不張揚世,白山將軍,正是白的族叔。」張儀笑:「原來此,卻是強秉,。」白便向兩人一躬:「將軍、丞相,公務已畢,軍告辭了。」司馬錯點點頭:「吧,轉告孟賁烏獲,較力不是軍功,無輕狂才是。」白答應一聲,便步門了。

張儀笑:「一個百夫長,竟蒙將軍接見,見器重了。」

「丞相不喜歡他麼?」司馬錯笑罷卻是喟一歎:「這個白啊,是了不呢。從軍較武便勇武過人,更難的是,對兵法戰陣竟是生通曉一般。遴選銳士進攻巴蜀,我原是他做千夫長的。這白,硬是從伍長做,說是沒有軍功,寧不陞遷。果是,連續一路打來,他竟是戰戰斬首五人,按說該做千夫長了。他就是伍長、什長、卒長、百夫長一級一級做。二十歲的武士,有此沉穩的品,難啊!」

「將軍素來不謬獎於人,張儀是信。」張儀笑:「我還來,你是有意錘煉於他。否則,今日校軍場此場面,何讓一個百夫長指揮三個力神?」

「你了校軍場?」司馬錯驚訝了。

「何?我不麼?」

司馬錯嘆息了一聲,卻是一陣沉默,良久,語氣沉沉:「這力神,怕不是吉兆呢。」

張儀內一動,卻是不應答。當初司馬錯力主攻取巴蜀,張儀是反對的。兩年後,司馬錯卻使巴蜀三千變了秦國的土臣民,使秦國變了與楚國一般廣袤的國!這不僅是軍的功,且是謀略的功。戰國爭,將軍與丞相原是國的兩根柱石,卻又是常常發生磨擦的傳統對手。儘管丞相「統攝國政」的全面權力居於朝班首,但在刀兵時代,為統轄全國軍馬的將軍的權力,卻是更實在的。更何況,將軍的爵位官俸,歷來是與丞相同等的。實際的權力格局便往往是:誰更有才華、更有權謀、更有功勳、更有實力、更夠影響君主與朝野,誰便是一位的權臣。張儀是名動的策士,利口雄辯一,邦縱橫算無遺策,卻偏偏是兩次栽了司馬錯手裡!一次房陵失算,還算情有原,畢竟張儀不是兵名將,當時還沒有入秦為相。那麼這二次,是攻守謀略的直面較量,更是張儀的強項,結局卻偏偏又是張儀錯了,且錯幾乎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對於張儀這種才智立身的布衣丞相言,這種失敗幾乎是不忍受的。

忒煞怪!張儀偏偏就對司馬錯沒有妒火中燒,沒有敵對緒。與其說是張儀襟開闊,毋寧說是司馬錯的秉品化解了產生的磨擦。與張儀的飛揚灑脫相反,司馬錯厚重篤實,不張揚不浮躁,謀略來緩慢,卻是紮實細密,一旦謀定,幾乎沒有人將他的謀劃駁倒。但兩人卻有一點共同處,是一將做,沒有非分野,恰恰是這唯一的共同點,使兩人竟就了良馬同槽的談。樗疾的話說:「秦有良相名將張儀司馬錯者,意!」在秦國歷史,後來的范雎與白、呂不韋與蒙驁、李斯與王翦蒙恬,做了權力場對手,最終是導致了某一方犧牲,甚至雙方同歸於盡的悲劇結局,由此見張儀與司馬錯貴了。

雖說沒有嫌隙,張儀對待從巴蜀凱旋的司馬錯還是十分慎重的,其中最重的原因,是張儀感覺了咸陽正在發生著一種微妙的變化,正在瀰漫著一種隱隱約約的躁動!一個最令張儀困惑的情便是:身為太子的嬴蕩,縱果真是一個力神,何便這等炫耀膂力?秦國威難就在一個力士身?這種經過秦王允許的炫耀,絕非空來風。是,它究竟意味著什麼?卻又很難說清楚。這種變化,恰恰發生在他離開咸陽後司馬錯班師的這段時間。張儀雖則有所警覺,但他卻不當著深沉思的司馬錯,竭力捕捉這種感覺。張儀知,縱是才智獨步,說清一種朦朧的警覺,是很危險的!

「巴蜀茶葉,竟此碧綠,直與吳越震澤茶媲了。」張儀端詳著陶杯中碧綠的茶水,竟是悠笑了。

「巴蜀兩邦,物博,有沃野,若治理法,便是一等糧倉了。」司馬錯嘆息了一聲。

「治理巴蜀,卻是我職責所在,將軍有何高見?」張儀眼睛一亮。

「邦理民,丞相原是聖手,司馬錯何敢高見?」這便是司馬錯,短處絕不做長處炫耀。

「奪取巴蜀,為秦國奠定富強根基,乃不世奇功,將軍卻有憂?」

「不瞞丞相,司馬錯憂,不在巴蜀,在咸陽。」司馬錯又是一聲嘆息。

張儀頭一跳,便脫口追問,驀間卻生生剎住淡淡笑:「為今日慶典太鋪排麼?」

司馬錯搖搖頭:「丞相若有耐,且聽我從頭說來。」

張儀點頭:「你我將相年,當披肝瀝膽,將軍但直言相向便了。」

司馬錯略一思忖,便身吩咐老閉門謝客,回過身坐來,便對張儀娓娓說了一番故。

進軍巴蜀前,秦惠王突來散關軍營,說是讓太子從軍征歷練。司馬錯是驚訝,一時竟不知何答?雖說,戰國時王子從軍戰極是尋常,許王子還了有名的戰將,秦孝公嬴渠梁兄弟便是著名將領;則太子畢竟是國儲君,帶兵統帥通常很怕太子隨軍,一則是統帥的保護責任太,二則是怕太子掣肘軍中決策。在司馬錯,則還了一層顧慮,即從來沒有與太子來往過,不知這個太子究竟何等人物?若是個膏粱子弟或紈褲少年,豈非不便?但是若謝絕,卻又有拒絕監軍嫌。但凡將明白:王子隨軍,名義是歷練,實際少少有著監視軍的秘密王命,公拒絕,豈非平添君臣嫌隙?

秦惠王見司馬錯沉吟不語,便明明朗朗:「將軍無須擔,本王與太子約法三章:為卒伍,不入軍帳,不問軍令。」說著便是一聲嘆息:「本王生平未入軍旅,實在是一憾。本王這個兒子嬴蕩,生武,卻是穩健不足,若不入軍歷練,怕他難當任。」司馬錯:「臣無別,惟慮戰場乃命相搏,太子若有差池,卻是國不幸了。」秦惠王慨:「貪生怕死君,更是邦國難,太子若在軍旅陣亡,是意了。」說罷啪啪拍了兩掌,帳外便步赳赳走進一人,司馬錯一太子宛若胡人猛士般的奇異長相,竟是一時驚訝瞠目結舌!及至太子軍中禮參見,司馬錯方才醒悟,連忙伸手扶。太子卻是一躬底,甕聲甕氣:「嬴蕩入軍,當遵從軍法,將軍若不將我做軍士對待,寧不入軍!」說話間,臉竟紅了脖子根。司馬錯見太子雖生硬,卻實在,便二話沒說,吩咐軍務司馬拿來一套兵士衣甲。太子當場脫斗篷絲衣,換了皮甲短裝,眉宇間竟是興致勃勃。

司馬錯送走秦惠王,卻為何分發太子為了難:留在身邊做中軍護衛吧,既非秦王初衷,太子不樂意;當真做一個卒分,卻有哪個頭目領住這座尊神?嬴蕩司馬錯為難,倒是笑了:「將軍莫為難,不說嬴蕩姓名,當做尋常卒子分配,豈不省了?」司馬錯:「便依你了,是個名字方。」嬴蕩:「便叫一個胡人名字,阿木拉!」司馬錯笑了:「,就阿木拉,做騎兵?還是做步兵?」嬴蕩:「步騎做。」司馬錯思忖一番,便帶著嬴蕩前軍了。

前軍,是司馬錯為奔襲巴蜀新組的一支先鋒軍,全軍兩萬人,先鋒將便是張儀熟悉的白山。因了蜀艱難崎嶇,數山路、棧、峽谷、隘口,前軍徒步涉險為主力開,所這前軍將士,便全部由既做過步卒又做過騎兵的精銳組,人人馬做騎士,馬做步卒。司馬錯來前軍營,卻沒有白山的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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