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 第四節 大星垂滄海

輕車快馬,張儀函谷關,五六日間便進入了齊國。

時當五月,正是農最忙的時光。一入齊界,便見遍野是收割整田的農夫,比沿途的魏國、魯國的田疇竟是紅火了許,田埂歇晌的農夫們時時飄舒的田歌。雖是行程匆匆浮光掠影,張儀立即感受了這種不同,很是為蘇秦的變法效振奮。雖蘇秦發動的合縱一時分崩離析,在燕國失了立足,一時曾經落魄臨淄,但在齊國的這場變法,卻足彌補所有的缺憾,使仍將對蘇秦刮目相!蘇秦最終有此等歸宿,張儀很是欣慰。畢竟,是蘇秦開了縱橫先河,沒有合縱,張儀的連橫價值何在?何在秦國立足?說底,張儀是敬佩蘇秦的,雖是相互較量,張儀似乎還勝了一籌。但從內說,張儀倒是實實在在的為:蘇秦是開闢格局的手筆,己是應對跟進的應變才已;己的勝,與其說是才智謀略,毋寧說是背後的實力強——假蘇秦在秦國,或者兩人對調,勢真不知又是何等格局?著一路紅火景象,張儀便動了思,咸陽朝局明朗後,若秦國不容身,便與嬴華緋雲來齊國海濱隱居,與蘇秦燕姬盤桓,盡享知己誼樂。

歸,進臨淄,張儀卻沒有顧望蘇秦,便驅車直奔孟嘗君府邸來。尋找方士,最快捷的方法便是請孟嘗君幫忙,有先將這件落實處,張儀才中稍安。

一進那條熟悉的石板街,張儀就覺察氣氛異常。尋常幽靜的街,卻是車馬入流,官吏入不斷,兩排全副甲冑的武士釘子似的從街口一直延伸府邸門。孟嘗君素來不喜張揚,此等陣勢,定是發生了非常!莫非齊國對燕國兵了?及至府門,老卻正從門廳送一人來,識是張儀車馬,便連忙迎了來:「丞相來不巧,孟嘗君不在府中。丞相且府中稍待,老朽派人請主人回府便了。」張儀問:「孟嘗君進宮了?」老低聲:「丞相府有急,我主人已經了一個時辰。」張儀便擺手笑:「不,我丞相府,便一總兒見了兩個。」車轅馭手卻是緋雲,聽明白,一圈馬韁,軺車便轔轔了石板街。

片刻間,相府街口,卻是甲士森嚴,相府門前車馬排了長龍,官員們在車馬場站了一片錦繡,卻是人人沉著臉不說話。張儀不禁啞失笑,無非是齊王來了蘇秦府中,君臣三人會商兵已,縱是一件,何便是這般陣勢?中一轉念,便在咸陽並沒有接嬴稷王子來燕國的消息,齊國顯是對燕國秘密兵了!果真此,倒確實是一件,既被己這個秦國丞相遇了,思謀一個對策,總是不讓齊國獨吞了燕國這塊肥。

思忖間,已丞相府門前。手持長劍的荊燕正赳赳守在門廊,見是張儀軺車,便匆匆步迎了:「丞相請隨我來。」便帶著張儀一行,從旁邊的車馬門進了。一入庭院,靜幽谷一般,除了釘子一般的甲士,竟是無一人走動!

張儀不禁笑:「曾幾何時,齊國的規矩竟是了?」

荊燕卻是一臉肅,不說話,是匆匆疾走,與平日豪爽竟是判若兩人。張儀不問,便了軺車,從容跟著荊燕往庭院深處來。齊國號稱富甲,歷來有官俸優厚的傳統,稷學宮的名士是六進宅院,臣官邸更是寬敞。蘇秦的丞相府雖說是六進規格,但卻比尋常六進寬闊了兩三倍,每進是橫開二十餘間,直與諸侯的宮殿一般。幾經曲折,荊燕竟沒有帶張儀政堂或蘇秦書房,曲曲折折卻是往後園來。

一眼,這後園林木茂盛,花草蔥蘢,水池竹林山石草,足有五六畝,竟是分外的清幽。轉過一座巨石堆砌的假山,便見竹林中現了一座獨特的居處,木樓茅屋相間,滲一片濃濃的山居氣息。那竹樓茅屋間,孤零零立著一塊形狀奇特的白色巨石,石面深陷著兩個暗紅的字——燕苑,分明便是蘇秦的手跡。

張儀對蘇秦最是熟悉不過,一路來,便知定是那個燕姬來了蘇秦身邊,兩人便在後園建了這座幽靜的居處。蘇秦的寢室原來在書房後,與處置公的政堂很近,是燕姬喜歡幽靜,才有了這座燕苑。這燕苑氣象,便知蘇秦有了一片安適舒的。驀間,張儀為己的歸宿,竟一次生了一片悵。

「丞相請吧,我照府門了。」荊燕說完,逕了。

張儀恍醒來,卻見茅屋前石亭是默默肅立的侍女,時有濃郁的草藥氣息飄來。張儀中頓時一沉,喊了一聲:「蘇兄,張儀來了!」便步進了茅屋。

一時間,屋中人愣怔了,張儀愣怔了——屋中一張碩的竹榻,躺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榻前伏著一個綠色長裙的女子,孟嘗君與齊宣王憂忡忡的站在榻邊,兩名老太醫正在書案邊緊張的商量著什麼——張儀一陣急,哭喊一聲:「蘇兄!」手中鐵杖噹啷丟開,便撲向了榻前!

「張兄——」孟嘗君一抱住了張儀,將他扶了榻前。

蘇秦的身赤著,前包裹著厚厚的一層白布,殷紅的血跡已經滲透來,恍惚一朵血染的花,令人驚跳!蘇秦面色蒼白,雙目緊閉,氣若游絲,眼是掙扎在生死邊緣了。一陣慟,張儀雙手捂面,死死咬住了牙關沒有哭喊聲,淚水卻泉湧般從指縫流了來。

突,門外腳步急促,一聲楚語便蕩了進來:「噢呀孟嘗君,萬傷神醫了!」話音落點,便見春申君步走進,一個清瘦矍鑠的白髮老者便跟在身後。這萬傷神醫曾為張儀緋雲治過刀箭傷,張儀識,是此情此景,卻是與春申君及萬傷老人匆匆點頭示意罷了,連旁邊的齊宣王退了一邊,免禮儀不便。

萬傷老人卻是目無旁顧,逕走榻前,動手解開了那包裹口的白布,一寸餘寬的刀口便翻著白赫現在眾人眼前!老人凝神一陣,又搭脈片刻,竟是微微皺了眉頭。

「老人,有救治——」面色蒼白的燕姬輕聲一問,便止不住的啜泣了。

春申君向燕姬擺擺手,萬傷老人嘆息了一聲:「這刀傷不寬,卻是極深,已經刺了臟腑。」春申君便低聲對老人嘟噥了一句誰聽不懂的楚語,老人:「目情勢,老夫保丞相清醒兩三個時辰。」一語未了,燕姬便癱在昏了過。一個老太醫連忙過來,一根紅色石針便刺進了燕姬人中。

萬傷老人卻走書案旁,打開了那隻隨身攜帶的皮囊,拿一柄閃亮的刀與幾個指頭般粗細的陶瓶兒,倒幾色米般的藥粒,加些許清水在一個玉盞中化開,便來榻前嫻熟的清洗傷口,並著意讓那說不清顏色的藥水緩緩的滲入傷口深處,後便白布包裹了來。張儀仔細,那白布包了一層,卻再不見血水滲!清洗完傷口,萬傷老人又半盞清水化開了一粒黑豆的藥丸,一片光潔的竹板撬開了蘇秦緊咬著的牙關,將藥水徐徐灌了進。連續做完,萬傷老人便站在榻前,眼睛眨不眨的盯著蘇秦,眼見蘇秦蒼白的臉浮了一絲紅暈,老人才輕輕的吁了一聲,叮囑:「飲水一盞。」便走書案旁收拾了。

正在此時,便見蘇秦的眼皮悠悠開了,便有一絲細亮的光芒在迷離閃爍!眾人屏住了氣息,竟是眼見那迷離的光芒漸漸穩定,漸漸清晰,漸漸的活了來。終於,蘇秦輕輕的張開了乾燥的嘴,喃喃:「太熱了,茶水。」燕姬連忙捧過一盞涼茶,仔細的給蘇秦餵了。

盞茶飲,蘇秦竟是神奇的坐了來,慌燕姬連忙在背後扶住。蘇秦卻是盯住張儀驚訝笑:「張兄,你卻何來了?齊國沒有兵嘛。」張儀連忙:「蘇兄不來,躺說話。」蘇秦笑:「不打緊,我覺沒了。」說著一一與幾人笑語寒暄,竟抬腳了竹榻,燕姬便連忙扶住他站了來。蘇秦卻對燕姬笑:「夫人,備宴,今日我與諸位痛飲一場!」春申君了張儀與孟嘗君,見兩人沒有阻止的意思,便勉力笑著不說話了。

正在此時,一個老內侍輕步走進,對蘇秦一躬:「稟報丞相,王有急回宮,請丞相生歇息,王晚間再來探望。」蘇秦了老內侍一眼,卻是一陣笑:「來日方長,何愁無歇?知己聚首,卻是難求!」語調竟是吟詩一般鏗鏘。燕姬目光迴避著蘇秦,袖遮面,竟急匆匆轉身了。孟嘗君略一思忖,對蘇秦:「嫂夫人還是留在這裡,此我來操持。」不待蘇秦答應,便立即追了。

約半個時辰,一場最為豐盛的宴席便擺置整齊。臨淄烤雞、震澤銀魚、東胡燉羊、逢澤麋鹿,名菜竟是一應皆,每案兩鼎三盞四盤。蘭陵楚酒、邯鄲趙酒、臨淄齊酒、咸陽秦酒、燕山老酒,酒是應有盡有,每案前擺了五隻形色各異的酒桶。著菜布酒的侍女穿梭般往來連綿飛動的流雲,蘇秦不禁拊掌笑:「張兄黃兄,孟嘗君今日我等做堂仙飲,何其痛快!」

張儀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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