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幽燕雷霆 第三節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

次日清晨,濃濃的霧氣還沒有消散,一片牛角號聲便犀利高亢劃破了遼水河谷。緊接著,四面鼓便在兩丈高的鼓架隆隆響。這是聚將鼓,每隔一刻一鼓。三通鼓罷,將領便從各軍營趕幕府帳。中軍司馬點將完畢,樂毅便站在了長的帥案前,目光掃過齊刷刷挺身坐在將墩的二十員將,手一揮:「諸位將軍,燕王決意討伐暴齊,燕人復仇日了!」

「討伐暴齊!復仇雪恥!」將們便是一聲怒吼。

樂毅拔令箭:「兩個時辰拔營整裝,午時戰飯,未時開拔!步軍居中,鐵騎兩翼;秦開為步軍主將,騎劫為鐵騎主將;全軍輕銳,兼程疾進;旬日內,務必開入易城!」將們人人振奮,一聲呼喝領命便步匆匆散準備了。

午後,二十萬軍開了遼水河谷,在皚皚雪原像一條火紅色的巨龍浩浩西。沿途常有獵戶從茫茫林海飛,向著這支快步疾走的皮甲軍「噢呵——」長喊,在路邊堆幾隻獵物,便又帶著獵犬飛進了無邊無際的山林。雖是茫茫雪原寒風呼嘯,這支火紅色軍卻是健步飛,速度快驚人,三日剛過,便越過了遼西郡。

樂毅練的這支新軍,最特點便是「輕銳勁健」四個字。燕國有燕國情勢,若照著中原戰國那般鋪排,再過十年,燕國未必夠訓練新軍。這國情,一是窮,二是寒,三便是缺鐵。尤其這最後一條,是燕國軍的致命傷。縱是你高價重金吸引商旅,肆收買鐵料,別國官府不會讓此巨額鐵料境。戰國新軍所新,全在一個「鐵」字。全部裝備是鐵製:鐵兵器、鐵甲冑、鐵馬具、鐵器械。總,無鐵不軍。惟其此,才將戰國新軍呼為「鐵軍」。燕國乏鐵,卻硬是練二十萬新鐵軍,在鐵器外開闢了。帶著一班軍吏,樂毅細緻盤清了燕國府庫的全部存鐵,充其量打造七八兵器。一番思慮,樂毅令:鐵料打造兵器,甲冑馬具器械等全部另謀路!另在何處?便在皮革木材。這兩樣物恰恰是燕國產最豐,於軍,竟是奇妙獲功!

一便是這銅釘皮甲冑。古戰神蚩尤,整塊獸皮裹身包頭,戰陣不怕刀斧,部族倣傚流布,於是便有了甲冑。後來便漸漸演變銅甲、鐵甲,為甲冑鼻祖的皮甲反倒是漸漸少了。目的中原戰國,人人一身鐵甲冑乃是步騎新軍標誌,否則便不是新軍。

樂毅的辦法是:量買入獵戶皮革,獵戶子弟帶張獸皮從軍者,立即給予賞賜;同時在軍中設立皮坊,工匠們己製皮,己裁縫,皮盔甲再釘銅釘,一身皮甲冑便製了。一經身,輕便堅韌,竟是比鐵甲鐵胄利落了許。那時候,一身全副鐵甲冑的重量體在八十斤左右,重甲更在百斤,猛則猛矣,卻實在太過沉重。致了後世的宋代,限制鐵甲打造必須在五十斤內。但燕軍這一身皮甲皮胄加戰靴,最重不超過三十斤,對於身高力的遼東子弟,絲毫不顯累贅,彎腰屈背蹲踞立伸展,連「甲冑在身,不全禮」這句老話顯餘了。甲冑功,馬具照例辦理。中原鐵騎,馬身必有鐵包皮披甲。燕國新軍的戰馬披甲,則是兩重皮革外釘銅釘,既厚實頑韌又輕便異常,戰馬負重減輕。

二便是木製型器械。軍中型器械,來銅材鐵材為主料。秦國新軍的型攻城器械,幾乎全數鐵製。此氣象,燕國無法企及。樂毅的彌補法,便是遴選堅實木材,製批必備的攻城器械,主是三種:壕橋、撞車與雲梯。

壕橋者,越過壕溝橋。《六韜.虎韜.必》篇載:「太公曰:水、廣塹、深坑,敵人所不守,或守,其卒必寡。若此者,飛橋、飛江、轉關與潢濟吾師。」這裡的飛橋,說便是壕橋。商周時壕橋已經現,及至戰國,壕橋已經發展為折疊式,裝兩隻或四隻輪,寬約一丈五尺,八具並列,總寬達十二丈,萬千軍士衝鋒過橋。中原軍的壕橋,是鐵輪鐵板,一具壕橋便鐵千斤!此耗費鐵料,燕國何消受。樂毅便與工匠們會商,像打造牛車車廂一般打造壕橋:橋輪與軸柱硬精鐵的青檀木,橋身清一色的紅松木,板厚一尺六寸。此木製壕橋更有一樣處,折疊輕便,行軍利落,四個軍士便拉走。打造八具後連排試,軍連踩一月,竟是毫髮無損。

撞車者,撞擊城門重車。撞車車架粗堅固,底部安裝四隻輪,推進輕便,在車架頂部的橫樑繩索懸掛一個巨的撞桿,撞桿前部安裝巨的撞頭,後部繩孔延伸數十條粗麻繩。衝近城門,車體四角木樁固定,數十兵士橫開兩列,拉動撞頭後部麻繩向後盪開,再合力拽繩向前猛進撞擊。若是城門,往往是十餘次便被撞裂,威力實在令人瞠目。撞車最難製的核部件,便是威力巨的撞頭。中原強國秦魏齊,撞頭是鐵製,形巨的矛頭,重量體在五六百斤左右,安裝在粗的圓木撞桿,猛撞猛刺,尋常木料城門委實不堪一擊。燕國缺鐵,便合抱松木做撞桿,極為堅硬的岩石打磨巨的錘頭形撞頭(岩石太尖容易摧折),重量卻比鐵矛撞頭加一倍。一經試,威力驚人。縱鐵皮包裹厚達一尺餘的堅固城門,兩車並撞,在三十撞內轟洞開!

雲梯者,登高爬城具。從有了城堡,便有了爬城堡的雲梯。《詩.雅.皇矣》篇最早記載了雲梯:

原詩—意

帝謂文王—帝垂訓文王

詢爾仇方—誰是你的盟邦

同爾兄弟—你們像兄弟一樣

爾鉤援—你們的爬城飛鉤

與爾臨衝—你們的臨車衝車

伐崇墉—猛攻崇國城

這「鉤援」,便是梯頭帶鉤的長木梯——鉤住城頭,士兵攀緣飛。西周兵書《六韜》便叫做飛梯、雲梯。雲梯的原始形制很簡單,就是尋常木梯加長加寬,再帶扒穩城磚或城頭的銅鉤鐵鉤已。這種簡單雲梯一直延續清朝末期,仍在軍中使。但是,了春秋末期,著名工師公輸般在楚國卻發明了一種型雲梯——底部安裝四隻輪,梯身分做兩節折疊,梯身有隱藏士兵的暗廂,攻城時梯身伸展達五八丈。這種雲梯寬堅固,供隊軍兵連續爬城,威力驚人。戰國初期,幾個中原強國有了這種型雲梯。

則,型雲梯在諸關鍵部位鐵料。底輪、軸、立柱、梯框等,非鐵不足堅固其身。此量鐵,燕國顯難打造,縱造一兩部不會。根本原因,在於爬城攻擊的害是量雲梯密集靠城牆,一部兩部甚或十幾部,不會產生軍猛攻所必須的密度威力。幾經會商揣摩,樂毅斷令:批打造簡單的竹製木製飛梯,達步軍每百人一梯;梯頭的輪子或鉤爪,盡選堅韌木料或竹料。半年內,軍營竹木坊便打造一千架各種形制的飛梯,十萬步軍精神振。

有了此三種器械,便具備了攻城的三種必須手段:壕橋過壕溝與護城河、撞車衝撞城門、雲梯爬城,新軍才為戰法較為完備軍,否則便不是型「全軍」。

但是,若與齊國軍的器械相比,燕軍這三種型器械便遜色了。從此,燕國兵便顯有些貿。則,戰勝敗歷來不僅僅在裝備器械。樂毅中很是清楚,攻齊戰根本,不在一城一的攻堅爭奪,在軍野戰;一舉殲滅齊軍野戰主力,幾十座城池便會為不設防的財貨府庫,即或沒有型器械,是唾手。

先野戰後取城,謂野戰奪城。這是秦國將白開創的最新戰法。此時白已經戰九次,每戰必斬敵首十萬,必拔城數十座,將野戰奪城法展示淋漓盡致。若是老戰法一城一城打,斷無秋風掃落葉威。不管別國將軍是否注意了白新戰法精髓,反正樂毅是早早便盯著白戰法揣摩了。

白做,樂毅便做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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