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雄傑悲歌 第二節 戰國之世的最後一頂王冠

三胡中,樓煩最弱。邊患中,中山不強,卻最是令趙國頭疼。

樓煩乃北胡部族,約隨春秋初期的蠻夷入侵進入中原晉國的北部,立邦國建樓煩城邑。在齊桓公結盟諸侯「尊王攘夷」的中原驅胡時,樓煩部族部北逃草原漠,餘部臣服晉國。後來晉國內爭劇烈,樓煩部族又與中山部族一返回復國。魏趙韓三分晉後,樓煩便與中山國一為趙國西鄰。樓煩恰恰卡在雁門關南,猶楔在趙國咽喉的一顆釘子。中山國卻恰恰釘在西腰,向南一過井陘關塞險便是趙國腹,猶插在肋部的一尖刀。論實力,這兩個部族邦國加來,未必堪與趙國一戰。威脅處在於,樓煩中山準了趙國南有中原強敵、北有林胡東胡邊患,投鼠忌器,不敢對己做滅國戰,便依著遊牧習經年對趙國騷擾掠奪;調集兵迎戰,遊牧騎兵便流雲般消失在崇山峻嶺間,堪堪退兵,他又影隨形般貼將來;春耕搶牛羊,夏忙搶麥糧,秋收搶谷黍,冬藏搶民戶,任你何時何,時時處處是樓煩中山的劫掠時光,當真是趙國民眾的腹患。但提中山樓煩,趙人莫不咬牙切齒罵一聲:「中山狼!樓煩狽!狼狽為奸,寢皮食!」

論情勢,此時的樓煩猶為惡,非但盤踞雁門關南釘在趙國邊軍後,且經常繞過雁門關北趙國長城遊牧,直達岱海黃旗海一帶草原,硬是對趙國視若無物肆意挑釁。趙雍決意北向南,剔除兩塊腹患,打通雁門關平城一線南趙國的寬闊通。

趙軍兵壓境,樓煩部族早已驚慌失措。匈奴軍清一色二十萬精騎一舉被趙軍撕扯血碎片,樓煩舉族不過十萬步騎,豈當殺氣正盛的趙軍?更緊者,樓煩部族陷在長城南,與草原諸胡相比,搶掠雖是便捷,卻有一致命傷——但遭趙國主力軍壓頂斷路,便難諸胡救援,更何況諸胡匈奴已經望風逃了。驚慌,樓煩部族頭領竟率部精壯族人西北山秘密北逃了。留的十餘萬老弱病殘女幼,有舉族降趙。趙雍不戰屈樓煩,立即設立雁門郡,將雁門孤關變了轄近千的邊郡。順便提及的是,樓煩部族北逃後數十年,被捲土重來的匈奴吞併,被「封」於河套南部的草原,為匈奴對抗秦帝國軍的前哨部族。匈奴解體消散後,樓煩部族永遠消失星散了。

趙雍軍趁勢南壓,直逼中山國腹邑。

論實力,中山國雖已經稱王,卻實實在在一個沐猴冠的窮邦弱族;舉國人口不過百餘萬,兵員號稱三十萬,實際戰者則不不過十萬,且全部是沒有重型器械與精良裝備的輕兵。究其實,快速深入他國搶掠民眾是氣勢洶洶綽綽有餘,則與趙國此時的新軍相比,幾乎便是不堪一擊。當此時,趙國軍已經是脫胎換骨的新軍了。從根本說,趙雍發動的胡服騎僅是形式已,實際卻是輕銳快速為目標的軍制變法。兩年中,趙國同,驚人的強韌快捷,同時在舊軍改制精編、新兵員徵發訓練、兵器甲冑全面更新、糧草給養便於攜帶諸方面已經是根本改觀,趙軍已經了與秦軍具有不同特點又堪與秦軍抗衡的最強新軍。此時的遊牧部族根基的中山國,無論在軍制、兵器、國力、兵員數量、士兵戰力諸方面,已經遠遠不與趙軍相比了。

無奈,中山王派特使郊迎趙軍,向趙雍提願割四城換取罷兵。

趙雍哈哈笑:「罷兵?行!除中山邑外,六城全割於趙!否則,戰場見了!」

其時中山國有七城,割六城,中山國豈不了趙國汪洋中的一座孤島?特使不敢應承,立即回報中山王,中山王立即召來丞相將軍一班臣商議,偏是誰不做聲。

數十年前,中山國跟風,在魏惠王發動的「五國相王」中稱了王。王冠加頂,中山國君臣興奮手足無措,立即便學著中原戰國變法來:後宮幾個沒有名稱的妻子立即封了王嬪妃,各部族頭領立即做了開府丞相、將軍、太師、太傅、郡守、縣令等職;識幾個中原字的廟堂「名士」,便做了王室長史、太史令、太廟令一班文職臣;原本會跳神祈禱的巫師做了占卜令、王巫師、國巫師等名色不同的人神臣子。熱熱鬧鬧變法完畢,便開始了舉國訪賢圖謀霸業。邑十幾個在中原游離過的「飽學士」,與原本識字的幾十個沒落布衣,便了國中賢。中山國將這些賢們供養來,每逢節令當口,國王便必親窮閭隘巷禮賢士一番。直目這些賢士已經白髮蒼蒼,國王已經是二代了,禮賢士的法度與窮閭隘巷的賢士們還是依故。誰料變法後,中山國卻是內爭不斷,遊牧部族原本的拙樸竟是蕩無存,後宮爭立王,宗室爭立太子,臣爭奪權位,數十年廟堂不亦樂乎,民眾不堪忍受窮苦者便逃回了草原,軍士不堪內亂兵變者逃回了草原。倏忽數十年間,這個新王國竟了一個人口流失疲弱不堪不倫不類的一個怪物,霸業夢便泥牛入海了。

思忖一番,中山王便是一聲長嘆:「同是變法,何秦變強,趙變強,我獨變弱乎?意此,夫復何言?割六城罷,寡人便做個周子孤守洛陽罷了。」

「我王神明!」丞相將軍與諸般臣竟是齊聲贊同。

就這樣,中山國獻了邑外的六座城池,倏忽變了一個轄百餘的王號邦。由於中山原本便是遊牧的赤狄白狄部族,城池遠不土對他們來重。在東施效顰的變法後,中山遊牧人變做了居住城池的「國人」,在搶掠收穫時城,尋常時日便住在城堡裡消受劫掠來的財貨。今六座城池割給趙國,按照戰國割傳統,城池內的中山「國人」及其所管轄的周圍土,便了趙人趙。此一來,中山國人口土銳減,便一蹶不振衰落了。雖後來趙國內亂中山國又反覆了一次,則終究是夕陽晚景,迅速便又黯淡了,終為趙國所滅。

是,中山國割罷戰,趙國將士卻是不服。廉頗帶一班將昂昂晉見,請國君趙雍一戰滅中山根除後患。趙雍笑:「一次做完麼?趙國猛士滅此等奄奄一息國,無端召來秦魏韓干預,划算麼?既實,又困中山於孤城無法興風浪,還無形消弭了三國干涉,一舉三,不划算麼?」

「臣等是對中山狼恨氣難消!」

「末將怕沒了仗打!」

「老將軍,諸位將軍,少安毋躁。」趙雍從容,「趙軍新,還沒仗打了?許不久,便有一場更的惡戰。你等厲兵秣馬,精練兵,不有絲毫懈怠!」

「嗨!」眾將頓時精神抖擻。

秋風蕭瑟的十月,趙國軍北長城駐防,趙雍卻帶著三千護衛騎士回了邯鄲。聽太子趙章與輔政肥義稟報完諸般國,趙雍立即對兩人說了目己的謀劃方略:今冬明春,趙國!及至一宗宗說完,太子與肥義異口同聲贊同。君臣三人密議一日,便立即開始了緊鑼密鼓部署。

一件,趙國稱王。

二件,使六國,釐定與各國邦根基。

三件,秘密擴軍二十萬,使趙軍一舉四十萬軍。

即位二十三年來,趙雍抱定「韜晦示弱」的國策,非但拒絕了稱王,且降兩級國格稱「君」。戰國世,邦國規格雖遠不春秋時期那般嚴格,且由己確定,則一個國究竟是何等國格,畢竟還是有講究的。其時國格體是四等:王國、公國、侯國、君國。若稱王先後次序論,截至目,王國八:楚國、魏國、齊國、宋國、韓國、中山國、秦國、燕國;公國是殘存的老牌諸侯,魯國、衛國、宋國等;侯國雖是老牌諸侯,卻已經極少,有薛國與趙國了;君國,則幾乎剩一個五十的安陵君了。除卻那些利令智昏搶王的邦國(宋、中山、韓)外,國稱王是極為謹慎的。秦國稱王於六國合縱抗秦後,燕國稱王於合縱滅齊前,是時勢所催結果。論王國業績,此時六稱王戰國中除了韓國稱王後一無,曾經先後威勢赫赫過一段,秦國則是始終威勢不衰。時勢論,邦國搶戴王冠,皆哈哈一笑了,誰不會當真與其爭長短;國則不,一旦稱王便昭示著你加入逐鹿爭霸了,各戰國便會競相遏制,或合縱或連橫,總是這個新王國經受一陣猛烈錘打。果真抗住了,王國便立定了,諸秦國。若抗不住諸般圍攻遏制,王冠光環便消失了,諸韓國燕國。

此等情勢,趙雍分外清楚,所便堅不稱王,寧降與安陵君一般。則畢竟有公論,趙國稱君,各戰國與國卻是誰不敢視,至是認了趙國沒有野,實誰不敢當真對待君國一般予取予奪。趙雍清楚此中界格,則他所需讓明白的正在此處:我沒逐鹿爭霸野,你不尋釁與我!二十三年來,這一謀劃確實是做了,趙國已經平安完了強國變。當此時,三胡匈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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