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雄傑悲歌 第四節 雄心錯斷 陡陷危局

趙雍開始了果斷的行動。這是他歷來的秉,謀不定不動,一旦謀定,便是無所畏懼實施,縱有千難萬險亦絕不回頭。這日暮色降臨時,他便鑽入一輛四面垂簾的篷車,徑直來肥義府邸。

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肥義似乎並沒有感驚訝,將趙王迎進府邸便肅就座,聽趙王侃侃說了一冬一春的種種神奇遊歷,直說了一個時辰,趙雍方才撂一句:「與秦國比肩相抗,便內修法令,外拓六千國土!」

「老臣願聞我王細策,法令何修?六千何拓?」肥義知趙王已有算,便先問一句。

「內修法令,便是推行二次變法,與秦國一般,廢黜封,凝聚國力!」

長長吸了一口氣,肥義嘴角一抽搐:「拓呢?」

「北滅燕國,西滅中山,佔據陰山漠北三千!」趙雍斬釘截鐵。

「先走哪一步?」

「修法稍先。」趙雍慨拍案,「修法但入正,便由你輔佐太子推行新法。我立即北擴軍拓。再有十年,趙國便與秦國比肩立,逐鹿中原,決戰高低!」

肥義卻是良久默。趙雍是疑惑,肥義,我謀劃有錯麼?肥義長噓一聲,驟便是一聲哽咽撲拜倒,老臣請罪!趙雍驚,連忙便扶住了肥義,了?慢慢說,來,坐了,別急。肥義入了坐席,便感慨唏噓向趙雍訴說了一個頗為蹊蹺的朝局變故,趙雍竟是聽目瞪口呆。

原來,從肥義任職左司過來,糾察百官便為職責所在。二十年來,無論肥義兼領何職,對左司過職責沒有絲毫懈怠。尤其是趙雍經常在外巡邊戰,肥義便更是加倍留國中動靜。趙國素來有兵變傳統,便是肥義己曾經參與,深知其中奧秘,所早早就向各個權臣府邸通過各種方式安插了忠實眼線,隨時向他秘密稟報權臣異常動靜。明知此等做法不甚妥當,肥義便給眼線們訂了三條法紀:其一,除了他所指定的項與軍政來往,不許窺探臣寢室密;其二,眼線一律為左司過府吏員,領官俸辦國,但有謀誣陷者立斬;其三,任何密報許他所指定的途徑他本人,不對任何人洩露!由於謹慎周密,近二十年來竟是沒有任何紕漏,權臣間未見異常,肥義便漸漸塌實了。

正在肥義準備撤消此等人員時,卻突從平城老將軍牛贊府邸傳來一份密報:牛贊書房現秘密書簡,褒獎牛贊義有節,將為靖國功臣。三日後又來密報:前書為太子趙章秘密送來,已經做特急羽書發往平城。不久,太子傅周袑府中傳來密報:連續三月,周袑竟有十六次與太子在書房晤談四更,內容不詳,卻絕非講書議政。便在肥義渾身繃緊了時,太子府密報來了:太子趙章與至少五名邊將有秘密書簡往來,內文不詳。偏此時肥義已經是輔助太子坐鎮邯鄲處置國務的首臣,趙王恰恰又正在窮追林胡的萬征途,肥義便決意暫時不報趙王。此中根本原因,便是所有的邊軍將領在征戰中,邯鄲守軍又恰恰由肥義兼領;離開邊軍京軍,權臣封的少量兵進入邯鄲,沒有君王特令箭詔書,則肥義便立即誅滅。當此情勢,縱密謀是真,一年半載不動手。

則趙雍連續征戰兩年,回邯鄲處置完急務便又立馬北直秦國,這件便擱置在肥義密室三年久。便在趙王此次回邯鄲次日,太子府又傳密報:平城牛贊三將已經回書太子,內容不詳,太子頗是振奮。肥義接報,便磋商國務為名,立即來太子府查勘跡象。

太子趙章很是高興,說定了幾件務,便興致勃勃:「敢問相國,父王是又北?」

「老臣是輔政,不是相國,太子慎言。」肥義的黑臉沒有絲毫笑意。

太子喟一歎:「父王糊塗!卿功,早該做相國了。偏他年年兵,無暇理國政,長此往,卻何是?」

「太子若有謀國,便當向趙王明陳。」肥義神色肅,「趙王洞察燭照,絕非昏庸君,定有妥善處置。目太子為鎮國,便是將國政付太子,無異於父子同王。」

「父子同王?」太子揶揄一笑,「趙章無非泥俑一個,任人擺置已,相國當真不明就裡?抑或敷衍於我?」

「老臣愚鈍,知輔助太子處置國務,從未揣摩他。」肥義眼見太子跡已明,說便是越陷越深,便藉故告辭了。

肥義本當立即晉見趙王告知此,卻明知趙王閉門不必在謀劃,又不便突兀托亂趙王神。按照慣例,趙王有舉動前必來找肥義商討,肥義便一直隱忍今日。說完這一切,肥義末了:「若非我王說還北拓,老臣許還尋覓機會再說。已至此,老臣斗膽一言:我王年戎馬倥傯,無暇顧及國政,若有圖,當先理國。」

趙雍臉色陰沉令人生畏,良久默,竟是粗重長吁了一聲,咚一拳砸在案,便霍身步砸了。肥義分明見了趙雍眼中的熒熒淚光,不禁中猛一抖,趙雍剛烈,若不審慎行,趙國立即便是亂雲驟,弄不毀於一旦未知!念及此,肥義一骨碌爬來便趕了:「快!備車進宮!」

進宮中,肥義不求見,釘子般肅佇立在王宮書房廊。他抱定一個主意:趙王發兵符,他便拚死阻擋!不管守候幾時辰,他牢牢釘在這裡,絕不會離開半步。眼見書房窗酃的白布映趙雍沉重踱步的身影,時不時便停來長吁一聲,肥義便不禁老淚縱橫了。沒有趙雍,趙國有今日?便是趙雍這身膽氣,肥義決意永遠效忠趙王,絕不許任何亂臣賊子謀逆,絕不許趙國再生兵變!

漸漸,終於亮了。肥義聽見書房厚重的門光當開了,熟悉的腳步便咚咚砸了來。趙雍一句話沒說,拉肥義便進了書房。一個時辰後,內侍總管匆匆走書房秘密召來了國史令。直中飯時辰,肥義與國史令才匆匆走了王宮書房。

旬日後,邯鄲王宮舉行隆重朝會。

朝會者,所有臣奉詔聚集會議。一年中,朝會就三兩次,通常是開春啟耕一次,歲末總一次,其餘則視情形定,或戰征伐或重國政,總是無不朝會。尋常時日的國務,由丞相與幾位重臣會商處置稟報君王,或君王動議由臣辦理。戰國乃爭世,國政講求同實效,否則不凝聚國力爭於。其時君王、丞相、將軍三根柱支撐邦國,各有極權力,遠非後世愈演愈烈的君王集權,處置國務的方式於後世的君王「每日臨朝決」有極差別。總,是辦實效為權力目標,不是鞏固王座及權臣各位為權力目標,端嚴正的為政風氣是實實在在的時代精神,權術風遠未為瀰漫權力場的魔障。朝會日,不在城的郡守縣令與邊軍將須趕回,但凡朝會,必有議決,極少禮儀慶賀類的虛會。此次朝會正在趙王離開邯鄲半年歸來時,幾乎所有的臣了同一件——趙國一定南中原與秦國一較高了。

這是戊申日,就是趙武靈王即位二十七年的五月初一。

邯鄲王宮不,一百張座案在正殿分東西兩方,每方三排,便顯滿蕩蕩的了。官注意,那時的君臣關係雖則是禮儀有格,但卻遠非後世那種越來越扭曲的主僕甚至主奴關係。臣議,任何時候有坐席。所謂朝會,既不是密密麻麻站幾排,不是動輒便三拜九叩山呼萬歲,是肅就座率直言,怕比今日高層會議還鄭重其。

「趙王殿——!」隨著內侍一聲長宣,堅實的腳步聲便咚咚迴響著砸了進來,舉殿臣眼前不禁一亮!趙雍今日竟是全副胡服戎裝,一領火紅短斗篷,一身棕色皮甲,一雙高腰戰靴,一頂牛皮頭盔還插了一支軍統帥獨有的紅色雉翎,右手持一口騎士戰刀,當真一個行將征的將軍。雖說趙國胡服,則國君朝會從來不會此全副戎裝,臣們不禁便是為一振!

「參見趙王!」舉殿臣一齊拱手,一聲整齊朝會禮呼。

「諸位臣,」趙雍鬚髮灰白的黑臉分外凝重,不在六級高階那張寬的王案前就座,拄著那口騎士戰刀目光雪亮掃視著殿,「今日朝會,既非聚議北進征伐,亦非會商南逐鹿,卻是奠定國本根基。」兩句話一完,便是手一揮,「御史宣詔。」

王座後側的御史臣步跨前幾步,站在了王階邊嘩啦展開一卷竹簡,渾厚的聲音便在殿中迴盪開來:「王命特詔:太子趙章,才具不堪理國,著即廢黜,從軍建功;王子趙何,才兼文武,品端正,著即立為太子,三月後加冠稱王;本王退位,號主父,十年內執掌六軍拓疆土,並裁決軍國務;卿肥義,才具過人,忠正謀國,著即擢升開府相國,總領國政,襄助新趙王統國。趙王雍二十七年五月戊申日。詔畢——!」

殿中靜唯聞喘息聲,臣們連禮儀所在的奉詔呼應忘記了,人人驚愕,目光齊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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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趙雍探秦國 感喟重劃策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