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 第三節 秦國戰車隆隆啟動

當白與范雎星夜趕回咸陽時,已經是三更將盡了。一直在東門外等候的王宮長史二話不說,便將兩人匆匆領進了王宮書房。秦昭王正在與新任國尉司馬梗密談,見白范雎來,便立即吩咐來兩席酒飯,讓兩人邊吃邊聽司馬梗敘說各路密報。及至兩人吃罷,司馬梗將三晉黨變的致情形堪堪說完。侍女煮茶間,秦昭王吩咐內侍總管守在書房門廳外,任何夤夜晉見者一律擋回,回身便直直一眼白又一眼范雎,說說,何應對了?

「三晉合謀,實所料。」范雎見白沉思,便先開了口,「臣一路思忖:三晉結盟,力不足懼,唯勢堪憂。爭奪黨乃我邦長遠圖謀,將未際,卻被韓國一變驟牽動全局。全局變,一則在於三晉盟有誘發山東六國再度合縱抗秦;二則在於趙國挾黨險屏障,對我河東河內居高臨攻勢;河東河內但丟,秦國數十年東戰果便將化為烏有!此所謂勢堪憂。惟其此,臣為與趙國決時已經來!但有退縮,便是山河巨變!」

秦昭王粗重喘息了一聲:「武安君為何?」

「應侯言,洞察至明。」白秉,愈是危局愈見泰,此刻雖則面色肅,語氣卻是冷靜舒緩,「趙國全據黨,又與韓魏結盟,分明便是壓迫我從河內河東退縮,若不與針鋒相對,秦國山東根基便將丟失殆盡。時勢,敵方有變,我亦當隨應變,固守既定方略,兵忌。為此,秦趙決機已經不期來。秦國惟勇應戰,決勝,方圖業!」

「!」秦昭王拍案讚歎,「武安君有此膽氣,我底定!」

白卻是語氣一轉:「則,軍爭勢論,我軍尚未築最紮實根基。兵力尚欠,糧草輜重尚未囤積位,一班將還中無數,軍兵對趙戰尚未充分演練等等等等。惟其此,臣有一請:戰籌劃,聽臣全權調遣,我王不催逼督戰。」

秦昭王哈哈笑:「不謀合!長史,宣讀詔書!」

長史捧著一卷詔書匆匆走來展開,高聲念:「秦王詔命:對趙戰,悉聽武安君白全權謀劃調遣,國尉司馬梗輔糧草輜重;授白舉國兵符並鎮秦穆公劍,拒王命行!秦王嬴稷四十五年四月。」

偌書房一片肅穆。白嘴角一陣抽搐,竟是話說不來了。連范雎驚訝眼睛直稜稜著秦昭王不說話了。此詔書,簡直就是將秦國給了白!鎮秦穆公劍不消說,臨戰將軍受生殺權,原是戰國通例。緊處是那「舉國兵符」與「拒王命行」——全權調動舉國兵馬且不聽王命!何曾有過此君王詔書?一時間白冷靜來,便對著秦昭王深深一躬:「臣,敢請秦王收回舉國兵符與拒王命。臣唯求權衡進退已。」范雎略一思忖便:「臣亦此意。武安君陷於物議,與國不利。」

「豈有此理!」秦昭王慨拍案,「武安君身負邦國興亡責,無權豈?本王不諳軍旅,若有血來潮亂命,便是邦國覆亡,拒有何不!武安君百戰身,當此非常時,舉國託,唯見其忠!若物議,嬴稷決殺!」轉身一揮手,「長史,二詔書。」

長史又捧過一卷竹簡展開念誦:「秦王詔命:對山東邦斡旋,悉聽應侯范雎全權謀劃調遣,河東守王稽輔;授范雎任意支取王室府庫財貨權,與六國全權盟約!秦王嬴稷四十五年四月。」

書房廳又是一陣默。素有急智的范雎深深一躬,竟破例沒有了應對辭。秦昭王沉重轉悠著,君臣幾人感了一種沉重的壓力。良久,秦昭王卻是悠一笑:「應侯已將勢說明白,目在二:一則使合縱不勢,二則使黨不積威。重擔兩分,應侯執邦破合縱,武安君率軍壓黨,本王坐鎮安國兩相策應。但我君臣同,朝野同,勝決何難?」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白霍身,突兀冒一句秦人老誓。

君臣幾人一時肅,竟是異口同聲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旬日間,秦國朝野便緊張忙碌來了。郡縣忙著徵發新軍,各府庫忙著向關外調運糧草輜重,咸陽王宮與所有官署是日夜燈火通明吏員梭。連六國商區尚商坊現了異常,六國商人的鹽、鐵、皮革三宗貨物是熱賣,三五日間便沒了存貨!商旅們是驚喜,連忙晝夜兼程從關外向咸陽輸送貨物。一時間,咸陽東方竟是車馬絡繹不絕,東的秦國車隊與西來的山東車隊轔轔錯,晝夜川流不息。及至貨物運咸陽,又是頃刻告罄!一夜間,咸陽商市彷彿了吞噬鹽鐵皮革的無底黑洞,任是你隆隆山來,消解無影無蹤。有機警商人終於疑惑了,便扮做咸陽國人轉悠秦國官市打量,一竟是蹊蹺——秦國官店中這三宗貨物排列山,卻是無人來買!疑惑詢問,秦國官商卻一笑:「山東貨品精細,秦人喜,豈有他哉!」回一說,山東商人頓時議論紛紛。秦人素來喜本邦物,國人買常物極少光顧山東商旅店舖,六國商旅利主顧,全在秦國官府與入秦中原人,何陡間秦人偏偏就熱衷了山東鹽鐵皮革?既非荒年,又無戰,秦人何瘋了般囤積鹽鐵皮革?一個月來,山東商人們終於漸漸了名堂,秦國打仗了!是,當年秦國打魏國河內、打楚國南郡沒有此鋪排,今打哪一竟比打魏楚還緊張呢?戰國世,商旅本有「義報」傳統,咸陽此聲勢,商旅們是惴惴不安,其中三晉商旅猶為恐慌,立即將消息秘密送回了本國。則兩三個月過,報回的消息竟是泥牛入海,商旅們漸漸又覺氣餒了,徒憂國此一舉。

便在疑雲密佈中,秦國戰車已經隆隆碾向了關外!

方略一定,白便帶著將軍府三十餘名司馬駐進了藍田營。統帥幕府一立,白便開始了秘密調遣。一路,王齕率步騎軍十萬,先行開赴毗鄰黨的河內郡駐紮。此時的王齕已經是左庶長高爵的將,尋常戰幾乎是王齕帶兵戰。白向王齕反覆申明四點:其一,駐軍河內北段,確保軹關陘、太行陘、白陘三條進入黨的通不被趙國封堵;其二,張聲勢開進,讓山東六國明白秦國爭奪黨決;其三,除非趙軍已經佔領三陘封死黨通,否則不許開戰,唯保對峙勢;其四,進入黨確保三陘為,絕不擅深入,即或偶有無軍防守關隘,不許擅佔領。末了,白沉著臉叮囑:「軍前害,唯在先期形對峙勢,為應侯斡旋山東造勢,為軍跟進確保通!貪功冒進散開兵力,便是先敗!」王齕「嗨!」的一聲領命,又慷慨一句:「但有失誤,王齕提頭來見!」便赳赳了。

二路,步軍主將桓齕率精銳步卒三萬,輕裝密河西離石塞,東經晉陽補充給養,再秘密南,由幾條河谷分別進入黨沁水河谷秘密駐紮。白對桓齕的叮囑是:「此路為奇兵,行軍不在快捷,在隱秘,唯求不為趙軍覺察。一月內抵達,便是功!進入沁水河谷,軍食由王齕從軹關陘輸送,不許炊!」

三路,騎兵主將王陵率鐵騎五萬河內,攻克韓國通向黨的唯一塞野王。由於野王實已經沒有韓國重兵防守,所白對此路點的申明是:野王不在戰在守!軍駐定,立即修築長期囤糧型倉廩,並同時拓寬野王北進黨、南河官,備糧草輜重源源輸送。王陵此時已經是五夫爵位的將,與蒙驁同爵,僅僅次於王齕爵位。由於王陵機敏幹練,白便選定王陵來擔當這兼具軍民務的重任。

四路,將蒙驁秘密統籌後續兵馬源源開進。蒙驁此時已是軍中老將,非但資望深重,更是難的穩健縝密,沒有仗惡仗,白不在軍中時,歷來委任蒙驁主持中軍,反倒是猛將王齕從來沒有主持過中軍幕府。這統籌後續兵馬謂千頭萬緒,最難點卻在兩處:一是隱秘有序輸送藍田營全部的型攻堅器械,二是不斷將各郡縣輸送來的初訓新兵員編排軍,且再度嚴酷訓練三月,後隨時聽命開進河內。全軍將,捨蒙驁無人擔此等繁瑣重任!

五路,國尉司馬梗坐鎮函谷關督運糧草輜重。這個司馬梗,便是秦惠王時名將司馬錯的長子,穩健清醒有乃父,疆場征戰膽識卻是稍遜了一籌。三年前司馬梗奉乃父遺命入秦,秦昭王徵詢白考語後,便命司馬梗做了國尉,處置軍政不職司戰場。白對司馬梗的軍令是:「一年內,車不絕,河不斷舟,國中倉廩軍糧悉數輸送野王!」司馬梗是驚訝:「《孫子》云: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秸桿一石,當吾二十石。武安君縱不全食敵,亦當視戰場情勢囤糧。舉國軍糧巨額無計,山堆於險,若戰早完,豈非暴殄物?」白罕見哈哈笑來:「兩百餘年過,孫子此話尚被你這名將後奉為圭臬,誠笑!春秋邦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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