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 第五節 相持三年,雪球越滾越大,勝負卻越來越渺茫

最炎熱的兩個月裡,秦趙兩軍卻是分外的緊張忙碌。

二十年前白冬戰河內,酷暑嚴冬無戰的古老傳統早已經被打破了丟棄了。馮亭春二月獻了黨,趙國三月進駐軍,秦軍四月緊跟來,環環相扣步步緊逼,誰卻講究個春夏秋冬了。在黨這樣的廣闊高對峙,雙方軍各兩郡為根基:秦國的河東河內兩郡,趙國的邯鄲黨兩郡,若再連同牽動的魏韓兩國並洛陽王畿,整個河的中原帶便覆蓋了前所未有的戰陰雲。惟其戰場廣闊,惟其關涉興亡根本,兩軍各抵達戰後竟沒有立即開戰。趙國逸待勞取守勢,忙著修築深溝高壘。秦軍遠進軍取攻勢,便忙著肅清函谷關東的關隘河,忙著輸送、囤積糧草,忙著清理外圍戰場,忙著設伏、探察、部署等諸般戰前的準備。整個酷暑炎夏,兩軍竟是沒有接戰,彷彿各演練攻防一般。

一進七月,藉著黨山一縷清涼的秋風,秦軍的外圍進攻戰便拉開了帷幕。

一戰,便是搶奪太行南三陘。王齕早已經將趙軍主力的三防線探聽清楚,知最靠近太行山南端的丹水防線距離三個陘口尚有數十山路,三個陘口各由三名尉率領兩千步兵鎮守;對於趙軍,這三個陘口是前沿塞關隘,卻不是核防線,縱軍駐防無法展開,兩千精兵便是最施展戰力的防守。兩個月來,王齕已經對三陘形兵力瞭指掌,便派三路精銳步軍,每路三千,夜攻三陘。為了擾亂趙軍判斷,王齕同時派八百斥候營鐵騎,秘密插入趙軍丹水防線與三陘間的山谷帶,伺機騷擾並截擊趙軍聯絡通。

月黑風高的三更一點(軍營刁斗一報),預先已經在三陘口外埋伏的秦軍銳士同時動,悄無聲息撲向了三處隘。所謂陘口隘,便是狹窄的峽谷山凌空架一座山石城牆、城樓或城堡,兩邊各有一座千人軍營;但有敵軍來犯,城樓士兵立即凌空放千斤石門堵塞峽谷,同時滾木擂石箭雨正面居高攻敵,兩側山腰同時夾擊,實極難攻陷。此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秦軍卻是先反覆謀劃演練的戰法:不走關陘,卻是每五百人一路,分做六路,不打火,摸黑潛行進入陘口兩側山嶺;在突襲擊兩側軍營的同時,兩路(一千人)立即夾擊中央城樓,同時分割猛攻,使三處不相互為援。

此戰法果見效。半夜激戰,西段軹關陘與中段太行陘終被攻克,趙軍四千人全部戰死,還斬首了四名尉!這便是「二鄣四尉」首戰。東段白陘雖未攻克,卻殺敵一千,並斬首趙軍裨將弧茄。原來在突襲猛攻白陘剛開始半個時辰,突有一支數百人騎兵從北向南進入陘。領軍將立即令一部騎兵棄馬步戰殺山腰。趙軍騎兵個個精於騎,未及接戰便是長弓夜,竟是箭箭皆中火的黑甲秦軍。便在這千鈞一髮際,秦軍斥候鐵騎突殺,一面與谷中趙軍騎兵猛烈搏殺,一面分兵殺山腰增援。殺色已亮,關隘猶是難,秦軍步卒餘部便突圍殺了戰場。

此戰秦軍戰死三千,其中東路戰死一千六百,其餘六千人個個帶傷,謂慘勝。

王齕怒,頓時將白叮囑拋在了九霄雲外,休戰三日,立即發兵八萬猛攻趙軍西部老馬嶺防線!王齕其所將舉猛攻選在老馬嶺,一則因黨西部在太行山屏障外,攻陷老馬嶺防線便直接進入了黨腹;二則因沁水河谷已經先有桓齕的三萬步軍隱秘埋伏,攻趙軍其不意。王齕是秦軍著名的猛將,每戰必衝鋒陷陣後快,這次便親率領五萬步騎同時猛攻老馬嶺南段。

老馬嶺是一南北走向的石山,嶺高陡絕,跋涉維艱,百姓叫做乏馬嶺。這山嶺從北向南逶迤八十餘,中段有一橫貫東西的峽谷陘口,便是黨西部險關高平關。這高平關險峻異常,南峭壁,北陡澗,唯中間峽谷通東西;這峽谷東西長約一,南北寬約兩,是河東進黨的咽喉,是整個老馬嶺防線的害樞紐。趙軍駐守老馬嶺一線,除了無法攀緣陡峭高山,凡進兵的山坡段挖掘壕溝,儲備滾木擂石防守;五萬守軍分做前後呼應:山腰壘壁由三萬守軍,高平關背後(東)的河谷帶則駐紮兩萬守軍,策應各方險情。此部署,見廉頗苦謀劃。

霧瀰漫的清晨,秦軍突發了猛攻。北段桓齕的三萬步軍早已經分散二十個千人隊,潛入趙軍壘壁附近一切藏身的山腰樹林溝坎埋伏;桓齕則親率一萬步軍銳士,蟄伏山做後援攻擊。號角一,立即漫山遍野向山堮壘壁撲來!趙軍根本沒有料秦軍會在此時開戰,士兵們窩在壘壁中鼾聲連,陡聞殺聲,驚慌失措跳應戰,已經是一片亂象了。秦軍有備來,鐵甲銳士在強弩箭雨掩護藉著山石堮坎縱竄跳躍,紛紛撲入壘壁與趙軍糾纏做一團搏殺。趙軍防守優勢的害原在於居高臨時的滾木擂石強弓硬弩,今被秦軍突襲直接進入壘壁搏殺,最優勢頓時喪失,便了赤比拚戰力。趙軍步兵原比秦軍步兵稍遜一籌,此刻近戰,面對山坡的防守便全部喪失!藉著壘壁糾纏的時機,蟄伏山的桓齕一萬銳士衝殺,片刻間便衝壘壁加入了搏殺戰團。此不一個時辰,老馬嶺北段溝壘防線便全部被秦軍攻陷!

與此同時,王齕在中段發動了猛攻。王齕將五萬軍馬分做兩部:攻高平兩萬,另三萬堵在高平北山林埋伏。南北兩邊戰端一,高平關後的兩萬趙軍便立即分兵兩路策應。北增援老馬嶺的一萬趙軍,堪堪進入山便被秦軍伏兵猛烈突襲,死傷半後匆忙回兵。高平關攻防卻是異常慘烈,直正午尚不見分曉。王齕原已派兩千山民子弟組的奇兵,攀緣跋涉秘密潛入高平關南北兩山,對高平關做居高臨猛攻。則趙軍在兩寬的山谷底仍駐紮了一軍,南北山腰的關城守軍雖被山頂秦軍的箭雨巨石壓無法攻,谷底趙軍卻是巋不動。便在此時,高平關後的一萬趙軍從谷底陘殺入,兩軍合一,與秦軍竟是僵持住了。

西谷口王齕急,陡中一亮,便旗號遙遙令南北兩山頂秦軍重新猛攻山腰關城,己親率領一萬鐵騎颶風般衝進谷底陘。谷底趙軍受山頂秦軍牽制,不斷躲閃凌空砸的山石箭雨,面對西面谷口修築的壁壘便有所疏忽。山戰極少現騎兵,王齕鐵騎突擊趙軍意料,冒著不甚密集的箭雨,一個衝鋒便殺入了趙軍壁壘。步卒抗騎兵,不借壁壘結陣便見劣勢。壁壘一破,趙軍步卒亂,幾個迴環衝殺,殘餘趙軍便逃進了兩邊山林。王齕立即令騎士馬步戰,分兩路從山攻關,夾擊搏殺一個時辰,高平關終於陷落!

待廉頗親率三萬鐵騎從長平西來馳援時,已經是暮色蒼茫了。著高平關兩面山嶺火連綿黑色旌旗獵獵飛舞秦軍漫山吶喊鼓噪,老廉頗面寒霜,令旗一劈便掉轉馬頭了。

回長平營,廉頗連夜書趙孝王,同時飛報平原君詳細戰況,請求立即增兵十萬。孝王原本對趙括的正面攻說尚是認,接廉頗緊急書便不由主跳了,與平原君、藺相等一班重臣徹夜密商,立即向黨增兵十萬,同時令廉頗:務必堅守丹水與石長城兩壁壘,與秦軍做長期對抗,不求速勝,唯求黨不失!

旬日間,十萬趙軍抵達黨。經此一役,廉頗非但絲毫未見慌亂,反倒是更見篤定了。雖丟失了西線壁壘與高平塞,則卻平息了趙括在趙軍將士中蔓延開來的狂躁輕戰緒。西線敗,與其說敗在戰力,毋寧說敗在輕率求戰的輕敵。趙軍數十年縱橫無敗績,便是對秦軍,有過閼與戰的煌煌勝功。此次與秦軍一次做軍抗衡,無論老廉頗何反覆申明秦軍優勢主張堅守待機,實沒有消除趙軍將士的輕攻輕敵緒。今猛遭一敗,趙軍將士竟是悚警覺,頓時對將軍當初的部署苦有了痛切體味。正因為此,老廉頗才更是篤定了——有鐵堅守的趙國猛士三十萬在手,秦軍銳士縱是虎狼師,休再佔趙軍便宜!

長平升帳,廉頗重新佈防:丹水防線向西前二十,六萬軍構築堅實壁壘防守,封堵秦軍從高平東攻路,同時與丹水壁壘互為犄角策應,兩線共十三萬精兵,決意不使秦軍東進一步。與此同時,石長城防線增兵兩萬,有十萬軍做百防衛。長平營駐紮三萬鐵騎,由廉頗親統率策應各路。一切部署完畢,老廉頗面色肅殺,一次發了將軍生殺令:除非秦軍突襲猛攻,不奉號令戰者,立殺無赦!

便在趙軍重新佈防時,武安君白從安邑的秘密行轅趕了黨的秦軍營。

王齕奪取西線壁壘的捷報,在秦國朝野引了一片歡呼。秦昭王為振奮,立即飛書白:「原對趙軍戰力似有高估,武安君酌情決戰,早平黨。」白接近黨,戰況是一清二楚,便連夜飛騎進入黨。王齕一見便興沖沖問了一句:「奪西壘,武安君為何?」白卻是不置否,教王齕細報傷亡數目。王齕稟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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