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秦風低徊 第一節 長平殺降 震撼天下

戰結束了,趙軍投降了,白頭卻更是沉重了。

二十餘萬趙軍將士在戰場投降,這是亙古來未曾有過的兵奇蹟。則,有這二十萬降卒,戰場善後立即就變沉重來。首先是這二十萬人吃喝駐紮,其次便是最終何處置。降卒一開車城圓陣,白的眉頭便皺了來。回狼城山幕府,白立即讓老司馬草擬了一份緊急戰報,後又緊急召來穩健縝密的蒙驁秘密商議。一個時辰後,蒙驁便帶著一名白的軍務司馬兼程趕回咸陽了。回過頭來,白便召來幾員將,商議何在戰場先行安置這二十萬人?說來說幾乎兩個時辰,卻是誰說不一個人皆認的辦法。就是說,誰的辦法有顯易見的缺陷。趙軍素來強悍不屈,這次迫於飢餓悲於失將降,原為無奈舉,二十萬活人,顯不編入秦軍,更不放回趙國,剩的便有一個思路:在秦國何安置?

眼見莫衷一是,白便先行確定了三則部署:其一,降卒駐定在利於從高處守且有水流飲的王報谷,由桓齕率領十萬秦軍駐屯山口及兩側山嶺,防不測;其二,立即從各營分撥三軍糧,運進谷口,由降卒己炊;其三,將車城圓陣內趙軍丟棄的所有衣物帳篷,全數搜集運進王報谷,做軍帳禦寒。

此間難處在於,秦軍糧草輜重雖足,但有三月盈餘,驟增加二十萬人軍食,立即便是捉襟見肘;秋風漸寒,秦軍寒衣尚且沒有運來,更顧不趙軍降卒了。雖則此,秦軍既為戰勝師受降宗主,理當支撐降卒衣食,是雖有難堪,將們還是默認了。

六日後,蒙驁與秦昭王特使車騎同歸,白長吁一聲,便立即會眾將接詔。特使宣讀了冗長的詔書,將士人人受賞進爵,便是一片歡呼。則直至詔書讀完,沒有一個字提及降卒何處置。白是困惑,便忍不住在慶功酒宴將特使拉隱蔽處詢問,特使卻是紅著臉哈哈笑:「武安君身負軍國任,戰場,秦王何王命掣肘?」白頓時一沉,不再奉陪這位特使,向蒙驁一招手便後帳了。

蒙驁備細敘說了他在咸陽請命的經過,白越聽越是鎖緊了眉頭。

秦王拿著白的請命書,凝神沉思了半個時辰,最後對著蒙驁笑:「軍旅,本王素不過問。戰前,本王有詔:武安君抗拒王命行。今日卻教本王何說法?」說罷便逕了。蒙驁忐忑,便應侯府找范雎商議。范雎在書房轉悠了是足足半個時辰,才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武安君所請,一難題!戰國相爭,板蕩,外戰內處處吃緊,哪裡卻安置這二十萬異邦精壯軍卒?關中、蜀中為秦國腹,安置麼?河西、郡為邊,安置麼?隴西更是秦國後院,原本便防著戎狄亂,再插一支曾經軍的精壯?分散安插吧,無法監管,他們定會悄悄潛逃回趙。送回趙國吧,這仗不白打了?將軍啊,老夫實在是無計了。」范雎是無奈何苦笑著,便再不說話了。蒙驁思忖一陣,便將秦王的話說了一遍,請范雎參詳。范雎沉吟片刻笑:「老夫見,秦王此言在八個字:生殺予奪,悉聽君裁。」又是一聲嘆息,「將軍試,武安君百戰名將,殺伐決斷明快犀利,極少戰場請示王命。縱是茲體,難住了武安君,秦王說似乎是順理章。老夫見,將軍不再滯留咸陽了。」蒙驁驚訝:「應侯是說,秦王不會再見我,不會有王命了?」范雎便是呵呵一笑:「將軍為呢?」

蒙驁還是等了兩日,兩次進宮求見,長史說秦王不在宮中。此時各種封賞務早已經辦妥,特使來相催路,蒙驁無奈,就回來了。

「豈有此理!」白黑著臉啪的一拍帥案,「這是尋常軍務麼?這是戰場決斷麼?這不,那不,君王無斷,丞相無策,老夫卻何處置!」

「武安君莫急。」蒙驁一次見白憤非議秦王丞相,連忙壓低聲音,「一路揣摩,我秦王與應侯意,有一個字。」

「一個字?」

「殺!」

「殺?殺降?」白眉宇突一抖。

「正是。否則何須遮遮掩掩,有說無斷?」

白頓時默,良久,粗重喘息了一聲:「切勿外洩,容老夫再說了。」

蒙驁了。白思忖一陣,便漫步了狼城山頂。時已是九月末,白日雖有陽春暖,夜來秋風卻已經是蕭瑟涼水了。星斗璀璨,山川軍燈閃爍,旬日前還是殺氣騰騰的戰場,目卻已經了平靜的河谷營。若非目這揪的難題,白原本是非常輕鬆的。他率領著五十萬軍,業已鑄就了一場亙古未聞的功業——一戰徹底摧垮趙國五十八萬軍,斬首三十餘萬,受降二十餘萬!曠古至今,但凡兵名將,何曾有過此煌煌戰績?假不是這突其來的火炭團,他本當與三軍將士醉一場,後再原築營休整,來春便直逼邯鄲。滅趙後,他便解甲歸田了。做秦國將軍來,他年年有戰,一年倒有兩百餘日住在軍營裡,致荊梅每次見了他驚呼:「!一回一變老!你白非老死軍營麼?」年來,他內便有一個願望:但滅一國,便是他白離軍時!這願望眼便變實了,白頭便常常湧動一種遠將至的感喟。眼見趙括湮沒在箭雨中時,白田的那堤便轟決開了!目這降卒難,卻又在頭猛夯了一錘,竟使他煩躁不已了。

王命不干軍,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是歷來為將者所求。秦王在戰前確曾將白的兵權與戰場決斷權擴了無復加,就是說,本當掌握在國君的那部分兵權一併給了白,還加了一句「抗拒王命行」,當時連范雎為驚訝了。即或在長平戰前,白實從來沒有就兵與戰場難題請命過秦王,那時若秦王對戰場亂命,他會毫不猶豫的奉行「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準則行。則,所有這一切是為了打仗,為了戰勝敵國。今戰結束,降卒處置關涉諸方國政,秦王與丞相卻是不置否,讓他全權獨斷,豈非滑稽?是,秦王與丞相何等明銳,為何此含糊其辭呢?己又為何對此等含糊是煩躁惱怒呢?

漸漸的,白完全清楚了,清楚了秦王,清楚了范雎,清楚了己。說底,這二十萬軍一進降營,一個誰不願觸及的字眼就在隱秘閃爍了。毋寧說,一開始這個字眼就已經在秦國君臣的頭跳動了。戰國勢誰清楚,秦國無法萬無一失融化一支此巨的軍精壯人口,是明擺著的實。己快馬急報請命,是害怕觸及那個字眼。秦王不置否,是害怕觸及那個字眼。范雎虛與委蛇,同樣是害怕觸及那個字眼。己一聽蒙驁回報便煩躁惱怒,更是害怕觸及那個字眼。幾員將莫衷一是,便不是害怕那個字眼麼?

那個怕的字眼,便是殺降!

從古至今,「殺降不祥」是深深烙印在人頭的一則軍諺。雖不是律法,卻是比律法更為深入人的人。從生人,三皇五帝開始,人世便有了殺伐征戰,為了土為了牛羊為了財貨為了女人為了權力,人們總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做你死我活的相互殘殺。則,不管何征戰殺伐,有一點卻始終是不變的,這便是不殺已經放棄任何抵抗的戰俘。戰勝一方讓戰俘做奴隸做苦役,種種方式虐待戰俘,人們固會譴責會聲討,則僅此已。弱強食是人間永恆的法則,人們對戰勝者總是懷著敬畏,便在義給予了更的寬容。則,人世間的總是有極限的,一旦你跨越了這極限,即便強力不將你立即摧毀,那驟齊的人會將你永遠埋葬!諸的人間極限中,戰場不殺降,便是最為醒目的一條。春秋來,兵爭無計其數,進入戰國,更是戰連綿。則是這春秋戰國世,反戰非兵論隨,對殺伐征戰的聲討竟形了史無前例的潮。春秋有「弭兵」會,息戰。戰國世對兵爭的聲討更是其勢洶洶。儒、墨、三顯學謂殺伐對征戰深惡痛絕。「春秋無義戰」,「善戰者服刑」便是老孟子的警世論。老子則說「兵者不祥器。」「樂殺人者,不志於。」更有墨兼愛非攻說風靡,斥兵爭不義,倡行「義」為兵戰本。

凡此等等,對征戰尚且洶洶咒罵,況乎殺降?

果真殺降,且一舉便是二十餘萬眾,便會祭人的旗,將你永遠埋葬在怕的詛咒中,此已,豈有他哉!那時名將將變做猙獰的屠夫,戰神將變做萬劫不復的惡魔!千古功業安在?青史聲譽安在?則不走這一步,便是君臣失國動盪後果不堪設,白倒是有了青史盛譽,誰卻來管邦國興亡一統?

夜空還是那般碧藍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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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惶惶大軍嗟何及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