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變橫生 第三節 胡楊林中的落寞庭院

回雲廬,呂不韋立即吩咐越劍無帶幾個精幹執訪查城南湖邊胡楊林中的彈箏人,務必於明日午時前確實回報。越劍無一走,呂不韋便喚來原本是邯鄲呂氏商社總執的老僕,叮囑他帶人收拾新買的居所,三五日後立即搬胡寓雲廬。諸安頓妥當,呂不韋便登緇車匆匆來見薛公毛公。

薛公雖沒有搬舊居,卻聽從了呂不韋的建言,己脫了賣酒行當,又接受了呂不韋為他買的相鄰三進庭院。兩院打通,兒子帶著一個老釀酒工住在原先院,維持「甘醪薛」酒鋪。薛公夫婦便帶著女兒住進了三進庭院。毛公原是獨身一人,堅執拒絕了呂不韋為他購置居所,樂呵呵住進了薛公後園,說是省每日煙火累,強一人快活!尋常時日除了為嬴異人謀劃奔波,兩人便在後園茅亭聚酒對弈,其樂陶陶。

呂不韋進園,見兩老正在面紅耳赤爭執一塊角的殺法。默默一陣,呂不韋便清楚了其中奧妙,拿一枚黑子「啪!」打。毛公頓時愕,繼便高聲嚷嚷:「哎呀!你老哥哥,何不這一步?此一點,不是明擺著死棋麼!」薛公哈哈笑:「你倒是了,胡亂鼓搗!」毛公便是雙手一拱:「先生這招神妙!老夫空有神生名,慚愧!」薛公揶揄:「你那神生是賭,棋卻何時神過了?」呂不韋笑:「棋局但臨廝殺,害便在在算路。毛公局色,此等角無關局,僅在廝殺算路,便失於粗疏了。不韋算學尚,是明白,豈有他哉!」三人一陣笑,薛公便喚來女兒煮茶。

飲兩盅熱茶,呂不韋已經將嬴異人走神原由體說清楚,末了:「來不是,是思鄉過甚。我已派越執訪查此人,引他與公子做了知音誼,諒來便安神。兩公為何?」薛公笑:「此便,有了唱,省毛公曲高寡。」毛公卻瞪著老眼默默搖頭。

「毛公為不?」呂不韋笑問一句。

「正是。」毛公少有的鄭重其,「老夫是少逢劫難,理會此等境。你等卻是難體察。凡少年遭遇巨變,長便有兩途:或狂放不羈老夫,或壓抑志公子。老夫人等者,流浪漂泊遊戲人生,涉邪放縱肆意發洩,久久,少時傷痛就變做了厚厚的老繭。公子人等者卻是不同,放縱不,發洩無門,受盡人世炎涼態,卻死死憋在頭,但有口發,怕糾葛甚,等閒不了結。」

「糾葛?至於麼?」呂不韋頗有些茫,「毛公意何在?」

「嘿嘿,今日來,先生卻是精於疏於情。」毛公詭秘一笑,「其一,此人少年拋離國,從無倫情撫慰。其二,此人年近立,從未有過男女情慾樂。其三,此人身為王孫且有歌樂稟賦,卻從無聲色犬馬鐘鳴鼎食消受。凡此種種,中是冰山一座,至今日,全在一個『挺』字。若有誘發處置不當,便是河潰決,洶洶勢難當,先生將前功盡棄!」

「你且說個實在,何叫處置不當?」薛公急迫插一句。

「譬,彈箏者若是個女子,便是麻煩。」

「異開!」薛公一拍案,「秦箏粗豪宏,哪有女子操持此物?」

「嘿嘿,」毛公詭秘搖搖頭,「,難說。」

陡間,呂不韋了「神生毛公」這個名號。雖則是賭徒們叫響的名號,但邯鄲坊間卻流傳著毛公種種未卜先知的奇異傳聞。此時所言,誰說不是靈異所至?念及此,呂不韋笑:「若是女子,便教隨了異人,或妻或妾,左右公子安。」

「嘿嘿,這話卻慢說。」毛公卻又鄭重其搖著一顆碩的白頭,「先生若是公子為君為王,便莫輕言許妻。妻者,王,國母,坤首,宮闈主。若與先生嫌隙,後患卻是無窮。」

「海外奇談!」呂不韋不禁笑,「異人妻,莫非還與我等同?」

「不是與我等,是與先生。」

「遠了遠了。」薛公搖搖手,「先生有備,便是女子又何?左右有個知音友人,公子便安寧。眼,還是謀劃一步緊。」

「是。」呂不韋悠一笑,「兩公管謀劃,公子安神我當慎重。色已晚,不韋還須照拂那頭,來日搬入新居再與兩公盤桓。」說罷便告辭了。

回雲廬已是初更,異人府老內侍差人來報:公子服藥後睡極深,醫說一兩日不會醒來。呂不韋鬆泛,獨酌一壺便安臥榻,一覺醒來卻再不安枕,沐浴一番帳漫步,卻見繁星閃爍霜霧迷離,正是拂曉最黑暗時。信步走竹籬,執與僕役的幾座帳篷沒有燈光,越劍無沒有回來還是沒有來?念一閃,呂不韋便笑了。一個彈箏人的消息,至於此麼?呂不韋呂不韋,你是否中邪了?一邊嘲諷己,一邊卻是頑固猜測揣摩那個神秘的彈箏者,當真笑。將日間仔細回味,呂不韋頭驀一亮,對了,是毛公!是那個突兀的女人話題!從謀定嬴異人奇貨居並付諸行動來,呂不韋從來沒有從男女情慾處過嬴異人處境,若非毛公一番話,許特永遠不會。當初若是一,那個機敏人的莫胡一定送給嬴異人了——

「稟報先生,彈箏者尚無落。」

踽踽獨行的呂不韋恍回身,見是一個年輕執,便問:「越執呢?」

「越執帶著三個兄弟仍在訪查,日中時最後回報。」

「那座林中庭院的主人是誰?」

「那是一座廢棄府邸,二十年前已經無人居住。」

「。」呂不韋微笑點頭,「我已吩咐廚備了蔓菁牛茶餅隨時等候。夜來風寒,你先喝幾碗,一番汗再睡。」

「謝過先生!」年輕人一拱手了。

將午時,越劍無回來稟報,說整個城南商賈人沒有操持秦箏人,舉凡酒肆客寓官署府邸一一問過,操琴者有,卻沒有一個擺弄秦箏者;那座廢棄庭院的主人不確定,有一個老商賈說,這座庭院五六十年前曾經是一座將軍府邸,後來便沒有人住了。呂不韋見越劍無一臉愧疚,便呵呵笑:「沒了蹤跡,我還真怕他時不時冒來攪擾。今日沒了,你先飽睡一覺。」越劍無慨:「一個時辰便,先生有隨時喚我。」便步匆匆了。

輕鬆,呂不韋便望嬴異人,車馬備正門,老執卻碎步跑了過來:「先生且慢,無名羽書!」呂不韋驚訝:「何人送來?沒留姓名?」老執氣喘吁吁:「釘在帳頂的,若非胡寓僕人給帳頂加毛皮,誰個不知,忒煞怪!」呂不韋不禁笑了:「此頑劣手法,有個正經?啟封。」老執從隨身皮袋拿一柄細長閃亮的記刻刀,翼翼剝銅管泥封,抽的卻是一卷白絹,抖開掃一眼便遞了過來:「先生,此乃書,老朽不當了。」

呂不韋疑惑接過,見白絹赫一顆紅!端詳,原是紅字繞了一個的紅,從底,卻是一封詩信:

闊別有年 白露又霜 言猶在耳 伊人何方

驀間,呂不韋猛烈一跳!靜神思忖片刻,轉身吩咐:「老執,越執醒來後請他公子府邸探望,有異情立即回報。我有,門半日。」說罷跳緇車便轔轔飛了雲廬草,直向城南來。

邯鄲南門裡有一片湖,是從城外牛首水引進的活水湖,趙人呼為「南池」。南池東西橫貫邯鄲,池北縱橫錯四條街形了一個「井」字,這便是邯鄲的商市區,國人呼為「井字坊」。南池最東部的北岸是一片三四百畝的胡楊林,林中巷錯,坐落著的庭院府邸,這便是邯鄲的外邦商賈區,趙人喚做「雲商林」,說是此間人流動無定雲彩。

雖非趙人,呂不韋對這片坊區卻很是熟悉,驅車沿著湖濱直入東頭胡楊林,將車停在林間一處車馬場,便疾步匆匆向胡楊林深處了。秋氣蕭瑟,株株胡楊是一團瑟瑟抖動的火焰,腳紅葉飄零,置身林中便飄進了無邊的火海沐進了漫的落霞。此刻的呂不韋卻全無欣賞這秋日奇觀,顧循著嬴異人所說的路徑尋向了一條荒僻的青石徑,曲曲折折走一陣,便見火紅的林木中隱約露了一座發黑的高樓。漸行漸近,一圈灰色的石牆便在眼前。呂不韋繞著石牆走了一圈,果嬴異人所說,是一沒有門戶入的死牆。

午後斜陽穿過林木,點點灑落林間,呂不韋終於發現了原先門戶被拆被封時留在牆的痕跡。沿著「門戶」處仔細端詳,除了飛舞的紅葉便是黃白的枯草,竟無任何痕跡尋。

正在疑惑處,呂不韋卻突覺腳有異,撥開落葉一,草卻顯一柱三五寸高的圓形石礅!呂不韋眼前頓時一亮,圍著石礅便轉悠著端詳揣摩來。突間,他見褐色石柱的額頭有一抹白雲狀的紋路悠悠飄向落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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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秋夜高樓 秦箏忽起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