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馬隊晝夜兼程北了。
碰壁於信陵君，平原君絕望了，傷了。那一刻，他痛楚咀嚼了己種的苦果，真切咂摸了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滋味，眼中是淚，頭是血，卻沒有半點兒奈何。信陵君在趙國君臣面前的冷漠高傲固有因，身為當年當人，時常負疚的平原君確實沒有責怪信陵君。則，還是在那一刻，平原君對信陵君的景仰蕩無存了，信陵君賴巍巍矗立在平原君田的根基驟鬆動了。這個根基，便是信陵君獨有的節操與膽略，便是那種忍辱負重不計個人失全力維護局的德行魅力。惟其此，信陵君五十餘年領袖戰國四公子，風塵豪俠文武名士爭相歸附，為蘇秦後山東六國公認的合縱支柱，雖客居趙國十餘年聲威不減。在平原君目中，趙國固有負信陵君，在整個山東六國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信陵君一定不會計較這些一己恩怨，一定會慨山！為了給信陵君一個結結實實的台階，平原君派幾個力門客前赴梁，說動魏國兩位王族老臣向魏王提迎回信陵君合縱抗秦的謀劃，使信陵君堂皇回魏擎合縱旗，屆時趙國立即全力響應，何愁合縱不？發動這個台階時，平原君已生淒涼——同為當年與蘇秦一周旋合縱的戰國四公子，今日危亡時竟不公奔走合縱抗秦，情何堪！魏王詔書一發，平原君這絲淒涼便頃刻消散了。他為信陵君必立馬回魏，趙國須謀劃何有力應。及至信陵君幾日不見特使，平原君才覺情有些棘手，反覆思忖一番，最後還是親登門了。雖說年來與信陵君齷齪不斷，平原君還是相信，己真誠說，信陵君絕不會固執於往昔。平原君萬萬沒有料，信陵君竟直對著他頭一刀——
平原君憤怒了。
當晚，平原君匆匆進宮對趙孝王說了體經過。孝王頓時皺了眉頭，連連長嘆卻是說不一句囫圇話。見趙王此窩囊，平原君雄陡慨拍案：「我王毋憂！數十年來趙國獨抗秦軍，血流河伏屍山，山東五國受恩矣！今彼忘我德，思我怨，為連手合縱僅是趙國抗秦需，豈非謬！若論實力，怕惟有趙國尚救，他國終歸還靠趙軍血戰！今，無須他人臉色，老臣請命北，調十萬邊軍飛騎南，先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其時合縱局面開，強畏縮乞求！」
「！王叔氣壯，趙有救！」孝王當即拍案。
平原君馬隊臨行時，門客報來說信陵君已經回梁了。平原君卻淡淡一笑，馬鞭一揮便轟隆隆了。
兩日後，馬隊抵達雁門郡。一線河谷穿行於蒼莽山原，山勢分外險峻。走馬行一個時辰，見遠處兩座青山遙相對峙，各有孤峰插，雁陣從兩峰間向北飛，雁叫長空山鳴谷應，在遼遠的藍白雲，恍若為南來北往的雁在千山萬豁中劈開了一寒暑門。
「雁門塞！兵險！」一個門客興奮喊了來。
「北雁門關，人李牧川！」另個門客高聲唸誦了一句。
平原君望著險峻的雁門塞，油生的豪邁中卻夾雜著沉甸甸的思緒。還是在與秦軍黨對峙長平戰尚未局時，平原君北陰山草原調邊兵南，趙括向他舉薦了年輕的李牧。那時候，李牧還是一個飛騎百夫長。平原君尋思趙括為少年才異士，連趙國一班老將軍不放在眼裡，卻推崇一個少年騎士，其中必有原因；一雁門關營，平原君便親騎兵營訪了這位少年騎士。
平原君記很清楚，他了李牧的精湛騎後哈哈笑，慨拍著李牧肩頭激勵：「兄弟身手！老夫舉你騎將職，獨軍殺敵！」趙軍騎將是率領三千飛騎的將軍，對於匈奴戰，這是基本的兵力單元，趙軍任何一個騎士做騎將為莫榮耀。李牧似乎並不是特別興奮，一拱手：「騎將終是做，謝過平原君舉薦。則李牧為：趙軍對匈奴，不此無休止纏戰！」平原君是驚愕，幾乎懷疑己的耳朵聽錯了。對匈奴的戰法是武靈王胡服騎後確定的，簡言，叫做「騎對騎，對，牙還牙，血還血！」趙軍將士從此覺揚眉吐氣，這個李牧竟說這是纏戰！便在平原君沉著臉不說話時，李牧卻又開口了：「我軍勝匈奴，必先固本後一舉痛擊！不固本，雖百勝無根除匈奴，終至陷於世代糾纏！」
平原君驚歎不已，竟與這位少年騎士在山月整整說色曙光。重新部署軍時，平原君力舉李牧做了騎將，便率領軍南了。此後便是長平戰，趙國邊軍幾乎全數南本土與秦軍血戰。還是平原君擔保，趙王任命李牧做了雲中將軍，率領僅有的萬騎邊軍與匈奴周旋。
從此，這李牧便開始了他那獨特的固本戰，護衛著趙國雲中郡的草原不動。開始時，趙國本土戰連綿，朝野認為李牧的堅守是明智的。更兼李牧還有一絕：雖有一萬人馬，匈奴軍趁趙軍主力南連忙鋪蓋壓來時，卻連李牧軍的蹤跡找不見！匈奴單索揮軍南攻雁門關，又被李牧軍閃電般從草原深處殺，雁門關六千守軍強駑疾鼓噪殺，匈奴全軍潰亂，騎士死傷六萬餘，無奈悻悻退兵。是三次，匈奴便打消了越過李牧邊軍徑直南攻趙的打算，輪番騷擾趙軍營與牧民草原，引誘李牧追擊。李牧卻是奇異，匈奴騎兵殺來，便早早沒了蹤影，匈奴騎兵但退，軍營裡又是人喊馬嘶炊煙裊裊，是絕不追擊匈奴的股輕騎。
長日久，李牧邊軍面目全非。
趙王特使的說法是，非商非牧非軍非民，四不像！活匈奴！
原本保護牧民易的四千飛騎，變了奇特的「軍代商」。這支馬隊收了趙國牧民的牲畜皮革鹽巴糧食，便搖身變做馱馬商旅，深入草原與匈奴部族做生意，易完畢立即回程；若遇匈奴輕騎騷擾，便有接應飛騎殺，馱貨馬隊趁機脫身；回營，易貨物立即發還牧民，邊軍二十取其一的收稅，或錢或物不論。若有匈奴部族與趙民易，邊軍同樣替代。其時匈奴游騎遍佈草原，趙國邊民飽受劫掠，根本無法正常市易。軍代商一開，邊民悅，競相將餘物李牧軍代為易。後來各族聚議，說李牧邊軍苦甚，堅執將邊軍的收稅提了十取其一。此數年，李牧軍的財貨戰馬皮革兵器宗宗豐厚，裝備精良遠超匈奴的貴族騎士：每騎士擁有三匹雄駿戰馬、六口精鐵戰刀、三套精製的等皮革甲冑、三副硬弓配五百支長箭！除此外，全軍還打造了一萬張型連發駑機、五萬頂牛皮帳篷，囤積了量的牛羊乾與糧草。但紮營軍炊，每個百人隊日殺兩牛，人人放開肚皮猛咥。飽餐後便在空曠的草原馳騁騎，直三匹戰馬累一身汗。邊民艷羨李牧邊軍，精壯紛紛湧來從軍。李牧當年吳遴選「魏武卒」法考校，從軍者非但精通騎，更體魄雄健，馬做步戰勇士。擴軍人數雖則不，卻盡皆精銳無匹。
另有三千飛騎專門守遍佈五百山頭的烽火台，搜集囤積狼糞。
三千通曉匈奴語的騎士組了間諜營。每個間諜帶兩隻的信鷂，裝扮匈奴牧民，撒向廣闊的漠草原。一支萬餘人的邊軍，竟有三千間諜，謂空前絕後。
其餘主力飛騎由李牧親統領，騎士全部皮裝輕甲彎刀硬弓，遠觀與匈奴騎兵沒有絲毫區別。這主力馬隊的任務有一個：日夜漂泊草原，與匈奴做無休止的歸來兮的周旋，卻絕對不許戰。李牧的軍令是：「匈奴但來，急入收保，有敢擅捕獲匈奴者，斬！」
此三五年周旋，匈奴對李牧無奈何。李牧的邊軍則在國府沒有撥付分文的情勢，已經壯了五萬精銳飛騎，更兼糧草財貨豐厚軍輜裝備精良，其戰力非但已經遠遠超過了疲憊已極的本土趙軍，且遠遠超過了一味野戰的匈奴騎兵。
便在此時，非議李牧的聲浪瀰漫了邯鄲。一班與秦軍血戰後僅存的將士更是不滿，紛紛指斥：「年一仗未打，邊軍肥流油，李牧究竟意何為！」趙王便派特使視察李牧邊軍，回來將「四不像」與「活匈奴」象一通稟報，趙國朝堂便炸開了鍋！此時，秦軍攻逼趙國的浪潮已經回縮，趙國君臣在合縱勝秦後又是躊躇滿志，忽醒悟一般，紛紛指斥李牧畏縮不戰徒使趙受辱於胡虜！孝王為是，立即再派特使趕赴陰山軍營，敦促李牧立即戰匈奴。年輕的李牧卻是冷冰冰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竟是依故與匈奴歸來兮的虛與周旋。
孝王發怒了，立即召回李牧，改派樂乘為將戰匈奴！
平原君記，那次己沒有勸阻趙王，李牧做過分了。
則，急於對匈奴戰的結局卻迅速證實：李牧沒有錯。
樂乘是名將樂毅的兒子，赴任後立即集中李牧散開的兵力對匈奴展開了反擊戰。一年半世間全軍擊十六次，非但沒有一次捕捉匈奴主力決戰，反每次傷亡騎士戰馬數千，許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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