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亂政亡趙 第二節 趙遷郭開 戰國之世最為荒誕的君臣組合

春草新綠,邯鄲王城的林草一片喧嘩熙攘。

一個黝黑精悍的錦衣男子散髮赤膊,將一個又一個高肥白金髮紅衣的胡女連番舉,又遠遠拋。一團團紅影在草翻滾,一聲聲尖叫驚恐萬分。男子忘情笑著,四周的內侍侍女們股摟抱拍掌喝采,幾若鬧市博戲。正在熱鬧時分,一個紅衣高冠的老人一溜碎步跑來,膠一團的內侍侍女們連忙散開,恭敬讓一條甬。高冠老者氣喘吁吁跑散髮赤膊男子身邊,一陣急促耳語。赤膊男子驚喜:「果真有此奇人?」鬚髮灰白的高冠老人莊重一躬:「賜奇人於我王,國幸!」赤膊男子哈哈笑:「!三日後試試手!」笑聲未落,人圈外有急銳聲音高喊:「將軍特急軍報!」赤膊男子尚在愣怔間,一髒污不堪的甲冑士已經飛步捲面前,正開口,散髮赤膊男子猛一笑:「此髒臉,教哪個女人抹灰了?」內侍侍女們笑嚷:「誰抹他灰,誰就他娘!」甲冑騎士臉色驟漲紅,陡喝:「將軍急報!秦國軍正向趙國開進!」

「你,你說甚?」赤膊男子的嬉笑不甘殘留在嘴角。

「韓國已滅!秦國軍三路進逼,將軍請舉朝會舉國應敵!」

「老卿,何處置了?」赤膊男子向高冠者冷冷一瞥。

「我王勿憂,老臣已妥為處置,我王儘安若素。」

「!老卿該當褒獎!」赤膊男子不問何處置,立即滿臉喜色。

「臣唯盡忠,不敢求賞。」高冠老者一臉敦誠忠厚。

赤膊男子回身對髒污不堪的甲士一揮手:「你回報將軍:本王有應敵法,他防住匈奴,莫操他。」甲冑信使正說話,赤膊男子已經哈哈笑著撲向胡女群中奮勇施展了。信使將軍木呆立,不知所。鬚髮灰白的高冠老人走過來殷殷笑:「將軍一路辛勞,老夫安置將軍胡人酒肆何?將軍歇息旬日,必虎威振,不枉回邯鄲一趟。」信使將軍臉色陡一沉,一句話不說轉身步。高冠老人凝視著信使背影,一陣輕蔑的冷笑,匆匆了王城。

官留意,這個黝黑精悍散髮赤膊的男子,便是目趙國國王趙遷。

鬚髮灰白的紅衣高冠老人,便是目趙國的秉政卿郭開。

一國君臣此輕慢於強敵壓境,在戰國世絕無僅有。

諺云:冰凍三尺,非一日寒。

趙國君臣荒政,不是一夜間。

趙武靈王變法後,趙國崛為唯一與秦國抗衡的山東強國。從此,趙國為山東六國的抗秦軸,為山東諸侯的安危屏障。其後兩代,惠文王趙何在位二十八年,孝王趙丹在位二十一年,趙國強國實力與秦國生死周旋了兩代近五十年。在此近五十年裡,趙國雖時有失誤,總體言,尚算根基穩固人才濟濟,朝野同,一片勃勃生機。唯其此,趙國在孝王五年開始的長平戰慘敗後,尚扭轉危局,並很快恢復軍力,發動六國合縱攻秦,在岌岌危的崩潰邊緣避免了滅亡的命運。其後,秦國進入秦昭襄王晚年與秦孝文王、秦莊襄王三代頻繁接的低谷時期。秦趙俱各乏力,趙國遂與秦國保持了二十餘年的平衡對峙。

孝王趙丹病逝後,秦趙均勢開始傾斜,趙國開始走坡路了。

趙國轉折的樞紐,發生在悼襄王趙偃繼位的九年裡。

趙偃令趙國陷入亂政,因與趙武靈王有著驚人的相似。武靈王因鍾愛後妻吳娃,廢太子(長子)趙章,改立吳娃子趙何為太子,導致一場慘烈兵變,己遭兵變困活活餓死。悼襄王趙偃則癡於一個邯鄲倡女,衍生了又一則廢立太子進亂政的荒誕故。

倡者何?戰國民間歌舞人統稱。此等歌女舞女,並非王城、官署的官養歌女舞女,是專操歌舞為生涯的由歌舞者,時人呼為市倡。戰國破立世,禮崩樂壞,風習奔放。趙國與諸胡有淵源,胡服騎後胡風猶烈,男女開放猶過列國。此等國風,邯鄲市井衍生兩種倡女,一曰賣身倡,一曰歌舞倡。歌舞倡與賣身倡實際區別,在於是否賣身為業,不在是否賣身。就是說,賣身倡常操此謀生,時人呼為業娼。歌舞倡則賣歌賣舞為業,除非遇異常人物,尋常極少賣身,此所謂待價沽。是故,當世諺云:倡娼不分,倡通娼,業通同。約從齊國管仲的綠樓官妓必善歌舞開始,歌舞倡與賣身娼的界限已經預示著必將被打破了。

長平戰後,趙孝王一改豪放豁達的政風,戒慎戒懼履薄冰,政親操持。為此,已經早早立為太子的趙偃覺無所,有鬱悶,索不問國涉市井玩樂,對外則宣稱己養修學。有所,必甚焉。太子趙偃的秘密喜,會招來各色專一附庸王室、權臣為生涯的吏士門客。在趙偃的神秘遊樂中,漸漸浮現兩個意腹,一曰郭開,一曰韓倉。郭開原是王室令(令,戰國趙國王室官員,掌管國王務;貴族臣的務總管為老)屬的一名計財吏,因其精明勤謹,被令派為太子府做計財執。韓倉原本是韓國南陽郡一個市井少年,因被選入韓國王宮做內侍,當年尚未淨身,卻逢秦軍猛攻南陽,遂趁亂逃亡邯鄲,混跡市倡行做了一個樂工。其時,趙王令正在為太子趙偃物色料理居的貼身隨員,恰在一歌舞坊發現了俊伶俐的韓倉,遂買為官僕,教習諸般宮廷禮儀三個月後送入太子府試。這韓倉卻是奇特,男身偏有女,一襲趙國特有的宮廷紅衣身,覺己便是一個窈窕少女,嬝嬝娜娜卻又利落仔細,將太子趙偃服侍無微不至,三個月後便除了僕人身,做了太子府執。郭開、韓倉有一樣長處,揣摩趙偃喜總恰處。時日不長,兩人先後為趙偃須臾不離開的左右腹。郭開熟悉邯鄲市井,韓倉精於貼身侍弄,一內一外揮灑,趙偃不亦樂乎。

一日,趙偃聞郭開密報:邯鄲新一歌伎,號為轉胡仙,其妙無言傳。趙偃動,立即改裝,帶著郭開韓倉欣前往。一會,趙偃迷神搖讚賞不止,當即密囑郭開巨金秘密買回了這個轉胡仙。

轉胡者,華夏人與胡人通婚所生。因其相貌兼具胡人與華夏特色,故曰轉胡。這個號曰轉胡仙的女子委實奇特:似胡非胡,似華非華,一頭瀑布般長髮非紅非黃又非黑,似紅似黃又似黑,鼻梁挺直肌膚雪白,眼窩半深,兩汪秋水波光盈盈訴泣,更兼歌喉婉轉舞姿妙曼,市一年便在邯鄲倡行聲名,被一班風流貴胄奉為仙子。

趙偃對女人很是挑剔,尤其在韓倉侍榻後,對女子幾乎沒了興致。買回轉胡仙本意,在稀奇,在圖品咂玩弄「轉胡」趣味已,根本沒有將其為嬪妃。故轉胡仙進入王城時,其公開身分是白身舞女一個,名義歸屬王室歌舞坊,沒有任何女爵封號。唯其此,太子府將轉胡仙太子一個喜玩物已,誰不曾,更沒有人諫阻或稟報趙孝王。

誰料,這轉胡倡對任何名號爵位渾不做計較,似乎專一一個生尤物,侍奉太子為樂。轉胡仙生姣豐腴,身段軟百折千回,臥榻間熱辣百無禁忌。趙偃初夜,便覺其與身貴胄的一班夫人嬪妃異其趣。由是樂,久更知其味。從此,對女人很是挑剔的趙偃,竟與轉胡仙胡胡不知所。韓倉每日進太子寢室,清理諸般污穢痕跡,頭怦怦動,竟於一夜侍寢時胡胡捲入了進,將己身做了亦男亦女進退的器物給了趙偃蹂躪。從此,趙偃或兩人或三人沉溺臥榻,竟將一班夫人嬪妃糞土一般了。

倏忽不三月,趙偃一改初衷,將轉胡仙一舉立做了良人。良人,是僅次於太子夫人、人的三等高爵嬪妃。依據傳統,太子的前三等妻妾有身貴胄的女子才獲。消息傳,臣們始一片驚愕,卻終究沒有人認真理論,趙孝王沒有認真追究。畢竟國風奔放,一個老太子納一市倡,給個名號,雖頗有輕賤嫌,誰又何計較?

一年後,轉胡倡生了一個兒子,取名趙遷。

趙偃愛倡入骨。這個生來又哭又笑的兒子,趙偃做是賦異稟,先後三次書父王:請改立正妻,「轉胡良人」為太子夫人。其時,趙孝王體弱病,神志卻很是清醒,知趙偃已經是年近四十的老太子,身邊業已繞一股勢力,己晚年很難再有時日改變朝局;若因太子無行重新廢立,趙國很陷入難預料的亂局危局。反覆思忖,孝王終先祖武靈王為鑒戒,決意不在晚年亂政。決斷,孝王召來趙偃,一番痛告誡後,令趙偃立定了一則誓約:日後原太子夫人所生嫡長子趙嘉為太子,不立新人子為太子。趙偃毫不猶豫答應來,誓約毫不猶豫立了。

於是,這個轉胡倡了名正言順的太子正妻。

其時整個趙國,有郭開知其中齷齪。一日,郭開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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