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迂政亡燕 第二節 束手無策的燕國釀出了一則奇計

探馬流星穿梭,商旅紛紛離燕,四十萬秦軍的營濤聲隆隆在耳畔。

庶民惶惶,廟堂惶惶,燕國朝野慌亂了。

這年,是燕王姬喜即位的二十八年。距離短暫強盛的燕昭王時期,已經過五十二年了。這五十二年中,是燕國從高峰滑落低谷的衰變期。五十二年,燕國歷經了四代燕王:燕惠王、燕武王、燕孝王、燕王喜。四代傳承,一代不一代。燕惠王繼承燕昭王位,騎劫換樂毅統率燕軍滅齊,結果被田單火牛陣破燕軍。從此,燕國從高峰跌入低谷。燕惠王褊狹,屢屢激化朝局,即位七年即被丞相公孫操發動兵變殺死。其後,燕武王繼位,十四年中幾乎沒有任何建樹。這個武王,一生遇見了兩件:其一,即位一年猝遇韓魏楚三國攻燕,勉力撐持沒有破國;其二,即位七年,遇齊國安平君田單伐燕,燕國丟失了中陽,還是沒有被齊國攻滅。僅僅此兩,卻被一班逢迎臣肆頌揚,死後謚為赫赫「武」兩字。由此足見,燕國朝野已經將夠保為莫功勳,至於再度振興開拓,那是連不敢了。其後,燕孝王繼位。這位孝王約是痼疾在身,即位三年便無聲無息死了,沒有留任何值一提的舉動。

接著,今王姬喜即位。

即位初,姬喜倒是雄勃勃,決意恢復燕昭王時期的武功與榮耀。其時,秦趙長平戰剛剛結束四年,趙國元氣尚未恢復。姬喜圖在強鄰趙國的身謀,藉重新打燕國軍威。姬喜尚算有,先選擇了一個與己同樣雄勃勃的臣做丞相。此人名曰栗腹,一接手丞相府,便為姬喜謀劃一則一鳴驚人的方略:先行試探迷惑趙國,後突對趙國開戰!燕王喜連連稱是,立即責栗腹依既定方略行。

於是,栗腹丞相特使身入趙。晉見趙孝王時,栗腹慇勤獻了五百金,說明是燕國贈給趙王的酒資。趙孝王欣接納,與栗腹當殿訂立了息兵止戰盟約。後,栗腹逗留邯鄲日,對趙國情勢做了為很是翔實的探察。栗腹歸來,對燕王喜稟報說:「趙國精壯全數死於長平,國中盡餘少孤,待其長精壯,尚數年期。目,完全兵攻趙!」

姬喜喜過望,立即召昌國君樂閒與一班臣會商攻趙策。這個樂閒,是戰國名將樂毅的長子。當年樂毅離燕入趙,燕國深恐樂毅危及燕國,故一力盛邀樂毅重新歸燕。樂毅清醒極,回書婉轉辭謝,卻將兒子送了燕國,示終生不與燕國為敵。樂閒是兵士,對趙國知甚深。見燕王姬喜詢問,樂閒坦誠:「趙為四戰國,其民習兵尚武遠過燕國,不伐。」姬喜皺著眉頭:「我方兵力,五對一伐,不麼?」樂閒還是紮紮實實一句:「不。」姬喜勃變色:「昌國君是趙臣,還是燕臣?寧長趙國志氣,滅燕國軍威乎?」一班臣見姬喜動怒,立即異口同聲擁戴攻趙。樂閒不說話了。於是,燕王姬喜立即令:兵分兩路攻趙,每路十五萬軍,各配置一千輛戰車;一路由丞相栗腹親率領,攻趙國邯鄲北部的鄗;一路由將卿秦率領,攻趙國代郡;燕王喜率王室護衛軍馬五萬,居中後進策應。攻趙軍動,燕國朝野一時亢奮歡騰不止,舉國皆為中興燕國的時機了。這時,整個燕國有兩個臣反對攻趙,一個昌國君樂閒稱病不反對,一個是夫將渠激烈明白反對。這個將渠秉剛直,夜見姬喜,慷慨直言:「栗腹酒資五百金打通趙國關節,方與趙王結盟,約定息兵止戰!盟約方立,又秘密探察趙國情勢,乘其不備攻。此背約,不祥!兵攻趙必不功,王當立即止兵!」姬喜很是不悅,板著臉斥責將渠迂闊不足,訓斥罷甩袖,將直愣愣的將渠撂在廳中發呆。人意料的是,及至姬喜兵日,將渠又步赳赳衝進送行圈內,撲過來扯住了燕王喜的綬帶激昂喊:「王寧前往,往無功——」姬喜不禁怒,一腳踢翻了將渠,逕威風凜凜揚長了。執拗的將渠在煙塵王車後猶哭喊著:「燕王啊!老臣非為,老臣為王為國——」

發生於燕王喜四年的這場攻趙戰,結局令整個燕國瞠目結舌——趙國將廉頗率軍二十萬,破栗腹軍,擊殺栗腹。將樂乘率軍十五萬,破卿秦軍,俘獲卿秦。兩路趙軍追擊燕軍五百餘,一舉包圍了燕薊城。燕國唯一的戰將樂閒,離開了薊城,乘亂走趙國了。整個燕國,一時亂不收拾了。

面臨軍破國亡危局,燕王姬喜驟委頓,昔日夸夸言昂昂雄,倏忽間無影無蹤。驚恐萬狀的姬喜有一個本的舉動:立即派使節,連夜趕赴趙軍幕府求。趙國將軍廉頗已奉趙孝王命,厲聲斥責來使,冷冰冰拒絕罷兵。姬喜無奈,連番派特使哀哀軟磨。廉頗這才提:非將渠夫面,不與燕國言!姬喜沒有片刻猶豫,立即拜將渠為丞相,趕赴趙軍幕府求。經這位新丞相將渠的一力周旋,燕國割三百,趙國才退兵罷戰。不沒過幾年,具有知明的丞相將渠便死了。

燕王姬喜又漸漸從委頓中活泛了過來。

燕國割罷兵後,前番戰的種種真相消息紛紛傳入燕國。原來,趙國對燕國的突襲擊根本沒有防備,廉頗、樂乘兩軍原是開赴南趙對付秦軍,猛回頭對燕,是偶已。燕王喜由是恍明白——其時,假若秦軍當真攻趙,燕軍的背後偷襲戰定獲功!存了此頭,燕王姬喜有不甘,老是覺趙國不是不攻破,是選準時機已。此苦苦等待了八年,在燕王喜的十二年,燕國君臣一致認定:攻趙的真正時機終於來了!

姬喜找了一個老名臣知音,此人便是燕昭王時期的老臣劇辛。

燕王姬喜重新劇辛,任劇辛職任卿,總領政。此時的劇辛,已經失了英年時期與樂毅變法的睿智清醒,變剛愎不察勢。在燕王喜遍召臣會商,尋求攻趙知音時,劇辛一力主張攻趙,圖在己手中重新振興燕國霸業,使己為燕國的中興名臣。由此,劇辛與燕王姬喜一拍即合,確定了燕國再度對趙戰的國策。劇辛判定的所謂真正時機,有兩個憑據:其一,趙孝王方死,其子趙偃即位,趙國必不穩定;其二,廉頗、樂乘相攻擊,樂乘已經逃來燕國,廉頗逃亡魏國,趙國腹軍龐煖為將,趙國軍力必衰。此情勢,劇辛力促燕國秘密籌劃再度攻趙,姬喜是欣認。

則,燕國君臣萬萬沒有,這次情卻反著來了。

趙偃(悼襄王)是初位建功業,竟先行令李牧攻燕。燕軍尚未開,李牧邊軍已經揮師東進,一舉攻了燕國的武遂、方城兩,方始歇兵。燕王姬喜為尷尬,一南猛攻趙國腹軍。召劇辛會商,老劇辛傲一句:「龐煖易與耳!」燕王姬喜是感奮,當即書劇辛為主將,率軍二十萬舉攻入趙國腹。

原來,劇辛當年入燕前曾遊學趙國年,一度與龐煖同為縱橫策士,奔走合縱往甚。在劇辛的記憶裡,龐煖從來不知兵,沒有提兵戰陣的經歷。此龐煖,是很容易對付的。不料,龐煖實則是不張揚的兵士,其戰陣才幾乎與李牧抗衡。劇辛軍南,龐煖立即率趙軍二十萬迎擊。結局是:龐煖趙軍一舉斬首燕軍兩萬餘,並在戰場擊殺了老劇辛!若非當時秦軍已經深入趙國背後,對趙國構巨威脅,及趙國內政現巨混亂,怕龐煖直接攻燕國城亦未知。

此一戰,燕王姬喜情變。

燕國原本不是倉廩殷實邦,唯賴燕昭王時期攻破齊國七十餘城,盡行掠奪了齊國的山財富,才積累了一時豐盛的軍資糧秣。數十年過,燕國內政非但一無更新,反倒是每況愈。及至姬喜即位,府庫存儲業已減少。姬喜再三圖謀攻趙,其意正在傚法燕昭王破齊富燕。不,十二年內燕國兩次戰均遭慘敗,糧秣輜重幾乎消耗一空,兵力更是銳減為二十萬。名臣名將,是死的死走的走,國政謀劃連個力臂膀沒有了。國無財貨,朝無棟樑,姬喜灰意冷了。於是,周王室老貴胄的傳統秉發,姬喜寬仁厚德為名,甚不做,奉行無為治,整日在燕山行宮狩獵消磨,將興亡當做了不關己的過眼雲煙。

倏忽十一年過,才有一縷清新剛勁的風吹進了燕國廟堂。

姬喜即位的二十三年,太子丹從秦國逃回了燕國。

太子姬丹,是燕王姬喜的嫡長子。是,這個嫡長王子在燕國宮廷尚未度過少年期,便開始了獨有的坎坷磨難。其時,燕國已經衰弱。為結強國,姬丹踏了同很戰國王子一樣的獨特的人質旅程。戰國世,人質邦體有兩種方式:其一,強國間為保障盟約穩定,相互派重的王室員為人質進駐對方城;一方負約,則對方有處死人質權利;譬秦昭王世,秦國派於趙國的公子嬴異人,即是此種人質。其二,弱國為結附國,派王室員為人質,進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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